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夢握著平板, 緊張得手心都有些出汗。

她屬實是沒想到江霽鍛體花了快兩個月,期間一點消息都沒,她還聯係不上他。

後來實在沒辦法, 又實在擔心他,便開了平板看了看, 確認他沒事後才放下心。

江霽一怔,輕聲道:“已經重陽了?”

時間竟過得這麽快,竟然已經……過去六年了。

距離他遇見她,也已過去三年多了。

清夢辨不出他的語氣, 摸不準他現在的心情,語氣變得遲疑起來:“嗯……怎麽了?”

江霽小幅度地搖搖頭,語氣恢複正常:“沒什麽。”

頓了頓, 他突然道:“下一次,我一定不會再錯過。”

清夢沒聽懂他的意思, 茫然問:“你在說什麽?”

江霽憋了又憋,還是沒好意思說出“不會再錯過你的生日”,最終隻是幹巴巴道:“沒什麽。”

饒是如此, 他薄薄的麵皮也已變得通紅,看的清夢雲裏霧裏。

清夢心大, 對不懂的事情向來不會多追究, 這次也是一樣。她很快就開啟了一個新話題:“但是我現在沒有什麽能送你的,唔,隻有靈石能給你了, 我馬上轉給你, 你接好哦, 然後你可以隨便用它們買別的物品。”

江霽立刻道:“我不要。”

清夢動作一僵, 咬著唇道:“你果然還是嫌棄……”

江霽眉頭一跳, 不等她說完就打斷道:“我沒有嫌棄。”

清夢立即反問:“那你為什麽不要?”

江霽回的很快:“我的靈石夠用,不需要。而且送人禮物難道不該送他所需要的麽?”

清夢心想確實是這麽個理,但她又確實沒有能送的出手的東西了,聲音不由有些發悶:“可是我沒有其他東西了。”

江霽按捺住心裏波湧的情感,盡量放緩了聲音,問:“可以先欠著,等以後再給。”

清夢發出一個疑惑的單音:“嗯?”

江霽便解釋道:“就是等我有需要的時候,你再給。”

清夢遲疑道:“可是萬一你一直沒有需要的東西呢?”

江霽聞言短促地笑了一聲,道:“我又不是神,怎麽可能無欲無求,什麽都不需要。”

清夢遲疑著應了:“好吧。那你需要什麽的時候,要告訴我哦,我給你準備。”

江霽溫和地回道:“嗯。”

這事兒終於敲定了,但清夢總覺得這話裏有坑,但她品不出來。

於是她最後還是道:“好吧,那等你需要的時候,我再給你挑選禮物,然後一一補上。”

江霽嘴上“嗯”了一聲,心裏卻道,其實不用你挑,禮物就是現成的。

但他沒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而是另起話頭:“還要繼續鍛體麽?不要的話就走了。”

清夢搖了搖頭,道:“不要。”

她遲疑了下,試探性地問:“但是我有個請求。”

江霽一邊往外走,一邊問:“嗯?”

清夢糾結地抓了抓頭發,小聲問:“你可以去一下主屋麽?不願意的話,把靈玉丟裏麵也可以。”

江霽腳步猛地頓住,沉聲問:“你為什麽想去主屋?”

清夢半真半假地答:“裏麵有很吸引我的東西。”

主屋的方向確實有股非常熟悉的波動,還非常親切。實際上,從進來開始,她就對這裏自然而然地產生了一種親切感,她自己都弄不明白這股感覺是從哪兒來的。

她的本能、她的直覺都在瘋狂叫囂要去一探究竟。

所以她糾結許久,最終還是想去看看。她的直覺沒有發出預警,係統也沒有發出預警,那說明那裏應當是安全的。

江霽在原地駐足了一會兒,眼裏的光明明滅滅閃了好幾次,最終鬆開拳頭,五指舒展,淡淡道:“那便去看一看。”

清夢開心道:“謝謝你呀,小江弟弟。”

江霽唇角勾起,低聲應道:“你我之間,無需言謝。”

清夢剛想再說些什麽,目光瞥到江霽前行的模樣,看到他的背影後,猛地頓住。

不是錯覺吧,怎麽感覺小江弟弟經曆一次鍛體後,強壯了好多?

如果說以前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話,那現在則是即使穿著衣服,也明顯能看出骨肉勻稱、肌肉結實的寬肩窄腰,單是站在那裏,就給人一股壓迫感。

清夢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細胳膊細腿,那聲“弟弟”突然就不是很能叫得出口了。

江霽聽她沒了聲音,挺有閑情逸致地開口:“怎麽不說話了?”

清夢隨口道:“在想屋裏到底有什麽。”

江霽腳步微頓,但下一秒就恢複成了正常步速,淡淡道:“裏麵有什麽我不知道,但應當沒有危險。”

清夢來了興趣:“你怎麽這麽肯定?”

