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棵嚴伯陽看得眼睛都發出光來,為什麽是這一棵

你父親埋下寶藏的時候,想的肯定不是一兩個月就挖出來。 黃文斌說,如果選的樹長得快,幾年功夫樹蔭的位置完全不同了。所以肯定選的是長得慢又結實的樹,幾十年都沒什麽變化那種。這附近最符合要求的,就是這棵銀杏樹了。

銀杏樹又被稱為公孫樹,意思就是一個人小時候種一棵樹,要到他有孫子了才會有收成。長得那是著名的慢,特別是已經頗有規模的銀杏,沒人照料的話長得尤其慢,年年看上去都差不多。

銀杏樹下是一片幹燥的泥地,又有些碎石,很適合埋寶藏。黃文斌看了看表說,現在正好是7點半,時間差不多。我們過去看看就知道這個推斷準不準確了。走到銀杏樹下,黃文斌點了點頭,金隊長就拿出一把鐵楸來。

不對嚴伯陽忽然大叫。

不對黃文斌嚇了一跳,哪裏不對

不對,不對嚴伯陽捂著腦袋,不是銀杏樹,肯定不是銀杏樹

怎麽會不是呢。黃文斌有些著急,銀杏樹下麵真的有寶藏啊,昨天他讓人埋下去的,肯定是,不會錯的。

他今天裝了半天高人,其實是先射箭,再畫靶子從即將開業的珠寶店裏麵拿了一堆最便宜的金銀首飾,又在古董店挑了些最便宜的盒子,包了一大包埋到銀杏樹下。接下來隻要把坑挖開,就能給嚴伯陽一個寶藏了。雖然黃文斌都是挑最便宜的首飾,好歹也是真金真銀,一大包下來,也能值個二三十萬呢,說是寶藏也不算寒磣。

誰知道在這最關鍵的時刻,嚴伯陽忽然說不對,難道被他看出來這個坑是新挖的黃文斌有些心虛。不對,不對嚴伯陽抱著頭,瘋狂的搖來搖去,不是辰時,不是辰時寶塔光在省城是辰時,在車頭鎮是巳時

哎呀怎麽把這事給忘了,車頭鎮距離省城也有一段距離,出現寶塔光的時間不一樣。黃文斌拍了拍頭,考慮不周啊。不過也不是沒機會,反正這都幾十年過去了,就說銀杏樹長大了位置有些偏差好了。

我想起來了,全都想起來了嚴伯陽說,對著樹,走五步,說的不是走五步路,而是走跳舞的舞步,是我父親以前教給我的舞步。對著樹也不是什麽大樹,而是在我們家院子裏麵的小樹我父親沒有舞伴,就對這樹跳舞。

什麽人會教小孩子跳舞啊,還沒舞伴對著樹跳,這是有多寂寞這也太神經病了吧不對,嚴伯陽本身就是神經病。

沒錯,一定是這樣。嚴伯陽走到院子中間,那裏根本就沒什麽樹。就是這棵樹他把鐵棍插到地上,九點鍾,跳的是他擺了個姿勢,昂首挺胸,手足伸開,仿佛被聚光燈打在身上一樣。

然後他就跳起舞來。開始的時候還很笨拙,隻是手和腳在胡亂舞動,還走走停停。跳了一會兒,慢慢就變得有模有樣,動作也連貫了。

黃文斌也沒跳過舞,不知道這是快三還是慢四還是其他什麽,反正就是交誼舞那一類的。眼看著嚴伯陽越跳越起勁,黃文斌隻覺得很怪異。明明是一個又髒又臭的神經病,跳著跳著居然有幾分嫵媚。

就是這裏嚴伯陽總算停了下來,喘著氣,停在了一個小山坡底下,沒錯,就是這裏說著他跪了下去,雙手土裏,拚命扒開,他用盡全力,指甲一下子就全全都斷了,弄得滿手是血。

老板,我們要怎麽辦金隊長問。

這個黃文斌還沒反應過來呢,去幫幫忙好了。

話音剛落,那邊嚴伯陽大叫一聲,寶藏就從土裏拽出來一個大包袱,寶藏,我找到寶藏了嚴伯陽淚流滿麵,緊緊的抱著這個包袱,我找到寶藏了,我找到寶藏了然後打開一看,他就暈了過去。

還真的有寶藏啊。黃文斌張大了嘴,對著樹居然是現在已經拔掉了的小樹,走五步也不是走五步,而是走舞步。除了嚴伯陽以外,誰知道他爹當年教給他什麽舞步,除了嚴伯陽自己,別人也還真難找,除非和王如山說的那樣,找幾台大機器,把院子整個翻一遍。

