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蘭香走了，林燕還在冥想，等到天黑，黃偉良也沒回來，他不在家吃晚飯，已經有十多天了。林燕沒有撐到黃偉良回家，便困頓地進入了夢鄉……
春天來了，柳樹已經在春風裏擺起柔軟枝條跳舞了，迎春則灑落一地金黃，喚起桃李的枝頭，冒出豆大的蓓蕾。
黃玉良在這裏住了兩個多月，急不可待地要回家去。林燕和婆婆苦苦相留，可她，掛念家裏那即將開花的蘋果樹，還有一大片生長茂盛的核桃樹林。
“媽媽，嫂子，我的身體已經好了，都過了一百天了啦。”最近十幾天，她更是不顧母親的反對，開始做家務了。
黃母卻有些進退兩難，她不知道該跟著女兒，還是留在城裏，畢竟，玉良的寶寶需要照看，林燕也八個月身孕了。
“娘，你去玉良家吧，幫她照看寶寶，我到時候住到醫院裏，那裏可以雇到陪護，你不用擔心。”
“那我，到下個月回來照顧你，天再暖點，玉良的寶寶就可以抱出來了。”
林燕知道婆婆的意思，那時節果園的活兒也忙過了，玉良可以背著寶寶做飯，不用下田。她並不因為婆婆對玉良比對自己更好而嫉妒，畢竟這是人之常情。再說，玉良要回到鄉下去，林燕這邊的生活條件怎麽也比玉良那邊好太多，婆婆不放心女兒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玉良覺得愧對嫂子，她勸娘留下，但林燕和黃母，還是對她放心不下，最後，黃偉良發話了：
“我不去工地了。在y城找了份工作，媽你還是幫著玉良吧。”
全家人被他這話雷倒。黃母焦急地問：“你做啥工作？找好了嗎？”她可忘不了兒子在家蹲了一年。全靠媳婦養活的艱難日子。
“哥，這個工作好嗎？”畢竟，去工地一個月三四千塊，在y城能找到這麽高工資的嗎？玉良擔心哥哥收入太低。在嫂子跟前沒麵子。
“放心，這個工作很好呢。”
玉良收拾好了東西。黃偉良出去借車準備送她。
林燕拿出兩千塊錢來：“玉良，你不是還想承包些山地嗎？這些錢幫你買樹苗吧。”
“嫂子，哪裏要得了這麽多。”
“你最好雇人把樹木都栽上。早掛果早掙錢呀。”林燕知道她打算親自栽樹。並且，前一世，她們的確用了三年才栽完那片核桃林。
玉良還是使勁推脫，林燕想讓婆婆勸勸，一扭頭，卻看到婆婆的眼光裏有份愧疚。她以為是婆婆還是在意沒在城裏照顧她。就安慰道：
“媽，偉良在家呢。你就安心在玉良那裏住下吧，記著千萬別累著了，需要什麽，給我們打電話就是。”林燕好心好意安慰，竟讓這母女倆的眼光裏愧疚更甚，玉良還死活不肯接林燕給的錢，兩人推來擋去好幾下，玉良忽然下了決心，伸手把錢接了：
“嫂子，你說得對，我多栽點果樹，早栽早掙錢。等秋天蘋果賣了，我就還你。”
“玉良別著急呀，你也隻有一畝蘋果，那才賣多點錢呀，等過幾年核桃開始掛果，你有錢了，多還我些都可以，嘻嘻，我收利息哩。”
“說好了，嫂子，到時候你不要利息都不行。”玉良倒是個幹脆的人，見嫂子是實心實意的，便痛痛快快把錢塞進提著的包袱裏。
黃偉良把母親和妹妹送到鄉下，下午三點就返回了，他匆匆盥洗了一下，換了一身幹淨衣服，又出了門。林燕還想問他新工作的事兒，沒想到一轉眼，就不見人了。
“躲吧，這事兒遲早會讓我知道的。”家裏就剩她一人了，沒了玉良的寶寶，林燕覺得百無聊賴，躺沙發上看了會電視，覺得發困，便拉了沙發上放的毛毯蓋上，竟然又睡了過去，一覺起來，天快黑了，反正黃偉良不回來吃飯，林歡今天又帶兒女去了她婆婆那裏，晚上不回來吃飯，林燕便煮了牛奶麥片粥，又涼拌了點黃瓜豆腐卷，炒了幾個雞蛋，把饅頭餾熱，就算做好了晚飯。