江霽腿長,步子邁得大,加上走得快,此時已經快走到主屋門前,聞言道:“因為我沒有感覺到任何危險。”

他的直覺一向很準,但這次並沒有發出任何預警。

他不知道這是因為這地方本身就安全,還是它其實不安全,但是對特定的人群安全。

但不論如何,做好防護總是沒錯的。

江霽繃緊身體,靈力隨時準備著,輕輕地敲了下門,低聲道:“得罪。”然後緩緩推開了門。

大門緩緩往兩邊而開,露出了裏麵的景象。

出乎意料,裏麵很空**,並不如其他廂房一般內置許多家具,布置溫馨高雅。

主屋裏,隻有一冰,一口棺,冷冷清清。

他看到了一片巨大的冰麵,在冰麵上,放著一口冰棺,從他的角度,隻能看見冰棺裏有個人躺著。

他放輕腳步,緩緩朝冰棺走去。

他的預感告訴他,冰棺裏睡的是墓主。

江霽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方,沒注意到,清夢已經悄無聲息和他切斷了聯係。

因為她此刻滿臉是淚。

清夢也說不上來為什麽,她一進這裏,淚腺就像失調了一樣,大顆大顆的淚珠往下砸,心口湧上一股難受至極的感覺,這感覺讓她完全抑製不住眼淚的崩堤,而且還讓聲音也帶入了哽咽,這讓她不得不切斷了兩人間的傳音,不然她完全沒法解釋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江霽腳步輕至無聲,無聲無息地來到了冰棺麵前。

看清棺中人臉的瞬間,他的瞳孔驟然緊縮。

因為那棺中人,竟與他長得一模一樣。

江霽下意識把手搭上棺沿,靈玉空間中,清夢的手也在同時搭上屏幕中的冰棺邊沿。

也就是在這一刻,變故陡生!

不知是否觸發了某種術法,冰棺的棺蓋忽然迅速融化,露出棺中人。而棺中人在接觸到空氣的瞬間,麵容迅速變得蒼老,很快,他看起來就如同尋常古稀老人,麵上皺紋橫生,隻不過麵容神情仍舊安詳和善。

江霽愣神一瞬,就是這一瞬,讓他錯失離開機會。冰棺與其下的冰麵以一種肉眼跟不上的速度迅速融化,露出了其下幽深無垠的湖。

老者的屍身化作紛飛光點,冰棺也化作紛飛光點,隻不過前者的部分光點融進了江霽身體裏,而後者的部分光點融進了靈玉裏。

冰麵完全融化的一瞬,江霽腳下猛地傳來失重感,無法騰空,無法使用靈力,被一股巨力拖曳著,強行拽進了湖中。

視線陷入黑暗,但在下一瞬卻猛地亮了起來,他看到了一副畫麵。

他看到了一個穿著銀白長裙的女孩兒,烏黑的發柔順地披在身後,身姿窈窕,看著孱弱的手臂卻有無窮力量,手掌上托舉著一個冰棺。

那冰棺他剛剛才見過,正是墓中這座。

她腳下走過的地方逐漸有冰霜蔓延而上,很快就鋪滿了室內地麵,緩慢結冰,最後化成了江霽曾見過的冰麵模樣。

她一直走到主屋最中央才停下,小心地把冰棺放在地上。

江霽說不清自己現在是個什麽狀態。他仿佛是與房梁齊平,但卻又沒有實體,不像靈體,反而像一個孤魂。

不過這樣也有這樣的好處,因為站得高,角度好,他可以看清冰棺。

冰棺裏的人是一個老者,看著該是古稀之年,麵容安和,應當是自然老死。

少女臉側頭發垂下,擋住了他的視線,讓他看不清她的麵容。但江霽總覺得她的身形有些熟悉。

就在江霽思忖的時間裏,少女有了動作。

她雙手結印,以冰棺為中心,冰花憑空而現,四散飛舞,她的長發亦無風自舞,若隱若現地露出麵容。

江霽眼尖地看到了一個一閃而過的銀色水滴印記,沒看錯的話,是在少女的左眼眼角處。

他畢竟曾是大宗門少主,博聞強識,讀過許多書,其中不乏一些普通人接觸不到的古籍。見此情景,立刻想起了一些相關記載。

據說萬年前,天地自然誕生的神女不止一位,其實還有一位。

她們一位司掌空間之力,一位司掌時間之力。年長那位右眼眼角有一枚金色花瓣胎記,年幼那位左眼眼角有一枚銀色水滴胎記,為身份象征。

但這些事情太過久遠,加上年幼那位幾乎沒有任何事跡與消息,仿佛不曾存在過,因此許多人都以為神女隻有一位,連記載的人也這麽以為。

江霽瞳孔緊縮,看著下方景象。

隨著冰花飛舞,漸漸消散,冰棺裏的情況也重新顯現出來。

隻見裏麵躺著的人老態不在,皮膚光滑,毫無皺痕,眉峰俊挺,眉骨高聳,眼窩深邃,鼻梁高挺,睫毛長而密,薄唇微微勾起,是一副俊秀雅致的好相貌。

最關鍵的是……他與江霽的五官臉型幾乎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他看起來比江霽要成熟一些。

