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家事私事人事（上）
“成成哥哥，君諾姐姐。”素素放下手中的食物，和蘇成庚、杜君諾打招呼。
蘇成庚和杜君諾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把她扯出病房。問了一番具體的情況，唏噓不已。但是能做的就隻有在老人最後的時間裏麵陪伴著她了。
“外公呢？”蘇成庚是素素伯伯的兒子，所以稱呼起來和素素正好相反。不過，能和叔叔一樣同樣拐走了老杜家的女兒，他自豪他驕傲。
“對哦，爺爺呢。”素素後知後覺地問，隻顧著想爸爸怎麽沒有來，忘記問爺爺了。
蘇成庚問這個呆頭呆腦的小表妹就是白問，還是杜君諾回答他的：“外公在帝都，不過現在已經在趕回來的路上了。”
“誒，君諾姐姐，你怎麽知道？”素素疑惑，他們不是剛到麽，連蘇成庚都不知道呢。
杜君諾對同樣投來疑惑目光的丈夫說：“你剛剛在停車的時候，嬢嬢跟我說的。”杜寒菊是蘇成庚的嬸嬸，又是杜君諾的嬢嬢，杜君諾從小就叫習慣了嬢嬢，嫁了蘇成庚以後都沒有改變叫法。
“嗯，對了，我嬢嬢呢？”素素問的是蘇成庚的媽媽，就是俞鼎同的妹妹俞鼎蕊。俞鼎蕊熱衷於繪畫，對色彩有非凡的鑒賞力，在素素十歲左右的時候就已經去法國深造，現在藝術界享有一定的知名度——知名畫家俞鼎蕊女士。誠然，她在藝術上是有了成就，但是她和丈夫的聚多離少，最後的結果就是失去了婚姻。不過俞鼎蕊並不遺憾，她依舊帶著她的畫板和一顆浪漫的心，周遊世界，瀟灑隨性。彼時，蘇成庚已經成年，不需要由父母撫養，他自己也足夠爭氣，自己考入了巴黎第二大學。他當時的想法是希望能夠把俞鼎蕊勸回來。可是當他到達巴黎第二大學以後，俞鼎蕊僅僅是幫他支付了學費，便離開了巴黎。
而杜君諾，這個一直跟在蘇成庚屁股後麵打轉的青梅竹馬，不想再等待，在沒有告知蘇成庚的情況下，和他在巴黎大學“偶遇”了。順理成章的，兩個人在一起，等到兩人雙雙從巴黎大學畢業以後，便回國工作，畢竟蘇成庚的爸爸還在國內。
素素對這個嬢嬢見麵並不多，隻是在過年的時候會看到，每次見到她都是那麽優雅精致。
“媽媽，”蘇成庚苦笑了一下，說：“她的電話是沒有辦法聯絡的，我已經發送郵件給她了，希望她能夠看到吧。不然……”
素素明白他未完的話，不然奶奶會很遺憾的，奶奶對於小女兒自然是疼寵的，不然也不會養成俞鼎蕊這麽隨性的性格。而俞鼎蕊如果錯過了見奶奶最後一麵，對於她還有這麽長一段路要走的人生，必將自責和痛楚伴隨。
“媽一定會看到了。”杜君諾安慰他，挽住他的手。
“嗯，”蘇成庚回望妻子，深情一片。
素素心生羨慕，雖然是杜君諾倒追蘇成庚，但是既成夫妻，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哪分得清誰在乎多誰在乎少呢。
“那叔叔一家呢？”蘇成庚此時突然感悟到親戚們分散在世界各地的不好了。平時常常會通過視訊聯絡，也沒有什麽不方便，可是一到了這個時候，老人家需要他們在身邊的時候，心焦的恨不得用火箭把他們給載回來。
素素喃喃道：“可能媽媽已經打電話給過叔叔了吧。”
杜君諾給予肯定回答：“嗯，打過了，放心吧，他們也在回來的路上了。”
素素問：“也是媽媽和你說的？”
杜君諾回答道：“我問她的。”