黃鵬翔似乎挺喜歡吃這樣的晚飯：“媽媽，老師說喝牛奶能長高。”
“是啊，牛奶含鈣量高，還富含蛋白質，當然有利於長個子。”
“那媽媽天天晚上做這個飯吧。”黃鵬翔很少提吃呀喝的這方麵要求，林燕聽了感到很詫異。
“小翔，你不要擔心現在個子不太高，媽媽聽奶奶說，你爸小時候就不太高，到了高中才長的。”
“可是，我坐第二排呢。”林燕看到兒子眼裏有一絲擔心，笑了一下：“媽媽和爸爸個子都高呢，你將來怎麽也不會矮的。”
“我像大舅怎麽辦？姥爺說我像他。”
“大舅也不矮呀，隻是沒有你爸爸高，其實小翔最像爸爸媽媽了，集中我們的優點，你看，你眼睛就像媽媽，又黑又大，大舅是小眯眯眼呢。”
黃鵬翔高興了：“那，媽媽，你買個豆漿機吧，學校賣的裏麵加了花生豆和紅薯，可好喝了。”
“哦，好好好，媽媽就去買。豆漿裏也可以加牛奶，那樣應該更好喝。”林燕說著，覺得自己也饞了，她不喜歡純豆漿，但對這種加了輔料的，卻是情有獨鍾。
“媽媽，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黃鵬翔唯恐媽媽為難。
“不是，媽媽也需要營養啊。”林燕為兒子的乖巧很是欣慰了一把，再說，婆婆幫她做了這麽久的飯，把她慣懶了，做豆漿更省事的。
幸好有兒子和她說話，林燕心中的鬱悶消散了不少，晚上，依然沒能等到黃偉良回家，她就被周公找去談話，第二天早上醒來，見丈夫終於在家，八點了還打著鼾聲，既心疼又惱火。
林燕不知他前一天什麽時候回來。這一陣子在幹什麽，她不安地翻了個身。可覺得姿勢別扭。就又翻了回來，還是不舒服，她怕翻醒了黃偉良，隻好起身穿衣服。準備下床。
“燕？”黃偉良醒了。
“你睡吧，我出去了。”
“你怎麽起來了？再睡會兒呀。”他坐起來。抱住林燕往懷裏使勁。
林燕覺得隻有這麽和他依偎在一起，她的心裏才不那麽慌亂不安。
“再睡會兒，今天我做飯。”
林燕不高興地嘟囔道：“就會說好聽的。”
黃偉良有點不好意思了。他給林燕保證：“從今天起。每星期我做五天飯，帶買菜。”
“你不上班了？”
“不耽誤。”
林燕想問他新工作的事兒，又沒法開口，便惱火地閉緊了嘴巴。
黃偉良察覺到林燕的不悅，嗬嗬笑著，用手撫著林燕的肚子：“老婆老婆別生氣。我就準備給你說呢。”
他很清楚瞞著自己不對，偏偏就是不肯向她透露分毫。辭職也算是大事了。竟然連商量一聲也沒有，林燕自忖，自己倒煤和買房沒有提前和黃偉良商量，那是事情緊迫，不得已的呀，他呢？神神秘秘一個多月了，時間充裕，卻故意隱瞞，越想越難過，林燕覺得眼睛一酸，屋裏的景物朦朧起來。
“燕，你怎麽了？別哭呀。”黃偉良剛好伸手摸她的臉，看到手心的水漬，立刻慌了，伸手要林燕翻身轉過去。
林燕拒絕，她在枕巾上擦了一下，強令眼淚收回去，可是心裏的委屈，能收回嗎？
黃偉良還是和她麵對躺著了：“燕，你生我氣了？不就辭職了嘛，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在家坐著，我向毛?主?席保證。”他用衣袖，沾去林燕眼淚。
見林燕臉上表情懨懨的，黃偉良很無奈地歎口氣，伸臂籠著她肩膀，：“你到底怎麽了？我也是舍不得你，不想讓這個小寶寶和小翔那時候一樣，讓你一個孤伶伶在醫院待產才辭職的。燕，唉，心裏想啥說出來啊，我哪裏錯了，一定改。”
黃偉良好話說盡，見老婆還是一臉悲戚，無奈地捧起她的臉，親了親她的眼睛：“燕！我自從回到家，就再也不想離開了，見你身體不便，心裏很是放不下，這才到處打聽想換個工作的，最後，向輝讓我從事教育這一行，我覺得挺好，就在四中和六中之間，租了個房子，雇了兩個大學生幫我發傳單，打算做中學生課外輔導，現在已經招下學生了，他們很喜歡聽我的課，我有了十足把握才辭職的，不像上一次，蒙著眼非要做監理，讓家裏日子難過，你和小翔跟著我吃苦。”
