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拿錢,當然沒這麽容易,必須要一步一步來。 生意上的步驟可以跳過去,官場上的步驟卻絕對不能跳。雖然這一次的操作其實和侯市長沒什麽直接關係,但黃文斌還是第一時間就約了侯市長,然後帶著方天和來到侯市長的辦公室。

侯市長好。黃文斌說。

文斌你來了啊。侯市長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還有方小姐也來了,你們老這麽出雙入對的,人家不知道,還以為你們是一對情侶呢。丁小姐看到不會妒忌的嘛

侯市長你胡說什麽啊。方天和嬌嗔。

是真的嘛,遠遠的看,一對璧人。走近了看,男的英俊女的漂亮。侯市長說。

我們是合作夥伴方天和抗議說。

好了好了,不和你們開玩笑了,今天過來有什麽事啊侯市長問。

西施果汁的事。黃文斌說。

這事你做得好。侯市長從桌子底下拿出兩瓶西施蘋果汁來,這麽三四十天的工夫,硬生生做出一個知名品牌來。以前我們市政府想要扶持自己市的牌子,花了好幾年的功夫,錢都撒了十幾億,一個品牌都沒扶起來。沒想到你自己一個人就搞定了。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拔苗助長,不如自力更生。也不請你們喝茶了,喝蘋果汁吧。

黃文斌當然不會去喝,這一陣子他天天喝都喝膩了,自己辦企業,沒有政府扶持,真是好辛苦的。別的地方還好,這個資金方麵,真是解決不了。不知道侯市長這裏,有沒有什麽好門道

剛才還說你自力更生呢,現在就給我叫苦要錢來了。你小子不是錢很多的嘛聽人家說你現在手頭有十幾億,還不夠嗎侯市長問,個個都說你現在發了大財,就算丁六根也不一定有你錢多。

丁六根的生意很大,工廠很多,能調動的資金以十億記,但是要論純資產,可能真沒有黃文斌多。他們大部分資產都是公司的股票什麽的,隨著工廠運營情況價值波動很大,真要算錢,就隻能打一個很大的折扣。不像黃文斌手裏都是硬邦邦的現金,一塊就是一塊。

侯市長,您要我建立的可是全國品牌啊,十幾億怎麽夠。黃文斌說,您也看到了,我這一陣子花銷多大。滿世界的讓西施蘋果汁上新聞,還要建渠道進超市,又要搞生產付代工費。錢嘩啦啦的流出去,資金壓力很大啊。

我也知道要建立一個全國知名品牌需要很多錢,可我沒辦法啊。侯市長說,我這種副市長人家銀行根本不鳥我。省城裏頭大神多,省委省政府下屬單位就幾十個頭頭,個個都比侯市長來頭大,人家銀行那裏伺候得了這麽多。

我聽說市裏不是有農業扶貧的專項資金嗎黃文斌問。

不是我管的。侯市長說,而且這筆錢很麻煩的,你就別亂打主意了。

省城是外貿大市,卻不是農業大市,市中心外卻又有大片大片的山區,這些山區分散住著數十萬農民,都過著很窮困的生活,實在是和省城的地位很不相稱。所以省裏市裏每年都要下撥巨量資金來扶貧,可惜一直都沒什麽效果。或者說,很多人不想有效果要是扶貧成功了,以後可就沒有扶貧資金了,大家吃什麽用什麽呢

管農業的邵宇辰邵市長已經快要退休了吧。黃文斌說。

你的消息倒是靈通,怪不得敢叫錢教授明目張膽批評呢。侯市長說,可是人家要退休,和你有什麽關係

他退休之前肯定想撈一筆吧。黃文斌說,值得下手的,也就是扶貧資金了。農業扶貧資金應該年初就定好計劃分配下去,可是現在都十月份了,這筆錢還放在銀行裏,究竟是為什麽,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都告訴你了,這筆錢很麻煩的。侯市長很認真的說,千萬不要去碰。邵市長要退休了,最後一搏情有可原。侯市長可還有大好前途呢,對這樣的事情避之不及,怎麽會去主動惹麻煩,你是我看好的人,聽我一句勸,不要惹這攤事。

我當然不想招惹。黃文斌說,可是人無害虎意,虎有傷人心啊。

你這是什麽意思侯市長明知道外麵人都聽不到,還是忍不住壓低了聲音。

邵市長退休以後,得有人暫時接替他管著農業這條線吧,不能放任春耕秋耕沒人管。黃文斌說,雖然可能沒人管讓農民自己遵循市場規律還好一些,可政府抹不下這個臉啊,我們來數一數,候選者有幾個。

