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漸漸
顧海瓊在地下站了半響。
呂老爺子似是才剛反應過來有人進來一般。
他抬頭，看了眼顧海瓊，對著她嗬嗬一笑，“過來了，有什麽事情嗎？”
“坐下來說吧。”
顧海瓊默默的看了眼呂老爺子，心裏頭想著的卻是他剛才那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
再一低眸……
她的視線落到了呂老爺子跟前的那張照片上。
眸光微閃，她心裏頭突然湧起一個想法，
難道，老爺子對呂老太太的身體情況心裏頭有數？
抿了下唇，她覺得不管老爺子知不知道，作為兒媳『婦』的，她肯定得說一聲。
當然，要是沈南川在家的話。
這事兒就不用她出頭了。
可誰讓，自家男人不在？
她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隻是一臉認真的看向呂老爺子，
“爸，我回家之前去了趟醫院……”
“去醫院？”
呂老爺子握著筆的手微頓，隨後他抬頭看著顧海瓊笑，
“是為了你媽的事情吧？”
“她這『毛』病啊，怕是看不好了，就這樣了。”
一邊說著一邊搖搖頭，“放心吧，以後我哪也不去，就在家裏頭陪著她。”
“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爸，你這說的是什麽話。”
顧海瓊眉心微擰，“您和媽一直說咱們這一大家子是一家人，難道說一家人的做法就是生了病，然後就自己一個人躲起來，默默的自己照顧自己，不讓任何人知道？”
“爸，您要是這樣說的話，那咱們這一家人的水份可是有點大啊。”
呂老爺子看著她歎口氣，“爸不是這個意思，隻是你們一個個的都忙，這家裏頭還有幾個孩子，再就是你，裏裏外外的，你媽這情況呢，我已經連著跑了幾個醫院了，結果都是一個說法……”
以後的情況應該會越來越差！
到最後，說不定連她自己都得忘掉！
這樣的情況下，老太婆身邊沒有一個真正能看住她的人肯定不行。
孩子們各忙各的，現在這年頭，事情多，腳步邁的太快。
一個字兒，累！
老兩口是誰也舍不得再去麻煩哪個孩子。
他們能做的也就是互相依靠，相扶著走完這餘下的不多的日子……
“小顧啊，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要是真說起來，我們老兩口，還有咱們這個家多愧了有你，就連沈南川這個兔崽子都不如你，這麽多年啊，我和你媽都心裏頭看著呢，隻是小顧，你也是一個人，不是鐵打的……”
“我和你媽也心疼你。”
作為整個呂家看似最不管事，但卻在一些重要大事上有著絕對說話權和決定權的呂老爺子向來不愛講這些煽情話，在老爺子看來，說那麽多有什麽用，說一千道一萬的，不如低頭踏實去做事！
等你真的做到了，做出來了。
誰還會不明白？
可是這一刻，他看著顧海瓊這個兒媳『婦』，卻是不由自主的說了那麽多！
這些話是出自真心。
顧海瓊也知道，所以，她看著老爺子，眼圈一下子就紅了起來。
知道家裏頭這兩個老人都是好人！
是真的把她當成了家裏的一員。
可是被呂老爺子這麽一說，再加上想到老太太的病症……
顧海瓊鼻頭也有些酸，她抽了抽了鼻子，
“爸，您別這樣，媽一定會沒事的，您也問過醫生了，醫生不是說了嘛，隻要咱們多點耐心，別讓媽一個人待著，別讓她沉默，盡量有人和她多說話，媽的情況說不定就不會變的那麽糟糕呢……”
她一臉期冀的看著呂老爺子，