“我，我，”林燕深吸一口氣，“偉良，當時在礦上用你們的工資換泥煤，還有買房子、租攤位，這些都是咱家裏的大事情，若是不成功，可就把咱家徹底拖進泥沼裏了，事前我都沒和你商量，擅自做主，對不起。”林燕覺得自己做這些，雖然先斬後奏是有理由的，但黃偉良何嚐沒有理由？自己還是先檢討吧。可是，說不出為什麽，這讓她更加委屈，說話都哽咽起來。
“燕，燕，這些我都沒生氣，你做的對，我從來沒有嫌你沒有和我商量……”黃偉良手忙腳亂地幫她抹著眼淚。
“燕，你這是怎麽了？”他還沒見老婆這麽哭過呢。
“我沒事，你就讓我哭會兒。”林燕眼淚更凶了。
黃偉良忽然想明白了，笑著摟緊了林燕，“哎呀，我的好老婆，辭職這麽大的事兒，也沒和你商量，是我不對。我是怕做不好，怕你知道我做失敗，沒了沒麵子。喔，別生氣了。”
林燕還是很委屈。
“在自己老婆跟前丟人不算啥，都是我小心眼子，別哭了啊，燕。”黃偉良輕輕拍著林燕的背部：“寶貝，別哭啦，小寶寶要是知道媽媽這麽大了哭鼻子，咱多難為情呀。”
林燕推他。
黃偉良見事情都解釋清楚了，老婆還是這麽淚水一串串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可他哪敢說出來，隻是好言好語地勸慰老婆。
“我也不是怪你沒給我說，就是擔心呐。”林燕嘟囔道。
老婆不會是懷疑我和李慧的男人一樣了吧？黃偉良想到這裏，心裏也不由得一緊，她要是這樣，還硬是壓著心思不敢說，那委屈的確太大了。
“燕，你懷疑我了？”
“嗚嗚——，我沒懷疑，就是心裏不安啊……”林燕又哭起來，這些天的不安和委屈，順著眼淚一串串流了出來。雖然她認為黃偉良是個老實人，可，哪個女人敢篤定自己的男人百分百忠誠？打見過李慧離婚的痛苦過程之後，她便怕了男人神神秘秘的了。
“別哭了，燕！是我不好，隻想著自己的麵子，沒有顧及你的感受，該死呀該死，我的老婆還雙身子著呢，我卻讓她擔驚受怕，委曲求全。”他抓起林燕的手，朝自己頭上拍，“你打我吧，隻要你出了氣，心情爽了就行，打我呀。”
林燕哪裏會打他，使勁想把手抽出來，竟然忘了再哭，黃偉良趁機把她抱在懷裏：“燕，對不起，我再也不這樣了，今後若是有事不回家，一定提前告訴你，如果來不及，也會事後解釋清楚，再也不會讓你擔驚受怕了。”
林燕心裏的難過抒發出來，人也哭累了，趴在黃偉良懷裏，想想自己竟然可以這麽痛快地在他懷裏哭泣，心裏也覺得不可思議，上一世，她可是遇到比這還要難過得多的事兒，都是硬撐著笑臉往過扛呢，從來沒有給黃偉良施加過任何壓力，也沒向他抱怨或抗議過。
“燕，都是我不好，讓你和孩子受苦了。”黃偉良還在柔聲安慰她。
林燕動動身子，換了個更舒適的姿勢，她上一世承擔那麽多，有時遇到的委屈，比今天更甚，黃偉良也沒這麽好言好語地安慰過，看來，愛也要爭取才能得到更多啊。
“不要，不要，你還是好好保重自己，給咱生個乖乖的小閨女吧。”黃偉良伸手撩起林燕額前的頭發，在那裏親吻了一下，“燕，我以前說過，絕不會做傷害咱們倆感情的事兒，也絕對不會背棄你和孩子，所以，才疏忽了，沒想到你會這麽擔心，對不起！”
“你想做補習學校的事情，進行怎樣了？要我幫忙不？”林燕換了話題，她還是不好意思一直這麽膩膩\歪歪的。
說到補習學校，黃偉良的臉上浮出笑容，話也多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