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驚變
張克強在北京，已經知道林歡把兒女都放在y城上幼兒園了，他再不願意，也鞭長莫及。
林燕在蘭香她們看好房子時，給張克強打了一次電話，詳細介紹了房子的麵積、朝向、價格，貸款多少，她給墊了多少。張克強和當時大多數中國人一樣，不想欠賬，雖然對物價上漲又恨又怕，眼看著手裏的錢購買力越來越弱，可依然接受不了貸款買房這個思想。張克強一想到今後二十年裏，每個月都得給銀行還錢，心情就很沉重，林燕給他做了很多思想工作，也沒有用。
“大姐，我們還是攢夠錢再買房吧。”
“你攢那點錢，還不夠房價漲的呢，這事兒我做主了。”實在說不通，林燕隻好來硬的，張克強也沒辦法，人家還給自己墊付呢，他實在拒絕不了林燕的好意。
臘月二十六，張克強回家，林歡帶著兩個孩子，去火車站接人。
“爸爸！”小濤最先看到爸爸，大聲叫著飛跑過去，撲在張克強懷裏。
林歡也高興地走過去，從張克強手裏，接過他的行李箱，張克強彎腰抱起兒子。
“小濤想不想爸爸？”
“想，我可想你了。”兒子稚氣的聲音，讓張克強心裏分外溫暖。
林歡招手叫了出租。
“這才幾步路啊，走回去不就行了？”
“小濤他們走不動呢。”林歡解釋著。已經讓司機幫忙，把行李箱放到汽車後備箱裏了。
張克強隻好抱著兒子坐了進去。
林歡牽著小馨。坐在後排。
“明源小區。”林歡迫不及待想要讓丈夫看看她們的新家。
“爸爸，新家可漂亮了。”小濤高興地給張克強介紹。
“嗯。爸爸知道。”張克強嘴上這麽說，心裏其實一點也想不到，當他跟著林歡走進了家門，站在玄關往裏一看，人整個兒都愣在那裏。
“爸爸，媽媽給你買的狗頭拖鞋。”小馨殷勤地拿出來讓爸爸換。
小濤哈哈笑著：“爸爸，我也是狗頭鞋。”
“爸爸，我和小濤一人一間房子呢，現在小濤小。還跟媽媽睡，姨媽說了，再過幾年，小濤要自己睡呢。”
張克強覺得眼睛都不夠使了，這樣漂亮的家，和電視上演得一樣美麗的家，是他的了？
“還不進來坐下，不累啊？”林歡去車站前，把飯都做好了蓋在鍋裏，這會兒還熱著。立刻就端了上來。
張克強看看房子，看看老婆孩子，一年時間，她們的變化非常大，儼然一副城裏人模樣，隻有自己，還是土土的，他心裏忽然覺得很別扭。
“爸爸，我帶你去洗手。”小濤拉著張克強往家裏走。
張克強心裏。那種怪怪的感覺，更強烈了。洗了手，他還特地洗了洗臉，這才出來吃飯，可他，在幹淨明亮的餐廳坐著，總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快吃吧，坐火車很累吧？”林歡低聲說道。
“爸爸，北京是不是可大了？天安門，是不是和書上畫的一樣？”小馨很好奇。
“爸爸，你看，媽媽給我做的裙子，好看不？”
“快吃飯。”林歡把小馨拉到座位上。
張克強吃飯特別快，等林歡把飯舀好，哄了兩個孩子坐好，才端起碗，他已經用手抹嘴了。
“還是吃飯這麽快，姐姐說，對胃不好。”
張克強沒說話。
“歇會兒，再洗個澡吧。”
“小區裏有澡堂？”
“就在家洗，咱家裝了燃氣熱水器，方便得很。”
“歡歡你變了。”
“就是，媽媽可漂亮了。?”小濤放下碗，跑到林歡住室裏，從抽屜裏拿出那張放大的照片：“爸爸，看，媽媽是模特兒。”
張克強盯著照片，半天不說話。
“爸爸，你也覺得媽媽漂亮吧？和電視上的人一樣。”小馨也吃完了，高興地問張克強。
“你怎麽能穿這麽少，肩膀都露出來了。”兩個孩子楞了一下，他們沒有想到這兒。
“我，我也覺得不好，老師非要穿的，晚禮服都是這樣的。”林歡期期艾艾地說道。
“什麽晚禮服，都是城裏人穿的，你怎麽能這樣，你到y城才一年多，怎麽變成這樣了。”張克強實在忍不住，兩人分別一年，他很想她，若不是太震驚，他會忍住不說的。
“姐姐說這樣好，說是要入鄉隨俗，難道，我在y城，還要穿著在山裏那樣的衣服？再說，我打扮漂亮些，也是給你掙麵子啊，要不是你能耐，咱們家能這麽好嗎？”
老婆肯定自己，張克強當然高興，可他一想老婆穿著這樣的衣服在台上招搖，心裏就酸澀地難受。
