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先生。 黃文斌說,這事真的沒有回旋餘地嗎

趙漫雄態度十分堅決,搖了搖頭說:當然不行,我是嚴格按照規章製度行事,既然接到了舉報,那就要認真調查,有文物需要保護,那就先發掘。沒有文物需要保護,那就放行繼續建設,哪裏來的什麽回旋餘地。

聽說趙先生是研究上古史的專家,研究這些很花錢吧。黃文斌說。

我是研究上古史的,就不能來檢查明朝古墓嗎趙漫雄硬邦邦的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聽說研究上古史很花錢。黃文斌說,準確的說,是不怎麽賺錢,研究唐宋元明清的隨便倒騰倒騰古董就有大筆入項,再不濟給人做鑒定也能收錢。研究上古史的可就沒這些好處了,一來玩的人少,二來東西太寶貴,哪一樣都是國寶,根本不能買賣,我願意捐一千萬資助趙先生的研究。

一千萬趙漫雄很是心動,可是想想楊木許下的好處,還是拒絕了,黃老板,我可不是貪圖小利的人黃文斌隻不過是一個地方土豪,除了錢什麽都給不了。楊木就不同,手裏的資源多得很,有了楊木的支持,就可以在京城混出頭。

一千五百萬呢黃文斌加碼。

黃老板,你再這樣,我就要去舉報你行賄了。趙漫雄冷冷地說。

隻是捐助研究而已。黃文斌說,這怎麽能算行賄呢,要不我捐給你們文物所,指定讓趙先生來用也是一樣。

黃老板,不用再說了,我是不會答應的。你打什麽主意我很清楚,抱歉,我一定要公事公辦。趙漫雄說,文物古跡是一定要保護的,好像你這種房地產開發商,為了賺錢毀壞文物古跡的事情時有發生,這股歪風邪氣一定要狠狠地刹住。

保護文物當然要緊,可是事情總要分個輕重緩急啊。現在有多少已經發掘出來的文物古跡因為缺乏資金不能得到有效保護,要是趙先生能夠籌集到大筆資金,不是比到鬆山檢查子虛烏有的明朝墓葬好多了。黃文斌說。

巧舌如簧趙漫雄不屑一顧,你再怎麽說,反正我是一定要去鬆山的

那你什麽時候能夠開始考察呢黃文斌問。

當然要準備好了才行,我們文物所要派一整隊人來檢查,現在工作這麽忙,光是湊齊人就得十天半個月的。鬆山一萬多畝,我們要一寸一寸仔細檢查,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絲線索。趙漫雄說,黃老板你就慢慢等吧,我估計一年半載之內,你是沒法子重新開工了。

原來是這樣,那真是可惜。黃文斌說。

從神弓大廈出來,趙漫雄背後就跟上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既然能和黃文斌翻臉,自然也會防備著黃文斌狗急跳牆。趙漫雄多留了一個心眼,沒有停下攔出租車,而是一步竄上剛好停下的公交車。

那人也跟了上來,趙漫雄仔細一看,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頭發花白,皮膚黝黑,身上的衣服樣式陳舊,看著好像是老農民一樣。那人過幾秒就忍不住看趙漫雄一眼,幾次還想擠過來。黃文斌用這樣的人來跟蹤手底下也太沒人了吧。

過了幾個站,呼啦啦湧上來一大堆人,車內空間更加擠了,趙漫雄看著還等了幾秒鍾,車門要關的時候,才忽然站起來,走下車去。那個老農民被人群阻擋著,雖然隻隔了一步,卻沒跟上,被關在公交車上。那人一急,不由分說,從車窗上鑽了出來,可這時候趙漫雄已經上了出租車,走得遠了。

趙漫雄在車窗上回看一眼,很是自得,心想這肯定是黃文斌手下一員大將,化妝做老農民天衣無縫,還能從車窗鑽出來,可見身手高明,還是被自己甩掉了。拿去和楊木說,一定要讓他大大的承情才好。

算盤打得啪啪響,回到賓館,就發現有人等在門口,仔細一看,不是那個老農民是誰。趙漫雄嚇了一跳,幾乎想掉頭就跑,一想這兒是市委招待所,膽氣才壯起來,喝到:你想幹什麽

請問你是趙漫雄趙研究員嗎那老農民的口音很重,趙漫雄好容易才聽懂。

我是,你是哪一位趙漫雄問。

我是鬆山本地的農民,聽說你來考察鬆山的古代墳墓,就趕緊來了。那老農民說,大家都說鬆山是民國以後才開始有墳的,不過我知道不是。我們家的族譜記著呢,我們家祖上是京城的,明朝的時候才搬到沿海省。至於為什麽搬呢,是因為有個大官死了葬在沿海省,就在這邊修了墳墓,我家祖先給他守墳。那墳墓老大的呢,上麵還有廟,又有石人石獅什麽的,守著守著不知道怎麽回事,忽然間把地麵的建築全給拆了,材料都運到一個秘密地方保存起來,我祖先也在當地生根發芽,一直傳到我這一代。