王如山過去探了探嚴伯陽的鼻息,又翻開眼皮照了一下,對黃文斌說,沒什麽大礙,就是激動過頭暈過去了,把他放在陰涼處,過一會兒就能醒。

照顧病人這自然是金隊長和小孔的工作,黃文斌過去看寶藏。沒想到居然還真的有寶藏,讓黃文斌也不由得起了好奇心。這究竟是什麽寶藏,裏麵有多少值錢東西莫非嚴伯陽和指點基督山伯爵找到寶藏的那個老牧師一樣,其實不是瘋子

堅持了數十年,被人誤會,被人打壓,被人冒充妻子關進精神病院,最後終於拿到了寶藏,這實在是太傳奇了,比電視劇還曲折要不真的拍個電視劇吧,反正現在錢多,浪費一點也沒關係。這劇情怎麽說也比抗日神劇婆媳互鬥好看吧。

包著寶藏的布很陳舊,藍白色,黃文斌家裏也有一條這樣的床單,就是幾十年前最流行的款式。看來這個寶藏真的是嚴伯陽的父親埋下的,不是祖傳下來。但也說不準,可能是祖傳下來嚴伯陽父親重新埋下去呢。

小孔,金隊長,還有王如山都眼巴巴的看著黃文斌。這時候也別吊胃口了,他走過去,打開床單,裏麵的寶藏露出了真麵目,讓黃文斌大吃一驚。

那是一大堆的糧票。

糧票是一種購糧憑證,從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晚期,必須要有糧票才能購買糧食。在那時候,糧票是很值錢的。黃文斌聽父母說過,他們家以前糧票不夠,為了能吃飽,經常四處鑽營弄糧票。

不過在黃文斌出生的時候,糧食已經不那麽緊張了,沒糧票也能在黑市買到各種糧食,糧票的作用大大降低。再後來到九十年代早期,整個糧票製度都取消了,糧票自然也就成為廢紙。

嚴伯陽的父親居然給他留下一堆糧票當寶藏,這算是時代的玩笑嗎如果是以前糧食不足的年代,糧票當然是寶,可是現在嘛還是趕緊把這些糧票藏起來,換上黃文斌準備的金銀珠寶算了。就騙嚴伯陽說他剛才太激動看錯了,要不然他確定自己朝思夢想了好幾十年的寶藏其實是一堆堆糧票,還不得徹底發瘋。

可是這時候嚴伯陽哎的一聲,悠悠醒轉。

你黃文斌剛想說什麽,忽然發現嚴伯陽的目光恢複了正常。

寶藏,嚴伯陽平靜的說,我找到寶藏了。

找是找到了,可這有屁用,還不如黃文斌的假寶藏呢。你也不要太傷心了,現在糧票也很值錢的,有人專門收藏這個。我就認識幾個,要不介紹給你認識黃文斌安慰他說。

傷心我不傷心啊。嚴伯陽說,我高興著呢,終於找到寶藏了。他拿起一把糧票,這可是全國糧票,走遍中國都能用,比地方糧票值錢多了,我父親好不容易才弄到這麽多。

啊黃文斌心想這嚴伯陽不是徹底神經了吧

七十年代沒開新路的時候,所有的到北方的車子都要從我們車頭鎮過。鎮子裏吃東西比城裏實惠多了,經常在外麵跑的人都知道,所以他們都在車頭鎮吃得飽飽的,才進城去。嚴伯陽說,有些是別的地方來出差的,他們用全國糧票。

陷入回憶模式了嗎黃文斌看了看王如山,王如山點了點頭,示意讓嚴伯陽說下去。

我父親在餐館做財務,他琢磨出了一條生財之道,挪用公款在外頭買來本地的糧票,碰上用全國糧票的,就用本地糧票換下來,然後再把全國糧票拿出去賣,賺個差價。就憑著這些錢,我父親是鎮子裏頭最時髦的人,自行車是最好的鳳凰大二八,衣服總是嶄新的,還買了錄音機來學跳舞。

跳舞。黃文斌順口說。

那時候跳舞是最受歡迎的社交活動,我父親有錢,有錄音機有磁帶,可以經常練習,跳得可好了。嚴伯陽說著微笑起來,我父母就是跳舞認識的。後來他們結婚,生子,家庭幸福美滿終於有一天,我父親挪用公款的事情被發現了。總算是把窟窿填上了,沒有造成損失,隻被判了六個月的勞教。

那也算好的。黃文斌說,碰上嚴打可就慘了。我家有個親戚,和人打架一不小心把人打骨折了,碰上嚴打,直接被判了十年。

我父親也沒好到哪裏去。嚴伯陽說,出了這種事,餐廳當然把他開除了,挪用公款的事情人盡皆知,鎮子裏沒別的單位肯用。隻能到省城打零工,每天早出晚歸的,又辛苦,賺的錢很少。我母親挨不住,扔下我父親和剛出生的我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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