聽了這話,侯市長臉上一白,其實壓根就沒有多少候選者,嚴格來說,也就隻有三個,就是省城排名比邵宇辰更後那副市長的責任,當然要副市長來抗,或者更高級別的人肯承擔責任的話,那當然更好。可是省城內外有這樣的傻瓜嗎

肯定沒有。大家都知道邵市長臨走前肯定要弄一個爛攤子搞上一筆,要不然他在任時候花了那麽多錢虧空了那麽多,不搞一大筆錢,根本不可能過得了審計,更不可能在退休後還能過奢侈生活。

可是搞了這麽一大筆錢,離任審計的難關是暫時過了,以後被人翻出來,那就是滔天大禍。可是讓大家橫下一條心去把邵市長舉報了吧,誰也下不了這個決心。人家邵市長都快狗急跳牆了,何苦這時候去招惹呢於是大家都當沒看見,萬一要是有問題,頂多就是失察,隨便警告一下就行了。

可是別人可以失察,暫代的和繼任的卻不能這麽說,他們可是真真切切管過省城農業的,農業局大小事項都要找你批複,賬本報告也要找你簽名,說這麽大一個爛攤子你不知道誰信啊。

至於繼任者,人家當然也不是傻瓜,肯定要打聽清楚才肯上任。如果讓邵市長亂來,把這些扶貧款被邵市長全搞走了,人家怎麽肯頂缸。聽到這麽大個窟窿,要麽就是在外流連不肯來,要麽幹脆把事情捅出來。不論哪一種結局,對於這個暫代者,都是十足十的麻煩。

所以根本沒人願意給邵市長擦屁股,這個暫代者,就隻能從那些不能推脫的人裏麵選了。身為一個排名比邵宇辰還後的副市長,侯市長就是其中一個沒法推脫的人。另外兩個副市長一個老一個小,老的身體不好,小的剛來省城還不熟悉情況,都有大把的理由把這個差事推掉。

隻有侯市長自己沒病沒災,身體健康,年富力強,實在是沒借口推脫,眼看著燙手山芋就要到自己手上來了。一想到此處,侯市長就恨不得砍自己一刀,到醫院裏麵療養去,就不用麵對這個難題了。

既然跑不了,我們應該主動出擊才對。黃文斌心裏暗笑,表麵上還是一本正經。上輩子的確是侯市長接了這個爛攤子,可是什麽事都沒發生。這巨額的農業扶貧款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消失了,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直到很久以後,這事才被人發覺。當時扶貧資金又換了個花樣,變成助農貸款,農民不再白白從政府手裏拿錢了,而是要去銀行貸款,然後用這些貸款來開展生產運動。黃文斌老家很多農民也去貸款了,結果驚異地發現,自己居然信用破產無法貸款他們名下各有一筆幾萬到十幾萬的逾期未還貸款,已經被列入黑戶了。

一輩子清清白白,卻忽然變成了欠錢不還的老賴,他們自然不幹,於是到處上訪,還要去法院告銀行。黃文斌因為在大公司幹活見多識廣,所以也被拉來出主意。鬧了還幾個星期之後,那些農民終於得到了恢複,他們的信用恢複了,還可以繼續貸款了。於是他們就滿意的回鄉下去了。

不過黃文斌知道事情沒這麽簡單,於是接著丁六根的名頭,在政府裏麵打聽到了消息:這些貸款不止黃文斌老家有,其他鄉村也有,都是特地挑選的偏遠地區農村,應該一輩子都不會進銀行的老農民做人頭戶,從銀行貸款出來,轉幾道手,最後就到農業局扶貧辦的賬戶上,用來銷賬。

身為一個普通的白領,聽到這樣的驚天大秘密,黃文斌當然不會去主持正義什麽的,而是惶惶不可終日,生怕自己什麽時候就被抓走了。後來黃文斌才發現,自己實在是杞人憂天,他這麽容易就打聽出來的消息,怎麽可能是大秘密呢。

這事根本就是公開的,農業局上下都清楚得很。反正農民貸款還不上,那是到處都有的,一點都不稀奇,銀行早就有心理準備。至於那些被貸了款的,絕大多數都不會知道自己身上還背著這麽一筆貸款,就算發現了,也很容易解決。

農業局的人一口咬死這錢的確是借出去了,當事人為什麽沒領到,那當然有很多原因,至於什麽原因,我不管這事不清楚,最好去問具體經辦人,而當事人已經不在了,那就沒法子了。反正這弄來的錢,也沒有誰貪汙到口袋裏,而是用來填了農業局的爛賬,反正也沒造成嚴重後果,那也隻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重生以後,黃文斌知道市政府的很多內幕,和自己前世的記憶對照起來,自然就把前因後果想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