素素想哭，為什麽老杜家的女兒都這麽靠譜，她是老俞家的姑娘……
二叔一家是在加拿大的，二叔、二嬸。二嬸是加國國籍的華裔血統混血兒，年輕時很美麗，讓二叔在加拿大讀書的時候一見鍾情，就為人家留在了加拿大，還生了三個孩子。其中和素素最要好的是他們的小女兒——素素的四表姐。
因為四表姐的幼年是在國內長大，奶奶思念小兒子和小女兒，俞二叔又不可能將加拿大多年的經營全部拋棄，回國重頭開始，光說國內的生活節奏他就接受不了，不要說擠破頭搶飯碗了。所以就把小女兒送過來，以慰老人相思之苦。幼時的四表姐和素素玩的很要好，是四表姐到了要讀小學的年紀才被送回加拿大的。她每年的過年都會隨著二叔二嬸來中國，春節期間就是四表姐霸占著素素臥房的時候。直到她工作以後的這幾年才甚少回國了。
不管是俞鼎蕊也好，俞二叔也好，他們的結婚生子都搶在了俞鼎同前頭。爺爺奶奶當時也隻是小幹部兩枚，能力有限，又對小兒子和小女兒有所偏頗。供了小兒子去國外讀書，把小女兒寵得任性隨性，卻再也無力幫助俞鼎同鋪仕途了。
所以俞鼎同在魔都仕途並不順利，杜寒菊嫁給俞鼎同的時候是他高攀了。杜寒菊跟著俞鼎同過了數年平平淡淡的日子，然後素素出生了。俞鼎同在從辦公室裏的打雜的也開始慢慢的接了一些文書的活，這個時候爺爺也升職了。俞鼎同在填寫了入（黨）申請書的時候，領導才發現這居然是爺爺的兒子。領導對於俞鼎同勤勤懇懇的工作狀態比較滿意，又覺得他不靠關係——其實是爺爺忙忘了，俞鼎同也不好意思提，非常難得，小幅度的提攜了一把，便也成了小幹部。
晚上八點多，俞鼎同也趕過來了。奶奶已經醒了，不過還講不出話來，隻是看著他們，眼中含淚，淚光中有不舍、有期盼、還有失望。她還沒有看到丈夫和自己小兒子，小女兒。
素素受不得奶奶的眼神，偷偷地躲出去哭了兩回。十點左右，杜寒菊便開始勸他們回去了。
“媽媽，我留在這裏陪夜吧，你放心，我很驚醒的。”素素拉著媽媽的手說：“一有事我就立刻打你電話。”
媽媽打發她走：“你們回去吧，這裏有我呢，反正局裏麵也沒有什麽事，我已經請好假了。”
蘇成庚和杜君諾的假比較難請，要留著等奶奶的葬禮用。雖然大家都不想承認，可是，奶奶的模樣已經明明白白告訴了所有人，她要走了，隻是，她還在撐著難過的身子等，等到油盡燈枯，等不下去了，她才舍得閉眼。
素素衷心的祈禱俞鼎蕊快點回來。
俞鼎同本來也想留著，但是他開了一天的會，明天還要接受采訪，也被勸回去休息了。素素一行人走到醫院門口，正巧看到爺爺的車停下。
“爺爺，”素素眼睛發澀，卻已經流不出眼淚了。相伴了一生的人，現在躺在醫院裏麵，爺爺不知道有多難過呢。
爺爺看到他們也一怔，走過來：“她怎麽樣了？”
俞鼎同低沉地說：“媽剛睡下去，寒菊陪夜。”
夜很黑，昏暗的路燈下，素素覺得爸爸和爺爺的輪廓這麽像，也許未來的有一天爸爸就會長成爺爺的模樣。
“那……”爺爺遲疑了一下，說：“我還是去看看她吧。”
“嗯，”素素上前攙著爺爺：“我陪你一起上前，看一眼，你也回去休息吧，明天白天再來看。”
爺爺沒有推辭，看一眼，隻要看一眼就放心了。他揮揮手說：“成成，君諾，你們先回去吧。”他指指俞鼎同說：“你也是，先回去吧，那事我知道了，夠你煩的了。素素過會我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