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2月7日，大年初一。

這一天對於華夏老百姓來說是喜慶的一天，整個華夏大地沉浸在濃濃的節日氛圍中，然而對於老唐家來說卻沒有一絲半點的節日氣氛。

莫少坤和殷菲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直到淩晨時分才抵達京都，唐衛國早就派了車輛在機場等候，他們剛剛下飛機便直奔青山療養院。

汽車一路疾馳，莫少坤的麵色一直陰沉，眉宇間滿是濃濃的悲切。

他雖然回歸唐家時間不久，和老爺子相處的日子也不長，但是對於老爺子的感情卻不必任何人少。

他依舊還記得第一次見到老爺子時的場景，依舊還記得在他生日時老爺子給他的驚喜，依舊還記得每次電話中老爺子慈愛的關懷。

這一切就如同是電影片段一般不停的在腦海中回放，或許對於唐家的其他人而言老爺子就是唐家的頂梁柱，他的存在能讓唐家豪門地位穩固，但是對於莫少坤而言那僅僅是他的爺爺，血脈相連的爺爺。

長長的出了口氣，莫少坤抬腕看了看時間問：“還有多久？”

前排的司機道：“快了，還有十幾分鍾吧。”

莫少坤聞言沒有在說話，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夜景，望著那一朵朵在半空中綻放的煙火，他心中有些難受。

這本應是個喜慶的日子，可是現在卻被塗上了一層傷感。

他隱隱有些後悔沒有能多一點時間陪陪老爺子，老爺子曾經不止一次的提起過想要讓他來京都，來他身邊生活，但卻被莫少坤拒絕了。

他以事情太多、太忙為借口，但真的是這樣嗎？其實說白了隻不過是因為他從小在外長大，對那大內深處的唐家大院心中隱隱還有些許抵觸也不想受那種約束。

這一刻他後悔了，倘若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或許他會答應老爺子，或許他會回到京都多陪陪老爺子。

伸手搓了搓有些麻木的麵龐，不知不覺他的眸中泛起了些許霧氣。

殷菲坐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此刻她那雙美眸中同樣含著些許擔憂，看著莫少坤她數次想要開口說些什麽，但每每張了張嘴卻發現她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又能說些什麽。

莫少坤需要的不是安慰，這個殷菲很清楚，但除此之外她似乎什麽也給不了。

約莫二十分鍾左右，打著雙閃的黑色紅旗一路疾馳駛進了青山療養院。

依舊是那個小院，依舊是那幢小樓，和當初莫少坤第一次來京都見老爺子時沒有什麽不同，若非要說有什麽不同或許就是那院中的林木已經不再蒼綠，發黃的葉片隨著夜風在空中搖擺，就如同生命的起落。

“少坤。”熟悉的喚聲響起。

莫少坤快步上前，隻見唐衛國一臉憔悴的站在門口處。

“爸，情況怎麽樣？”莫少坤沉聲問。

唐衛國輕歎一聲搖了搖頭。

看了看一旁的殷菲，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菲菲也來了。”

“叔叔好。”殷菲很有禮貌道。

唐衛國點了點頭，隨後拍了拍莫少坤的肩膀道：“先去看看你爺爺吧，可能時間不多了。”

莫少坤沒有說什麽，握著殷菲的手，跟著唐衛國一同進了小樓。

盡管在回來的路上他已經想了很多很多，甚至他自認自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但是當他看到那躺在病床上靠呼吸機維持生命的蒼老麵孔時任然忍不住有些鼻頭發酸眼睛發澀的感覺。

他吸了吸鼻子，緩緩上前蹲在床邊輕輕握住老爺子的手，就如同他第一次來到京都時一樣。

“爺爺，我回來了，我帶著菲菲來看您了。”莫少坤臉上帶著些一絲笑意，他不想讓老爺子看見自己悲傷的樣子，但他雖然在笑，可眼角的淚水卻依舊忍不住往外流淌。

這一刻他多希望就如同第一次來這裏那樣能喚醒老爺子，但事實終歸是殘酷的，從頭到尾老爺子並沒有絲毫要轉醒的跡象。

算算日子他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見過老爺子了，上一次還是因為藍貝兒的事情才回了京都，那時候老爺子的身體雖然算不上硬朗但最起碼精神頭還不錯，可現在……

“時間不早了，讓唐老好好休息吧。”療養院的孫院中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鏡道。

莫少坤聞言點了點頭，低頭在老爺子的手背上親吻一口輕輕放下，抹了抹眼角的淚痕起身帶著菲菲離開了病房。

這一次他住的還是上一次來時的那個房間，唐衛國很貼心的幫他整理一番。

“你和菲菲早點休息，坐了一天飛機也累了。”唐衛國道。

以莫少坤和殷菲現在的關係倒也不需要避諱什麽了，雖然還沒成親但兩家人都已經將他們當成了自己家人來看待，唐衛國也不是老封建，所以他也隻準備了這一間房。

“爸，到底怎麽回事？”莫少坤問。

唐衛國輕歎一聲坐在床邊道：“突發腦溢血，早上起來的時候還好好的，跟南老通了個電話後你爺爺心情看上去還不錯的樣子，可誰知道晌午的時候就突然不行了。”

“醫生怎麽說？有救嗎？”莫少坤追問。

唐衛國搖了搖頭道：“孫教授說你爺爺的身體機能已經退化了，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這次怕是挺不過去了，可能……也就這幾天的事情。”

“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要不請國外的專家來試試？”莫少坤道。

唐衛國苦笑一聲道：“要是有一點希望我們也不想放棄，但是你爺爺現在的狀況……行了，你也別想太多，你爺爺這麽大年紀了，遲早都會有這麽一天。”

說完他起身繼續道：“早點休息吧，明天可能會很忙。”

莫少坤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他知道爸爸所說的很忙是什麽意思，唐老爺子病發住院這可不是小事，明天肯定會有很多高層領導來看望。

不由得莫少坤想起了去年黃老辭世的時候，隻怕這次老爺子辭世又會引起高層圈的地震吧？好在唐建國已經躋身中樞，想來對於唐家的影響應該不會太大。

長長的出了口氣，莫少坤掏出香煙點燃一根來到陽台上望著那茫茫夜色，這一刻他腦中一片空明，似乎是什麽都沒有想，但又似乎想了很多很多。

“把外套穿上吧，小心別感冒了。”殷菲很體貼的拿來外套披在他的肩上。

莫少坤轉頭望了她一眼，隨後將她摟進懷裏道：“你說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一直都隻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考慮、去做，從來沒有顧忌過旁人的想法。”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隻要你的選擇是正確的，所有愛你的人都會支持你。比如唐爺爺和唐叔叔，他們很想讓你回到他們身邊一起生活，但是他們卻從未強迫過你。你現在想再多也沒用，你能做的就是不要讓唐爺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