“以後我會抽空多帶著媽出去走走，家裏頭有孩子們和她說著話，熱鬧著。”
“媽一定會好的。”
呂老爺子看她一眼，半響沒出聲。
最後，他臉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對，爸也覺得你說的很對，你媽她呀，有你這麽孝順的兒媳『婦』，女兒，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兩個人又說了會子的話，多數都是關於老太太現在這個情況的。
直到顧海瓊離去。
呂老爺子臉上的笑容才一點點的斂去。
最後，他把身子靠在椅子上，用力的歎了口氣，
希望，會越來越好吧！
和呂老爺子的談話很順利，也是，這麽多年的枕邊人，旦凡有些在意或是看重對方的。
這麽明顯的變化肯定會心裏頭有數。
可是換成呂顏這邊，她卻是有些不能接受，
“小嬸兒，怎麽可能呢，『奶』『奶』她就是有些健忘，這不是老年人都會犯的『毛』病嗎？”
那麽多老人都會有的啊。
怎麽到了她『奶』『奶』這裏，就成了什麽老年癡呆症？
她看著顧海瓊猛搖頭，“小嬸兒，肯定是醫生說錯了，一定是這樣的。”
“那個醫生他不知道『奶』『奶』的情況，隨口『亂』說的。”
“小嬸兒，回頭咱們帶著『奶』『奶』換一家更好的醫院，咱們給『奶』『奶』去做個全身檢查，好不好？”
顧海瓊看著她，想了想走過去拍拍她的肩，
“好。你看看你哪天有時間，咱們一塊去。”
如今病情基本算是確定。
而且，老太太以後的情形會惡化還是保持平穩，到最後是真的誰也不認識還是怎麽的。
她們都不知道。
她這個半路走進這個家的人想想都心裏頭難受。
被呂老太太打小帶大的呂顏，怕是會更心痛，更難受吧？
果然的。
下一刻，顧海瓊的身體被人給抱住。
呂顏頭趴在她的肩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也幸好兩個人站的地方離著呂老太太的房間有些遠，是怕老太太聽到說話。
這會兒呂顏哭也不怕吵到老太太。
顧海瓊由著她哭了一會兒，才拍著她的後背勸著，
“別哭了，有什麽事情咱們慢慢來，還有，這不是才谘詢嘛，還沒確診呢。”
“等回頭帶你『奶』『奶』去醫院，咱們多找幾個醫生看。”
“對對，一定要這樣。”
呂顏收了聲，拿手背在自己臉上胡『亂』擦一下，抿著唇，
“我一會就去打電話請假，明天一早咱們就過去。”
“你別。”
顧海瓊攔下呂顏，“明天你先去上班，把事情處理一下，我多去跑幾家醫院，找找看看哪個專家真的管用，順便每個都掛個號，咱們都看看。”
“可是我去了公司也沒心情上班啊。”
呂顏垮著一張臉，要哭不哭的，“小嬸兒，隻要一想到『奶』『奶』以後對著我說話都認不出我來，我我就……”
心裏頭好像被人硬生生剜去了一塊般的疼！
“那這樣，你看看要是真的沒什麽事情，就在家裏頭陪你『奶』『奶』說說話怎麽樣？”
“好好，那我明天在家陪『奶』『奶』。”
呂顏聽了這話雙眼都亮了起來，重重的點頭後，轉身朝著房間跑過去，
“小嬸兒我去打電話了啊。”
顧海瓊看著她跑走的身影，搖搖頭，心裏頭卻是閃過一抹歎息，
家裏頭這兩個老人啊，看著什麽都不能做。
隻能在家裏頭待著走走轉轉說說話。
可事實上呢？
每次兩個老的出了事情，這個家就直接『亂』了起來！
定海神針啊。
想想以後，如果真的沒了兩個老人，這個家會怎麽樣？
散肯定是不會。
呂顏和自己一家，還有呂錚這個大伯哥的『性』子都不是那個挑刺的人。
但是！
沈南川長期不在家。
