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再生異象

石之教堂,高原教堂再到紀念教堂。那名叫做山井一郎的收藏家就像是輕井澤的煙霧一樣,剛讓人抓住了蹤影,但很快又沒了行跡。

唯一能讓蘇子曾覺得安慰的是,她在那幾家教堂裏,都能打聽到關於山井一郎的消息,往往等她們趕到時,山井一郎已經離開了,時間隻差了一兩天。

轉眼到了月底,到了一間名為西澤的教堂,她們總算是找到了山井一郎的確切消息。

“那名先生啊,一般是次日來的,”教堂中的牧師說到,原來山井一郎在當地已經停留了三天,照著往年看,他應該還會停留四五天左右。

蘇子曾想著次日,就近找了家溫泉酒店,住了下來。第二天早上八點左右,就等在了教堂裏,結果等了一天,山井一郎並沒有來。

她耐著性子,第二天又在了那個時間來,一直等到了日暮膝下,霧氣四浮時,山井一郎還是沒有來。

第三天,蘇子曾實在是按捺不住了,就又找到了那名牧師,牧師聽說她足足等了兩天,才“哎呦”著叫了出來。

那名操了口關西腔的日本牧師,拍著腦袋說:“真是不好意思,看我這記性,我說的次日,是根據山井先生的時間來說的,他有失眠的老毛病,所以往往是淩晨出門,到了清晨才回去的,次日指得不是次日的白天,而是次日的淩晨。”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蘇子曾上一次碰到山井一郎時,是在早晨。八點左右,他估計早就回去了,也難怪兩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錯過。

蘇子曾料定了這點,就懇請女留學生夜晚陪著再次外出。兩人白天裏在酒店裏休息妥當後,一直到了晚上十一點多,才再次出發了。

夜晚,在路燈和星辰的照耀下,視線竟然比白天還要清晰的。無數的星鬥灑滿了天空的每個角落。人的身形拖長在了夜晚裏,看著有些孤單。

西澤教堂是夜不閉門的。說是方便每個需要幫助的人,都能找到合適的棲息之所。

周邊是午夜前的寂靜,除了一聲高過一聲的夜蟲聲,周邊沒有多餘的人的呼吸聲。

沿著教堂的大門,一直往裏走能看見教壇上。點著盞亮燈。成排的禮拜長凳空落落的。外麵又濕又冷,兩人打算在教堂裏等著。

女留學生有些發困,就近挨了張禮拜椅想坐下,才剛一坐下。她就驚叫著跳了起來。原來長凳上竟然有個大活人。

人是平躺著的,又是在教堂的後排燈光照不到的地方。深更半夜的,將女留學生嚇了個夠嗆。

蘇子曾正想往前麵教壇的位置走。聽了聲響回頭一看,就看清了那個縮在了長凳上的人影。

“山井一郎,”蘇子曾認得那個灰蒙蒙的人影,才過了沒幾天,人怎麽就蒼老了這麽多。

女留學生這才知道。這個胡亂倒在了教堂椅子上的,就是她們找了大半個月的收藏家。

要不是知道山井一郎已經破產了,光是在大街上看到,蘇子曾是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他曾經是名身懷巨寶的收藏家。

眼前的山井一郎完全是個流浪漢,一個月下來。須發長長了不少,像是個深山裏走出來的野人。

女留學生攀談了好幾句。山井一郎都是不理不睬的,他也不坐起來,照舊躺在了凳椅上,眼直勾勾地看著穹廬式的教堂頂。

蘇子曾有些發急,她和他言語不通,女留學生的叫喚他又不搭理。

兩人空站在了教堂裏,四周空曠一片,隻能聽見三道呼吸聲。蘇子曾想了想,從口袋裏摸出了那本字典,又取出了手機,照亮了字典,那副人體圖清晰地顯現了出來。

山井一郎的眼被白燈光照得眯了起來,他先是在圖上看了看。那幅他親手畫下的快些素描,他好像已經不認識了似的。

再接著他的眼球動了動,往了蘇子曾的臉上瞄去。不認識,山井一郎搖了搖頭。這個女人她不認識。

蘇子曾有些發急了,也不顧眼前的是一個隻有兩麵之緣的半陌生人,她手指一抹,將擋在了山井一郎眼前的幾縷贓發撩開了,再比了比自己,刻意強調了那幾個阿拉伯數字。

因為用力過度,她包在了羽絨服裏的掛鏈掉了出來。在黑夜中,紅之戀就像是一塊烤紅了的木炭,一下子,就灼進了山井一郎的眼。

像是雞爪一樣幹枯的手,虛空晃了晃,想抓住那個誘惑著他的眼珠的紅色。

手才剛一靠近,他就像是被火苗燙到了一樣,嘴裏“哇啦啦”地叫了起來。

蘇子曾低頭一看,也是吃了一驚。許久沒有變化的紅之戀此時周身湧現了無數的細小紅刺,就像是一團紅刺蝟。女留學生也看了過來,但她並沒有露出詫異的神情,隻是被這塊鑽石的華美吸引住了。

山井一郎連忙坐了起來,他先前還有些呆滯的眼球,這時已經恢複了清明,他凝視著蘇子曾,還有那塊排拒著他人觸碰的紅鑽。

從他的眼神裏,蘇子曾能夠確定,除了那名女留學生外,山井一郎也看得到紅之戀的異常。或許今晚...不對,教堂外的大鍾已經敲響了,午夜十二點。

沒有玻璃鞋,也沒有灰姑娘,教堂裏,隻有一個落魄的男人還有焦急等待答案的女人。

“您看得到,告訴我,全都告訴我,”蘇子曾激動地撲了上去,她搖晃著山井一郎的手臂,聲嘶力竭地吼叫著。她不管山井一郎會不會被她嚇到,她不管什麽什麽語言障礙,蘇子曾知道,山井一郎懂得她的意思,他懂得她現在的處境。遊走在時間的過去和將來的,一個尷尬的遊魂。

反倒是女留學生被蘇子曾嚇到了,她看了看黑暗降臨的教堂,再看看這一冷一熱的兩人,哆嗦著說道:“先生,這位小姐想問您一些事情?”

“我知道,”山井一郎說出了一句地道的漢語,帶著東北口音,但確確實實是漢語,“我已經將一切都告訴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