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蓉要見家長了。

那天從言真家裏被張顯電話call走, 張顯就跟她說了兩天後他父母就會來Z城。

何蓉傻眼,還問他們來幹嘛。

張顯:“當然是說我們結婚的事。”

何蓉:“結婚?!”

誠然何蓉已經預見了奉子成婚這個選項,但兩個人私下商量跟見家長完全是兩個概念。她本來還想著過一個月要是後悔了還能去醫院做掉, 一旦見了家長,向雙方父母通報了懷孕的消息, 那就無異於是把這條路給切斷了。

她頓覺大事不妙, 又趕緊約了言真在咖啡廳見麵。

這一次, 連言執都在。

盡管何蓉自己已經火燒眉毛了,但這並不妨礙她在青天白日裏看見言執那張臉, 發出一聲又一聲地感歎:“真他媽帥啊。”

言真:“……”

她要不要提醒一下,其實他聽得見?

言執顯然見怪不怪了,眉尾微微上挑一下, 用手語對言真說:我去看喝的好了沒。

言真對他收了收下巴,他便起身去了吧台。

咖啡還沒做好, 他靠在牆邊一邊滑手機一邊等。

雖然隻是一個簡單的動作,但店裏一時間有不少手機的鏡頭都對準了他。

何蓉不得不再次感歎:“你真是撿到寶了。”

言真無言。

說到這個何蓉就很好奇:“你們現在到底是什麽關係?戀愛同居?”

見言真神色淡淡,好像沒什麽貓膩的樣子, 她震驚萬分:“不可能還是姐弟吧,他不是都把你嘴給啃破了?”

“……”她用詞真的是一點也不含蓄, 言真眨眨眼掩去眼下閃現而出的微熱, 淡聲道:“你還是先操心一下你自己。”

話頭一轉向, 何蓉頓時蔫了, 趴在桌子上開始長籲短歎:“救命啊,我真的不知道怎麽辦。”

“你還沒跟家裏說?”張顯都已經搬出家長了,何蓉這邊還瞞著, 言真想了想:“不過也不著急, 可以等先見了他父母再說。你對他們家了解多少?”

“沒多少”何蓉說:“他昨天跟我說他爹媽要來, 給我嚇個半死,後麵他給我說一些他家情況我都沒認真聽,好像他爸媽是做什麽生意的吧。”

言真沉吟道:“這樣看起來,至少他家的經濟條件還不錯。要負擔你和孩子的開銷應該是沒有問題。”

“我家條件也能負擔啊。”何蓉苦著臉在桌子上爬來爬去,“現在問題不是這個,是我不想這麽快結婚啊!”

“你想當單親媽媽?”

“……不想。”

“那你想去做掉……?”

未免她肚子裏的小朋友聽見,言真說話很小心。

何蓉噘著嘴,默了默,喪氣地說:“我不知道。”

她的糾結言真大概了解幾分,但不能切身體會,所以暫時說不出什麽安慰的話來。

言執這時端著喝的回來。

何蓉是孕婦,謹慎起見隻能喝牛奶,還是熱的。

另外兩杯冰咖啡怎麽看怎麽誘人。

她眼巴巴看著言執坐下,細心擦掉杯壁外附著凝結的水霧,然後放到言真麵前。

言真顯然對他的體貼已經習以為常,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何蓉咽了咽口水,想找她討一口嚐嚐,言真卻想起什麽似地轉頭問言執:“你跟張顯認識多久?”

言執對她比出三根手指:三年。

三年不算太長。

言真又問:“他人怎麽樣?”

他略頓了頓,看一眼對麵的何蓉,再看回來:你指哪方麵?

言真也順著他看向何蓉,她貌似沒在聽他們說話,眼睛隻盯在她的咖啡杯上,她將杯子往懷裏移了移,“嗯,各方各麵。”

她開了口,言執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家庭簡單,背景幹淨,談過幾段戀愛,分手後女方評價都不錯。

聽上去沒什麽致命確定。

不過也不排除這番評論裏摻雜了友情水分,言真第一時間沒有說話。

誰知對麵的女人卻誤會了她的停頓,陡然抓住她的手,大聲問:“他剛才在比劃什麽?不會是說張顯有什麽毛病吧?”

言真一驚:“……你不是沒在聽?”

何蓉語塞。

言執抿抿唇,繼續用手語說:他們很配。

言真見他似乎有些忍俊不禁,想問他們配在哪裏,然不等她開口,何蓉又一次激動地用力捏她的手:“我靠他又在說什麽!”