以後兩個老人一不在，以著呂錚的『性』子，怕是也絕不會再和她們住在一個院子裏頭吧？
也相當於變相的散了吧？
抬頭看著院子裏頭的斑駁樹影，心裏頭湧起一抹的唏噓，
老人，就是串起這個家的那根線啊。
線沒了，再怎麽緊湊，也不過是徒勞罷？！
呂錚是第二天將近中午十一點回來的。
他回家的時侯顧海瓊不在。
不過，應該是聽了呂顏的話，所以，他開著車子找了幾家醫院。
最後在一家醫院門口等到了顧海瓊的車子。
“大哥？”
顧海瓊降下車窗，看著突然出現的呂錚有些詫異，
“你是剛回來，來醫院有什麽事情嗎？”
呂錚看她一眼，“先回家再說吧。”
顧海瓊點了點頭，心裏頭便清楚他應該也是曉得了老太太的症狀。
兩人前後開著車子回家。
走到院子裏，遠遠的就聽到呂老太太的笑聲。
還有呂顏滿是耍寶般的大嗓門。
呂錚以往聽著隻是覺得好笑，可今個兒站在院子裏頭聽著卻滿滿的都是心酸！
而且，站在門口，他突然有些不敢進！
好像雙腿粘到了地下。
身後，顧海瓊多少了解他的心思，暗歎一聲，
“大哥，先進去吧？”
呂錚點點頭，收起自己臉上的情緒，抬腳走了進去。
房間裏頭。
呂老太太正被呂顏逗的樂嗬呢。
笑的合不攏嘴。
指著她笑罵，“你啊，你這丫頭，今個兒怎麽有空陪我在家了，說說，是不是在外麵受什麽委屈了？”
“真沒有，『奶』『奶』，我就是累了想在家休息一天嘛。”
呂顏和老太太撒嬌，“難道『奶』『奶』不想讓我在家陪您嗎？”
“怎麽會，對，累了咱們就休息。”
呂老太太才不管什麽事業不事業的，自家孫女呀，不缺這份工資錢！
抬頭看到門口走進來的呂錚。
老太太一臉的驚喜，“老大，你什麽時侯回來的，哎呀，你說說你，回來也不提前說，我讓李姨許愛她們幫你準備愛吃的飯菜啊。”一邊埋怨著一邊扭頭朝著院子外頭喊，“許愛許愛，中午多煮點菜呀，再加一個醬肘子，對了，還有紅燒肉……這些可都是你愛吃的，媽都記著呢，嗬嗬，對了，許愛，你記得那個肉燒的別太老了……”
“還有，選嫩的燒……別放太多蔥花……”
老太太念念叨叨的。
說的全都是呂錚最愛吃的飯菜，以及他平時不怎麽喜歡或是需要注意的東西！
平時呢，因為每次回來呂老太太都是這樣念叨。
呂錚雖然感動，但卻也沒有太多的感受。
可今天……
想想老太太如今的身體情況。
而且，自己之前明明早就回家過一次，和老太太打了招呼說了半響話才出去的！
前後也不過就是一個小時出頭。
可老太太卻完全把他回來並且讓廚房加菜的事情忘了個幹幹淨淨！
但是！
卻把他愛吃的飯菜清晰的一次又一次的說出來……
心頭一酸。
呂錚差點當著老太太的麵兒掉下淚來！
他抬頭，硬生生的把眼淚憋回去。
把情緒快速的收斂好，他一臉帶笑的開了口，
“媽，再加個百合蓮子湯吧，最近天氣有點燥，咱們都喝點。”
“對對，你在外麵肯定忙的顧不上好好吃飯，這天兒啊，正是去火氣的時侯。”
呂顏已經朝著外頭跑了出去，“我去廚房煮湯。”
“記得別放糖啊，你爸不愛喝。”
隨後又回頭看一眼呂錚，“你這孩子啊，打小就說什麽男子漢大丈夫，得吃苦不能吃糖。”
看看，這大半輩子可不是吃了苦麽？
想想大兒子在病床上不醒人事的躺了那麽多年。
呂老太太就滿滿的都是心疼！
午飯過後。
呂老太太回房歇午覺。
顧海瓊呂顏呂錚幾個神『色』嚴肅的坐到了一起。
呂顏最先等不及，迫不及待的開了口，
“小嬸兒，爸，我『奶』『奶』這事兒，醫生怎麽說的，咱們哪天帶『奶』『奶』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