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五章 挫折論
林燕和黃偉良到了果汁廠，來的廠長辦公室，看到裏麵坐了一個滿臉憔悴、胡子拉碴的半老頭，都微微一愣，林燕腦子甚至冒出一個念頭：“林佳豪不會這麽膽大包天，不經過他們，就把果汁廠賣了吧？”
“姐，姐夫，你們怎麽來了？”
“佳豪你，你怎麽成這樣了？”黃偉良大驚道，“你媳婦不管你的生活嗎？”
“姐夫，我是累的。”林佳豪眼睛都霧蒙蒙的，差點掉下眼淚來，“姐夫，我現在一宿一宿睡不著呀，倉庫都堆滿了，這生產還要不要進行呢？”
“生產當然要進行，你不看這幾天去英國的旅遊團又都出發了？咱們的果汁出口東/洋/鬼/子那裏還不順暢，可西洋/鬼/子這裏不是沒障礙了嗎？市場應該在近期，有個很大的反彈的。”黃偉良很自信地說道。
“姐夫，話時這麽說，可萬一市場行情起不來呢？”林佳豪還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我好愁啊。”
“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這點擔當都沒有，沒賺錢就沒賺錢唄，咱們設計一款機械產品還允許有缺點錯誤呢，做生意嘛，哪有一蹴而就這麽容易。”
“姐——”林佳豪拿紙巾擤鼻子，紅著眼睛，一副委屈萬分的模樣。
林燕和黃偉良在廠裏轉了一圈，回頭又把林佳豪很批了一通：“不管售價如何，廠裏既然生產進行著，各項規章就得遵循起來。你一天坐在辦公室隻知道傷風悲秋，哭能哭出錢來嗎？你看看這廠裏的衛生、工人的精神狀態都成什麽了？”
林佳豪還真的抹起了眼淚，林燕更惱火了：“我看你根本不適合做這個工作，你還是乖乖當你的技術經理吧。這個廠子，我另外找人管理。”
黃偉良伸手攔了一下：“佳豪前一陣把廠子管理得還是很好的，我看這樣吧。你還是當廠長吧，這個廠子的所有權我收回，每月給你八千的工資算了。”
林佳豪夢寐以求的老板夢破滅了，眼淚反而不流了，他咬了咬牙。
“佳豪，你的承受能力不夠強，並且沒有判斷市場走向的眼光。我看，你當白領日子還好過一些。本來我不想這麽做，你看看你，自從把這個廠子給你，你就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給你，是要你幸福的，不是為了折磨你。”黃偉良還很耐心地解釋了幾句。
林佳豪默默無言。
“佳豪，安排供銷科的人，趕緊開始收蘋果，說不定這快過年了，國內國外都需求大增，價格馬上就要漲了，空了這麽多庫房。你打算明年停產嗎？”林燕真的有點生氣。
“那，姐，要是賠了，我可不負責。”
“沒讓你負責，你現在隻是負責生產的廠長。”林燕揮揮手，“你放開了收。等價格漲了就停下來，不過，質量這一關，一定要把好，腐爛的堅決不準混進來。”
林佳豪唯唯諾諾地答應了，走出去安排工作去了。這家夥還真是個打工仔的命，林燕和黃偉良不放心，過了兩天再來時，他大概度過了心理適應期，精神狀態好多了，一進工廠大門，就能看到衛生狀況又恢複了原狀，車間裏，機器擦得幹幹淨淨，工人們一改前幾天的頹廢，一個個顯得精神抖擻。林佳豪臉上也不胡子拉碴了，眼睛裏的紅血絲沒了，臉色都不那麽白裏透青，林燕看他穿得幹幹淨淨的，坐在辦公室看生產和經營狀態的報表，總算是個人樣了。
“姐姐，這裏的交通不很好，我們一開始收蘋果，馬上就排起了隊伍，好多村民派女人的占位置，男的一筐一筐往過挑，我估計再降兩毛都可以收到。但給你們打電話，姐夫為何要維持原價呢？”
“算了，我們也不差那幾萬塊錢，不要把當地人坑太厲害了，他們要是急眼了，咬著牙修出一條路來，咱們今後收購可就麻煩了。”雖然路遲早會修，但晚一年算一年呀。
姚靜雯在村裏買了幾隻散養雞，讓人殺好洗幹淨送了過來，當然每次來都有的風雞、野兔、幹野菜、山菇等，另外裝了幾大袋子，林燕看她比半年前憔悴了不少，心裏直想笑，夫妻倆一對都不是當老板的命。老爹原來竟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們身上，還真是太沒眼光了。
