羅嫣兒一路狂奔的前往“醉不歸”,心裏七上八下的,總覺得事情不妙,腳底下的雪被她踩得咯吱作響,鼻尖也凍得有些通紅,寒風吹過臉頰,就像小刀割了一般。

再說這“醉不歸”,它坐落在霧柳鎮的鎮中心,周圍十分的繁華,各種商鋪酒肆比比皆是,尤其是到了晚上,附近都是鶯歌燕舞的花街柳巷,那些穿紅戴綠的胭脂姑娘們,個個拿著帕子搔首弄姿的招攬著客人,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們自是趨之若鶩。

待嫣兒跑到“醉不歸”的時候,酒宴已經開始了,酒樓裏高朋滿座,那些年長的宗親們幾乎都喝的麵紅耳赤,劃拳碰杯聲不絕於耳,女客們自是低低的拉著家常,時而掩口嬉笑著。

嫣兒站在門口仔細搜尋了一下,就是不見父親和祖母的影子,看不見父親。嫣兒心裏就像著了火一樣,百般煎熬著。

還是錦兒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門口的姐姐,看見嫣兒,她先是一驚,然後又嬉笑著招呼了起來。

“姐姐,你怎麽來了,快坐我這裏來,要不一會就要吃完了。”

嫣兒此時哪裏還能顧得上吃,心裏眼裏全都記掛著弟弟的安慰,她有些氣喘噓噓的問道:“父親呢快告訴我父親在哪裏”

錦兒見嫣兒神色有異常,也不敢多耽擱,用手指了指一旁的樓梯:“父親和祖母在樓上待客呢。”

嫣兒一聽在樓上,馬上疾步的向樓上跑去,原來這“醉不歸”一共有兩層,平日裏自是生意火爆異常。

錦兒見姐姐神色慌張,心裏雖有了不好的感覺,但是她畢竟才六歲,到底還是天真些,依然自顧自的吃起了桌上的菜肴。

嫣兒急匆匆的上了樓,剛一上去便一頭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嫣兒還沒看清楚是誰,後背上就重重的挨了一拳頭。

“你趕著投胎去啊,急什麽急,把我的老骨頭都快撞散架了。”

原來嫣兒剛剛撞上的正是羅母,羅母剛剛陪著宗親吃了幾口酒,便有些內急,剛想下樓入廁,沒想到就被嫣兒重重的撞了一下,撞得她差點尿了褲子,這才有了剛才的一拳。

看見是祖母,嫣兒就像看見救星一樣,一把拉過了祖母的手,低低的說了起來:“祖母,弟弟發起燒了,娘親讓我來找爹爹,讓他快去給弟弟瞧瞧。”

一聽這句話,羅母的臉色馬上變了,雙眼直愣愣的盯著嫣兒,就連剛才的尿意都憋了回去:“那還不快叫你爹爹,孩子發燒可是不能耽擱的。”

嫣兒應了一聲,就要往前跑,羅母又一把拉住了嫣兒的胳膊,低低的囑咐了幾句:“你就悄悄的告訴你爹爹就行,可別讓親戚們聽見,今兒本來是添喜的日子,別叫大家夥掃了興。”

話畢,羅母便夾著腿快步的向樓下的茅廁跑去。

嫣兒苦笑了一下,便向左邊角落裏的一張桌子走去,羅晉人正端著酒和桌上的人說笑著,樣子十分開心。

看著父親眼裏的喜悅,嫣兒心裏一陣難過,若是弟弟真有什麽不測,恐怕父親以後再也沒有了笑容。

亂想間,嫣兒已經來到了羅晉人的桌旁,這一桌坐著嫣兒的姥爺和舅老爺,嫣兒的姥爺林老伯看見嫣兒過來,馬上笑著喊了起來。

“嫣丫頭,快到姥爺這裏來,這一早上都沒顧得上和你好好說說話。”

嫣兒看見姥爺自是心裏喜歡,但是此時她實在沒有心情和時間去閑聊家常,隻好笑著敷衍了一句。

“姥爺,剛剛姥姥托我來尋父親,說是家裏有個東西需要父親去找找,等完了事,我在跟您好好說說話,這會子還是先緊著姥姥吧,要不然姥姥又該怪您了。”

此話一出,馬上惹得眾人大笑了起來。

原來這嫣兒的姥爺是個私塾先生,早年間曾做過秀才,本來要去考狀元的,奈何家貧,沒有足夠的銀兩當盤纏,後來就在熟人的提攜下做了個私塾的教書先生,一做就是大半輩子,平日裏他也最是怕老婆,所以嫣兒的話一出,自是招來了笑聲。

林老伯紅著臉尷尬的笑了一聲:“你個死丫頭,竟拿你姥姥嚇唬我,我什麽時候怕過她了,今兒我還就讓你爹爹留下來陪我了,讓她自己慢慢找去吧。”

一聽姥爺的話,嫣兒心裏急的跟貓撓了一把似的,馬上喊了起來:“哎呀不行啊爹爹必須馬上跟我走,再晚了恐怕就”說到這裏嫣兒止住了言語,無助的看著父親,似是在求助。

羅晉人本也是聰明人,自然是看出了女兒有話要對她說,他便賠著笑對邊上的嶽丈說到:“誰說您老怕了,您老那可是家裏的頂梁柱,一家之主的話誰敢不聽,隻不過嶽母找東西,必定是和您的外孫有關,我還是去一趟的好,您說呢。”

林老伯心裏知道這是女婿在給他找個台階下,他豈有不下之理:“好吧,快去吧,別耽誤了孩子就是。”

聽到嶽父的話,羅晉人這才辭別了眾賓客,隨著嫣兒下了樓,到了樓下,又說了一番賠罪的話,這才正式的帶著嫣兒出了酒樓。

走出酒樓不遠處,嫣兒便拉住了父親的胳膊,把弟弟發燒的事情一口氣告訴了羅晉人。

羅晉人一聽,心裏一驚,他做了十幾年的郎中,自然明白剛出生的孩子發燒多半都沒有好兆頭,剛才還喜悅無比的心情,馬上像澆上了一盆冷水一般,瞬間就沒有了熱氣。

“你這孩子,怎麽不早說呢。”他邊說邊快步的跑了起來,臉色沉的嚇人。

嫣兒見父親的臉色不好看,心裏越發的沒了底,好不容易得來的弟弟,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這一家人今後可怎麽活,尤其是母親,冒著生命危險生下了弟弟,若是真有不測,怕是她再也經受不起打擊了。

嫣兒越想越怕,眼淚也止不住的流了下來,遇到寒風,立刻變的異常的冰冷,腳步也開始沉重起來,都快趕不上父親的腳步了。

這樣的心殤誰又能夠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