“……”言真吃痛,費力收回手來,對身邊人點點頭,“看出來了。”

“看出什麽來了啊?!啊?!”他倆打啞謎一樣的交流方式簡直把何蓉急死了,她不滿地提高聲調:“喂,你們要不要這樣在孕婦麵前秀恩愛啊!欺負我不懂手語是不是?”

隻見兩人默契地相視一笑,動作整齊劃一地同時端起咖啡喝了起來。

何蓉:“……”靠。

*

張顯的父母約了何蓉後天見麵,何蓉左思右想都不敢單刀赴會,死活要言真陪她一塊。

言真不擅長應付長輩,想拒絕,何蓉又將主意打到言執頭上。但他比言真更不適合和家長擺在一塊。

權衡之下,言真答應了。

反正隻是個陪襯,少說話,多吃菜,應該沒事。

從何蓉那出來,言執接了個電話,他們又轉道去了PUSH。

同何蓉一樣,張顯對自己年紀輕輕就要當爹這件事也保持著懷疑人生的態度。

礙於言真在場,他倒是不敢將這種悵然的情緒表現得太明顯。

PUSH沒有咖啡,隻有各種各樣的酒水。

時間尚早,言真不準備這麽早就醉,而且她對喝酒沒什麽太大興趣。

有她在,言執自然也是不喝的。不過得了準許,他可以陪著張顯抽煙。

兩個人在沙發上並排坐著,煙一根接一根地抽,頭頂射燈顏色不斷變換,煙霧繚繞之間,言真好像又看見了半年前,那個在走廊盡頭處一閃而過的黑色身影。

神秘的,成熟的,舉手投足間散發出的魅力充滿了冷感的侵略性的,陌生的言執。

那是完全不同於在自己麵前鬧別扭的高中生的模樣。

那似乎才是他真實的樣子。

昏暗的包間裏,言真眼色微沉。

沒多久,尹拓來了。

“草,我到辦公室去沒見著人,還是小夏跟我說你倆躲這兒清閑……我靠。”尹拓推開包間大門就是一通抱怨,走近了才看見言執身邊的女人。

言真眼尾一抬,冷清的視線掃過來,他頓覺大事不妙,轉身想跑。

但為時已晚。

張顯見終於有人可以陪他喝酒,連忙起身將他拉過來插在旁邊坐著,“你來得正好正好,快陪我喝兩杯!”

他像是憋急了似的,火急火燎地倒了酒往尹拓手裏塞,完全沒看出來尹拓尷尬得差點鑽地,仰頭一飲而盡了,見他還沒動,張顯立刻皺眉:“快喝啊!”

尹拓一顆心懸到嗓子了,深怕言真認出他來,捏著杯子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眼睛一個勁兒往旁邊跑,就看著她是什麽反應。

還好,她在看手機,壓根沒往這邊看。

他立馬又去看言執,見他抽著煙,臉上一幅沒所謂的淡淡模樣,尹拓有些震驚。難不成他倆說開了?

既然言執沒有要趕他走的意思,張顯又一直逼他快喝,尹拓硬著頭皮坐定,謹慎地想盡可能將注意力轉移到張顯身上。

他還不知道張顯就快當爹的事情,一杯飲盡,見他鬱鬱寡歡的模樣,他豪邁地伸手往他肩頭一搭:“怎麽,又被哪個妞兒甩了?嗨呀,這種事你都經曆多少次了,還有什麽看不開,幹嘛把自己搞得臉色這麽差。大驚小怪!”

他上來就說妞的事,張顯臉色愈發難看。

言真還在滑手機,不知道聽見他們說話沒有,張顯恨恨地讓尹拓:“閉嘴!喝你的酒不要說話!”

尹拓被凶了,無辜地撇撇嘴,“我安慰你欸,你衝我發什麽火?”

張顯瞪他一眼不說話。

旁邊的言執這時傾身過來將手裏的煙頭摁進玻璃缸,幽幽道:“他不是被甩,是要被綁定。”

“綁定?”尹拓狐疑地兩邊一看,驚了:“被誰?還有人能綁住他?”

