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打了個十環,大魔王不是給了自己一個可以提要求的機會嗎?

許念然抬眼看看陳與非,男人已經閉上了眼睛,顯然是不想再談。

她有些泄氣了,陳與非肯定不會拿工作的事情討價還價,就算自己提要求,他也不可能妥協。

大魔王、大魔王,這個大魔王的軟硬兼施,真是讓自己毫無招架之力。

隻要還處在他的羽翼之下、隻要還依戀在他的懷抱之中,自己就是個隻會撒嬌賣萌的小孩子。

是否,應該真正考慮一下,獨立。

……

“我要回學校。”

“別鬧,先去研究所。”

“不要,你先答應讓我回學校。”

許念然抱著四柱大床的床柱,堅決不撒手。

陳與非抬手作勢要抽她,她也咧嘴笑著不當一回事,這段說長不長的時間裏,她跟陳與非朝夕相對、夜夜相擁,兩人的關係雖然沒有什麽實質上的改變,但,有些情愫心照不宣。

“先去研究所看看,如果眼睛沒有什麽異常,再回學校。”

“你說的啊,可不許耍賴啊,去了研究所就回學校。”許念然跳下床,赤著腳站在窗前的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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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偷換概念,我說的是‘眼睛沒有什麽異常’的情況下,快去換衣服。”

許念然再次被帶到研究所,上次那位張局交給陳與非一遝資料,資料袋上麵貼著封條,屬於禁止帶離研究所的機密。

“這也算機密?”陳與非挑挑眉,有點不滿意資料上麵的封皮——許念然和他算是當事人,都不給一份資料,隻能看不能帶走,有點說不過去吧?

他在拆封處簽了名、又做了登記,才挑開了信封。

裏麵是許念然眼睛裏圖騰的放大掃描圖,七張一組,圖騰的變化順序和切合方式都做了標注,十分詳盡。

許念然眼裏的圖騰,就像層層疊疊的齒輪在緩慢滾動,圖案在齒輪的切合中逐漸浮現,從籠統的符咒星辰,逐漸變成發散的圓形,帶著如同指紋一般的脈絡,顯現成一個完整的圖案。

螭龍,雙螭龍。

與玉璜一樣,以雙螭龍為主要圖形。

不過玉璜上的螭龍是具體的形狀,一眼就可以分辨出來,而許念然眼中的螭龍,是抽象的線條形成複雜的脈絡,看起來更像一副讓人眼暈的立體圖。

許念然在研究室中再次戴上那個頭罩,進行雙眼複明後的掃描,研究員這次沒有很驚訝,因為圖案與之前分析的一樣,於是他們推斷,圖案不會再變化了。

陳與非在研究室外,捧著那一遝資料,仔細的瀏覽,不放過一個細節。

張局看了他一眼,他對陳與非這個年輕人的能力時有耳聞,此時就算猜到陳與非在默記,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反正上級的指示,隻是不允許帶走資料,他能記多少就記多少吧。

陳與非對於文字性的敘述,隻是匆匆瀏覽,記了個大概,他抓緊時間一遍遍的翻看那七張掃描圖,圖案在一遍遍的翻動中,線條逐漸匯聚、連接,最終形成了一副抽象的雙螭龍圖案。

這幅圖騰可能是玉伏靈國的重要印記,因此他停留在最後一頁的時間最多。

許念然從研究室出來,看到陳與非捧著一疊資料在翻看,忙走上去,拽著陳與非的胳膊道:“與非哥哥,我也要看。”

“別吵。”陳與非此時一點不敢分心。

許念然被吼了一句,囁囁的嘟囔了一句“凶死了……”,這大魔王工作的時候,還真是不能打擾,要不就是自找沒趣了。

陳與非閉了閉眼,確定自己能記下那些圖,將資料迅速的裝袋,再親手貼上封條交給張局,道:“謝謝了。”

說罷拉著許念然就走,許念然被他扯得一路小跑。

“你幹嘛這麽著急呀?”許念然不明所以的被一路拉到車邊。

陳與非不耐煩的將她塞到副駕駛座,自己也立刻摔門上車,“別打岔。”

許念然看他抽出鋼筆和小筆記本,在上麵開始畫草圖。

一幅幅掃描的圖,被陳與非複原在紙上,許念然看得瞪大了眼睛。

“與非哥哥,你全都背下來了啊?”這麽牛?!

“別吵我。”陳與非草草的將七張圖都畫下來,不過他畫的隻是大概,構圖什麽的還得後續完善,這像迷宮一樣的圖騰,看著都覺得眼暈,他也不敢保證是否百分百正確。

他畫完之後,遞給許念然,到:“隻是草圖而已,得去找張子殷看看,這些彎彎拐拐的線條,她是行家。”

許念然點點頭,翻看著自己手中的草圖,大魔王還有這過目不忘的本事?