不過，老林這段時間，日子過得還真是特別滋潤，他現在滿心思都在小兒子林佳辰身上，每天早上七到九點鍾，他都打開電腦坐在那裏等著，看兒子會不會來個視頻，讓他看一眼。林佳辰在那裏還算順利，三個月時間的語言學校，讓他大概過了口語關，接著便開始了忙碌的學習生涯。跟外甥黃鵬翔的比，他的路子就坎坷多了。小翔的英語，那可是托付差點考了滿分的，到了美國，一個月就適應了。林佳辰的英語，高中是應付的，考試成績不錯，真刀真槍的實力卻沒有，對著英語的資料，他是一個頭兩個大，白天在語言學校練習口語，晚上回來拚命學習。老林想看兒子一眼，容易，林佳辰打開視頻，坐在電腦跟前看書，滿足老爹想看到他的心意。
在新苑小區，老林和林老娘的名聲，那叫一個響。老娘和鄰居聊天，一張嘴“我在美國怎樣怎樣。”老林和人聊天，一張嘴“我兒子在美國念博士……”新苑小區的人，管他倆叫“美國公民”。這閑話通過荊家的親戚傳到黃家，把一家人都逗笑了。
林佳豪被兄弟幾個詬病，再加上姚靜雯現在一有時間，便跑回來看她父母，並且經常在家裏後悔自己年輕時的荒唐，他聽得多了，行為上能略微好一些，不管心裏如何冷血，行為上比以前進步多了，他回來看月月的時候，也會順便帶點水果，去新苑小區。
對他的憔悴，老林竟然直接無視，讓林佳豪特別痛苦，也特別難過和失落。以前，他若有一點兒不如意，老爹都會如臨大敵，仔細盤問，若能幫他解決問題，哪怕要衝鋒陷陣也會立刻行動。林佳豪覺得被老爹拋棄了，心裏特別難過。可他卻連個傾訴的人都沒有。再加上他又被水果價格低落打擊得體無完膚，整天自怨自艾。
林老娘本來可以退休了，她出國遊覽回來，在家住了十天沒上班，令全小區的老太太都煩透她了，連兒女都受不了躲著她走，實在無聊，她又重新跑到公司去，不過，她動不動美國怎樣怎樣，倒是讓那些無聊的老年顧客有了打發時間的話題，公司的同事膩煩煩透了，顧客卻沒多少人投訴，感受到親親顧客的好，她上班越發積極。
林燕關於小時候受挫能夠促進一個人的承受能力，跟長大後的成就關係莫大的說辭，在林家人傳開，蘭香對小華的態度，立刻就變了，小華是個乖孩子，學習很好，他每天除了讀書做作業，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有什麽需求，隻要在家張張嘴就行了：“媽媽，我想吃排骨！”“爸爸，我想去野生動物園。”“媽媽，我同學都有遙控小飛機，……”諸如此類的要求，蘭香但凡能滿足，沒有不答應的，現在蘭香特別害怕兒子變成大伯子那個德行，現在再去聽她家人的說話，就變成了這樣：“小華，去把你自己的襪子洗洗。”“小華，吃飯了，洗洗手把餐桌抹幹淨，擺上筷子。”……
林燕的話，當然也傳進了老林和林佳豪的耳朵裏，林佳豪對自己的現狀越是不滿，對老爹的意見就越大，他剛開始在姚靜雯跟前嘀咕：“我小時候多聰明啊，都怪我爹，什麽事兒都順著我，害得我還不如佳平和佳彬的承受力強，現在水果價格果然如大姐所說，忽然就飆漲起來了，庫裏存下的那些果汁，也能大掙一筆錢。嗚嗚，可惜那都不是我的了，我為何連這麽點風險都擔不起呢？”
姚靜雯深有同感地說道：“我還不和你一樣啊，當年爸爸媽媽把我捧在手心裏，出口氣都怕大了吹著我，前一陣果價超低，我發愁地晚上睡不著，又怕翻來覆去影響到你。還好你需要值班，住辦公室去了，不然，我一晚上硬硬挺在床上不敢動，早上起來骨頭都是硬的。”
林佳豪哪裏是需要值班？他也是翻來覆去睡不著，怕老婆知道了丟人，找了個借口罷了，他沒說出自己也是這麽丟人，閉口不言，心裏把老爹埋怨了無數遍。
兩個人這些話說得多了，越發覺得父母做法錯的離譜，元旦那天，剛好是林老娘生日，幾個兒子過來慶生，林佳彬林佳平少不了會炫耀自己的成就，尤其是林佳彬，他很自豪地給老爹說：“幹到今年年底，我可以把大姐的錢還清，啊，無債一身輕，這日子多好啊。”
林佳平略略有點鬱悶，不過隨即便高興了：“我能還大姐一百萬，不過，我們公司現在又發展壯大了許多，不然，我也能把大姐的錢還清。”
“爹爹，大姐本來把果汁廠給我了，偏偏今年價格動蕩的厲害，我實在憂心，又還給了大姐，不然，我也是老板了。”林佳豪特別難過，“爹，都怪你，讓我小時候百事隨順，現在一點承受力都沒有……”
老林心眼裏不全都是林佳豪了，就聽不得他說過頭話：“是你不體恤父母姐弟，一味索取，哪是跟我有關係……”他愛了一場，竟然得來的都是埋怨，氣得嘴唇直哆嗦。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