他話音剛落,一直沒吭聲的言真突然起身。“我先走了。”

她剛挽起自己的針織外套,言執便自覺地拎起她的提包站起來。

兩人一前一後繞過茶幾,推門之前,她回眸看著張顯:“還有兩天,如果你實在為難,我建議你退票。”

包間裏燈光昏暗,門邊更是隻有電視牆上的熒光幽幽,言真素白的麵容被這光映著,光華流轉間更顯冷清孤傲。

尹拓一頭霧水:“退什麽票?”

張顯見她冷了臉,跟著緊張起來:“言真姐,我沒那個意思……”

言真倒不是很在意他的意思,轉頭拉開包間大門,前腳走出去,言執後腳撿起沙發尾端的抱枕猛地擲過去。

張顯堪堪接住,手裏的酒卻灑了尹拓一褲子。

“臥槽!”尹拓剛跳起來,門邊的人留下一句:“管好你們的嘴。”摔門離去。

*

天已經黑了。

PUSH門口大批人馬進進出出,生意顯然爆好。

言真略略駐足,等人跟出來,她回頭瞥一眼他看不出破綻的神情,也沒多問什麽,繼續下階梯往車邊去。

言執三步並作兩步跟過去,不由分說牽起她的手,見她沒掙紮,他才用力將人拽到身邊。

他身材高挑,胸膛寬闊,言真被他搭著肩膀擁在懷裏,立刻變得嬌小。

從背後看,他們相擁而行的模樣跟這路上來往的情侶無甚分別,更加賞心悅目而已。

言真頭發上淡淡的煙味跟他身上的一樣,言執低下頭去嗅了嗅,又趁機在她耳朵上親了親,他低聲而討好地問:“生氣啦?”

言真耳廓被他近距離的吐息震得隱隱發麻,她不著痕跡地往外側挪了挪,“你說呢。”

“有一點。”他顯然想要安撫,說話時一直彎著腰遷就她的高度。

很快到了車邊,言真在馬路牙子上停下腳步,轉身麵對他,淡聲說:“下午你說他隻談過幾段戀愛,我信了。但現在看,起碼兩位數吧。”

言執挑了下眉,沒說話。算是默認。

言真臉色微冷,“你們才認識三年,他就有兩位數的戀愛經驗,看你們另個朋友的反應,何蓉怕是影響他邁進三位數的絆腳石吧?”

誠然何蓉也有過不少戀愛經驗,但張顯才幾歲?他比何蓉還小。

何蓉自己說她根本還沒玩夠,那他豈不是更沒有夠?

一個玩咖配另一個玩咖,就算他現在看起來好像是要認命負責的樣子,言真也不得不為人性的不確定而感到擔憂。

她搖搖頭:“我實在很懷疑,這兩個人能顧得好一個小孩子嗎?”

她語氣嚴肅,是真的在擔心。

言執看著她,眼神卻愈發柔和。

見他一直望著自己不說話,言真也不想再說,扭頭:“先上車……”

話未說完,她突然被人扣著腰肢摁進懷裏。

言執在她額前親一下、又親一下,然後是眼睛,鼻梁,他勾唇說:“你好酷。”

言真一怔,“……什麽?”

他很清楚,如果不是為了試探張顯的態度,她今天是不會跟著他一塊過來的。何蓉是她唯一的朋友,所以她不許任何人有輕賤她的機會。聽他們言語裏的風向不對,她甚至直接替何蓉拒絕跟張顯父母見麵。

她就是這樣,看起來冷冷清清,其實心裏比誰都軟和。

唇角弧度擴大,他說:“我說你剛才生氣的樣子,很酷。”他說著,獎勵似的親在她唇邊,細細地親,逐漸加深,直至變成一個深長的吻。

言真有些適應不來他突如其來的溫柔攻勢,視線越過他的肩頭,在路邊的懸鈴木上停滯了一會兒,有細細碎碎的絮絮從樹上飄下來,她心神一恍。

街道上人來車往,初夏的路燈是微涼的昏黃。

被放開的時候,言真抬眼看見他眼睛裏氳氤的薄霧,一點笑意像從他眼角破開,露出波光粼粼的內裏。

那片深邃而溫柔的海麵正倒映著她的輪廓。

他抵在額頭,笑聲細碎而低沉,帶一點少年意興的玩味,“如果我告訴你,我的戀愛經驗隻你一個,你會不會比較不氣?”

作者有話說:

咖啡廳、夜店、大馬路,弟弟簡直不放過任何一個能跟姐姐秀恩愛的機會~

留個作業(填空題):秀_ _,_ _快

感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