“爸爸，洗澡吧，我給你搓背。”小濤過來，拉著張克強，林歡為了省水，輕易不許他用浴缸，現在爸爸回來了，他可以在裏麵玩水了。
張克強和兒子在盥洗室玩鬧了一通，身上洗幹淨了，穿著林歡準備的柔軟舒適的睡衣出來，帶著兒子，在小房間裏鬧了一會兒，小濤忍不住，睡著了，他才來到主臥，躺在彈性十足的大床上，從未有過的舒適感覺，張克強飄飄然，恍然若夢。
“歡歡，你置辦這麽多東西，得花多少錢呀。”樣式簡潔大方的家具，屋裏飄飄拂拂的窗簾，花樣繁多的布藝裝飾，讓他既覺得美麗，又覺得奢侈。
“克強，姐姐當時讓咱們進城，就是為了過這樣的日子啊，你不高興嗎？”
“我，我，這得花多少錢哪，歡歡，你到底借了大姐多少錢？”
“就一萬多啊，你寄回來的錢，姐姐都替咱們存著，有三萬多呢，房子首付四萬四，咱這是樣板間，比二哥的多花一萬八，不過，挪在貸款裏，一個月比二哥多還給銀行幾十塊錢。”
“你買其他東西沒花錢？”
“布置家裏，我也沒花多少的，四千多塊，你一個半月的工資。”
“這還沒多少？四千――”
張克強雖然一個月三千五，可他每個月隻給自己留五百，在他心裏，四千多塊，那是很多很多的錢了，“歡歡，你怎麽花錢這麽厲害？幾千塊不當回事？”
“克強，我哪有不當回事的？家裏這些布藝，都是批發市場買的布，拿回來自己做的，要是讓別人做，還得多花一千多呢。”
張克強說不過老婆，沉默了一會兒，感歎道：“歡歡，你變了，變得太厲害了。”
“克強，姐姐說要與時俱進啊，你也要變一變才行，你在北京，我還是在y城呢，你應該比我們變化更大才是。”
“我，我――”，張克強說不出話來，他在工地啊，工地上的人，都是他這樣的，全國的民工看過去，還不都一樣，他能怎麽變呢？
大姨子以前給他講，讓小馨和小濤到城裏生活，沒想到才一年多，他心心念念兒子就能和別的城裏孩子一樣了，可他，卻有點因為夢想變成現實的過程太快，有點接受不了。
林歡，是在不知不覺的潛移默化中，成為一個城裏女人的，雖然一年半時間有些短，可這一切真的是在毫無感覺中發生的，這一會兒，她還真的覺得委屈，覺得得不到丈夫的理解而痛苦。
“克強，我一直很節儉的，從來都不吃零食，和孩子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那些布料，還是從服裝店買的減價布頭，幾塊錢一塊，好些布條還不掏錢。”
張克強隻覺得心煩意亂，他一麵對林歡的變化無法接受，一麵，又對老婆變得風姿綽約嫵媚嬌柔心馳神往，心中既愛又怕，還有幾分擔心。
林歡外表和內心再變化，依然還是那麽心思單純頭腦簡單，她盼望了這麽久的丈夫，現在就實實在在地躺在身邊，兩人呼吸的熱氣，都噴在了一起，張克強說的一些話，雖然讓她有點不快，但相見的熱情，讓她很快拋棄了那些，她羞澀地輕輕靠進丈夫的懷抱。
張克強的心裏，立刻便讓喜悅甜蜜充滿了，妻子不管怎樣，是想念自己的，是依戀自己的，這比其他什麽都重要，她千變萬化，隻要這個不變，其他都無所謂了，他激動地伸臂，把她撈進胸懷。
第二天，張克強和林歡，先去了林燕那裏，他的父母住在雲陽鎮，那裏還沒通城市公交，一天隻有幾趟班車，雖然極度掛念父母，不知道他們搬來城裏，到底過得怎樣，但他也不好意思舍近求遠，不先來拜會大姨子一家。
“是克強回來了？冷不冷？”黃偉良開的門，他很熱情地和連襟打招呼。
“北京和咱們這裏差不多，不冷。”他把手裏的禮物，遞了過去，“也不知道帶點什麽好。”
“帶什麽禮物啊，出門在外不容易的，花這閑錢。”
“嘿嘿，不知道該帶什麽，就是個心意，姐夫別嫌棄。”張克強搓搓手，他還真不習慣這樣的應酬。
黃偉良也不擅長說這些虛情假意的話，他很痛快地接了東西：“全聚德烤鴨，克強，這禮物可稀罕，咱家人還沒吃過呢。”
張克強鬆了一口氣，他都沒給父母買呢。這麽貴的東西，他們肯定接受不了，大姨子一家幫他太多了，他這禮物，隻能是表達點謝意，哪裏能還得起大姨子給他家的貼補呢？他想，爹娘肯定能理解他這麽做。
說了一會兒話，張克強就告辭出來，他還是著急著去父母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