其實陳與非的即時記憶能力並不是天生的,而是後天刻意培養的。

很多人以為天才就是天才,做什麽都不需要付出努力,不可否認確實有這麽一些天才,他們吸收知識的時間比普通人快很多。

可是大部分人,屬於努力的天才,比如陳與非。

他並不是什麽天賦英才,但是他在做著很多天才都難以做到的事情。

他在官匪之間、官商之間、官民之間遊刃有餘,他在追求古董的價值、與文物對於國家的重要之間尋求平衡,並在物質利益至上的社會中,不惜一切代價維護國家利益。

哪怕因為從事這個工作,而與父親鬧翻,他都淡然處之。

許念然歪著頭,打量著陳與非開車時認真的表情,她想,或許一直以來每個人都誤解陳與非了。

他身邊的所有人,包括最好的朋友仲軒晨和陸栩,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些什麽。

連家人也不知道。

大魔王至今都跟自己的父親處在冷戰中,從自己八年前來到陳家的那個夏天,爺倆就一直在鬧別扭。

陳與非當年沒有選擇軍校,而是學商來繼承爺爺的衣缽,雖然現在也是業界頗有影響力的後起之秀,但是陳老爹還是痛心疾首,覺得兒子就是個紈絝子弟。

陳老爹認為沒有接受部隊的磨練根本就不算個真正的男人,陳家三代軍人,就是陳與非最不爭氣,隻想著花天酒地,不去參軍。

陳與非的姐姐陳如是,目前是軍醫,大部分時間在駐地,回家也是住在父母家,而陳與非從高中開始就住在爺爺奶奶家,常年分開生活的結果,也讓父子倆的隔閡越來越大。

許念然握著手上的小本本,歪著頭想,陳老爹是不是不知道兒子其實在為國家做事?要不兩父子怎麽鬧別扭鬧了這麽多年?平時除了逢年過節,陳老爹根本不會來看兒子。

他要是知道了兒子雖然沒有從軍、但也要與違法分子動槍的話,兩父子關係會不會好一些?

“你在看什麽?”陳與非分了個眼神過來,問道。

“……沒什麽,與非哥哥,我們回家去看望下爺爺奶奶吧?你也好久沒回去了。”許念然突然建議道。

“嗯?你想回去?”陳與非皺了皺眉,家裏人開始對許念然有些不友好,他是不願意讓她受委屈的,而陳家早就習慣了陳與非的行蹤不定,也沒人管得住他,他要去哪裏、做什麽,連說都懶得說一聲。

“想啊,爺爺奶奶年紀大了,你這些天都陪著我沒有回家吧?還是你在我睡著了偷偷跑回家的?”許念然嘿嘿一笑,暗指陳與非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將小保安抓走。

“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

許久沒聽見這句口頭禪了,許念然不以為然的撇撇嘴,道:“你老這麽說……那要怎樣才不是小孩子?才可以管你?”

陳與非聞言笑了一下,瞟了一眼嘟著嘴的許念然,“怎麽?你想管我?”

許念然搖搖頭,管教大魔王?她可從來沒敢想過。

這些年在家裏,她可沒少看見大魔王軟硬不吃,除了爺爺的話稍微聽得進去一些,奶奶、爸爸媽媽、姑姑、姐姐,他誰的賬都不買,偏偏還是家裏的核心人物——誰讓他是香爐腳呐!

“我們回家去看看爺爺奶奶好不好?然後,我明天想回學校上課……如果你不讓我住校,我下課就回來,好不好?”許念然伸手覆上陳與非搭在檔杆上的右手,放軟了語氣說道。

小小的人、小小的手。

其實許念然一直都挺能拿捏陳與非的死穴。

在他生氣的時候、讓他擔心的時候,許念然會立刻道歉,不管大魔王過分不過分,第一時間先放軟了態度,隨他教訓甚至揍自己幾下。

據理力爭?她從來不幹這傻事。

男人,尤其是陳與非這種強勢的男人,溫順是化解矛盾的最好方式。

陳與非看了一眼那小小的、白淨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背上,順勢翻過手來將她握住。

他沒說話,許念然卻知道,他一定是默許了。

車子駛回了陳家的宅子,許念然一個多月沒有回來,自從上次姑姑跟她挑明,讓她自己離開陳家後,結果陳與非卻帶著自己出去住了,這讓她有點不好意思回來。

不過,畢竟收養關係還在,陳家奶奶是自己的收養人,叫了八年的爺爺奶奶,她心裏還是渴望能與長輩和諧相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