趙漫雄開始的時候很高興,心想鬆山上麵還真有古代墳墓可是越聽越是不對,他是研究上古史的,對明清不算很熟,但也知道有墳有廟這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待遇,還有石人石獅,起碼是個王爺才行吧,明朝典籍很完善,哪裏有王爺哪裏沒有一清二楚,怎麽可能有這麽大個墳卻沒人知道。

你祖先是守墳的趙漫雄問。這時候他倒是有些相信這老農民和黃文斌沒關係了,仔細看,這家夥皮膚粗糙,身上一股味道,手指關節腫大,顯然是有很嚴重的病痛,不是土裏刨食的人,裝不了這麽像。

是啊,族譜上記得清清楚楚。老農民說。

這麽大的事,怎麽不向政府報告趙漫雄又問。

都那麽久的事情了,一直都沒人問,我們家自己也不知道,我爺爺都不知道。老農民說,後來我父親翻修房子,翻到族譜,才知道這件事情。當時文革破四舊呢,也不敢說出去。後來到我這兒,我去和鎮長說,鎮長根本就不信,我又去找市長,根本見不到人,在市政府門口喝了杯茶,說已經登記下來了,叫我等消息。我都已經等了好幾年,還是沒消息。去年再找上門,他們根本就把這事情給忘了。後來聽說趙研究員來了,找了好幾天,終於打聽到趙研究員住這裏。

這居然也能打聽到,趙漫雄對自己的人身安全很憂慮。至於故事,他們做古董文物研究的,故事真是聽得太多了,也不奇怪為什麽沒人理,不過有了這個老農民,他的報告就更有說服力了,進來坐,我們慢慢說。

謝謝趙研究員。老農民說。

對了,您怎麽稱呼來著趙漫雄問。

我叫趙武建。那老農民說。

還是本家呢,趙漫雄說,這事你從頭說起,那個族譜帶來了嗎

帶來了。趙武建拿出一本印刷的書來,翻到前言那兒,指給趙漫雄看,趙研究員你看,上麵寫得清清楚楚,我們家本來是京城人士,後來到了沿海省,又落戶鬆山,一直延續下來。

怎麽是新書趙漫雄接過那族譜一看,新紙新書新油墨,還有電腦配圖呢。

我重新印過,老族譜蟲蛀鼠咬,早就壞了。趙武建說。

壞了也得拿出來,原樣的才算數,新印的沒用。趙漫雄說。

要原來的我回去找一找,應該就在雜物房裏。趙武建說。

一定要原來的才行對了,那份族譜是什麽時候印的你知道嗎趙漫雄問。

知道,上麵寫著呢,說是民國十一年。趙武建說。

民國啊趙漫雄大失所望,不是明朝的,至少也是清朝的啊,民國才印的族譜有什麽用。族譜上麵的事跡絕大多數都不靠譜,特別是攀附祖先的,這個,我們仔細研究吧。

趙研究員你別不信。趙武建召集了,從隨身口袋裏麵拿出一個盤子來,你看。

趙漫雄眼前一亮,這是一個通體紅色的釉裏紅龍紋大盤,做得十分精美,包漿渾厚,至少有好幾百年的曆史。釉裏紅要求的溫度很嚴格,要在1350度才能燒出來,低了發黑,高了顏色就沒了。古代溫度控製不行,成功率很低,隻有官窯才能燒出來,價格當然很高。這麽好的顏色,這麽大個盤子,至少也要上百萬。再一看背麵,寫著大明洪武年製,洪武本朝的,那就更貴了,價值應該在幾百萬。

這是什麽趙漫雄急忙追問。

後來地麵那廟不是拆了嗎,趙武建說,東西都收藏在一個很隱秘的地方,我爺爺曾經去過,從裏麵拿了幾件東西出來,這是其中一件。

其他東西呢那個隱秘地方在哪裏趙漫雄急忙問,對趙武建的話,他已經信了成,再多的不合理,也抵不過這一個洪武釉裏紅大盤的說服力。鬆山肯定有一個大墓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