少女放下手,如墨長發重新順滑散下,遮住臉頰。

她抬起手,青蔥般的手指遙遙一點,屋外瞬間出現接連在一起的廂房。她的動作有條不紊,仿佛不是在憑空造房屋,而是在還原一座本就有的舊景。

隨著她的動作,一座古樸典雅的庭院憑空而現。

但少女並沒有停止動作,她再次張開雙臂,與肩膀持平,指尖飛舞出無數霜白冰花,四散紛飛著,飛向庭院的各處。

於是,江霽看到,一座銀白的霧罩拔地而起,眨眼間便籠罩了這座秀雅的庭院。

少女終於收手。

她召出冰棺棺蓋,上前一步,親手合上冰棺,然後後退一步,歎息般道:“阿生,不知你對這樣的布置是否滿意。”

她聲音壓的很低,還有些啞,仿佛剛哭過似的,因此江霽聽的並不是十分清楚。

“你……好好歇息罷,放心,這裏我設下了法陣,不會有不相幹的人來打擾你的。”

“安好。”

隨著最後一句話的說出,麵前場景如被投入石子的湖麵似的,**起層層漣漪,畫麵逐漸扭曲,直至消失不見。

在視線再次陷入黑暗的瞬間,江霽一陣驚悸,猛地睜開眼,翻身坐起。

他心髒跳的極快,劇烈撞擊著胸腔,連帶著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青年坐在地上,手掌撐著草地,胸膛劇烈起伏,雙眼中是沉沉墨色,薄唇緊抿,整個人一副還未回神的樣子。

等到他終於回過神來時,感覺到後背一陣涼意傳來,像是剛做了一場噩夢,後背衣服汗得透濕。

江霽吐了口氣,沒心情現在換衣服,幹脆給自己套了一個清潔術法,整個人總算重新變得幹淨清爽,隻是那股心悸的感覺仍然餘感未散。

靈玉空間內,清夢還在昏睡。

她的夢境支離破碎,一會兒是在熱鬧的大街上,有人牽著她往前走,一會兒是在茫茫的冰麵上,她在給一個人送終。

她無知無覺地蜷縮起來,周身寒氣散逸,眼角溢出清淚,靜默地順著臉頰滑下。

過了許久,她才悠然醒轉。

醒來後,她茫然地發了會兒呆,思緒才漸漸回籠。

清夢坐起身,自嘲地笑了一下。

最近做的夢真是越來越奇怪了,應該是壓力太大了,太過焦慮導致的。她在心裏這麽和自己說,沒關係的,任務慢慢做也可以,不急的,爸爸媽媽和清暉一定會等我的。

她一遍又一遍和自己說著這些話,說到最後,不像是安慰自己,反倒像是說服自己。

放在手邊的平板忽然亮了起來。

【江霽請求和你進行視訊通話,是否接受?是/否】

清夢穩了穩心神,才點擊“是”。

江霽低啞的聲音響起:“我被古墓踢出來了,現在進不去了。你要找的東西暫時找不了了,等我變得更強了,再進去給你找。”

清夢恍然響起自己先前隨口編的借口,有些心虛,連忙道:“不用了,我要找的東西已經找到了。”

江霽不信:“我們基本剛進去就被踢出來了,怎麽可能找到。”

清夢盡力說服他:“我在靈玉裏,你又看不到,怎麽知道我沒找?”

江霽一噎。

清夢趁熱打鐵:“我就是在這時候找到的。”

江霽半信半疑:“那你找到了什麽?”

清夢敷衍道:“說了你也不知道。”

江霽沉默了一會兒,反常地沒有追問,隻點了點頭,說了聲“嗯”,便再沒了下文。

他這麽沉默,反而讓清夢有些不習慣。她剛想說些什麽來活躍一下氣氛,江霽就開口了。

“既然沒事了,那我就出去了。”江霽一邊說著,一邊起身,順便撣了撣身上沾到的草葉子。

清夢柔順地應了一聲“嗯”。

從古墓出來後,江霽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因此沒能注意到潛意識裏的危險預警,還好他身體素質過人,雖然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卻已經先一步做出反應,避開了對方勢在必得的殺招。

江霽靈活地側身翻開,思緒終於全部回籠,警惕地看著麵前烏泱泱一波人。

他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先打量著這些人。

為首的青年穿著一身白金色弟子服,領口和袖口繡有金麒麟紋樣,麵容俊朗,正唇角含笑地看著他。

“好久不見,江霽。你果然在這裏。”

“朝令辭?”好歹是兒時玩伴,哪怕已經許久未見,江霽仍然很快就認出了他,叫出了他的名字。

朝令辭笑了笑,嗓音溫潤:“原來你還記得我,我還以為你已經把我忘了呢。”

江霽冷笑一聲,右手背在身後,剛想召出劍鞘,心念一動,轉了想法,強硬地喚出了青梧劍。

劍鞘是底牌,不到生死關頭不能輕易動用。

他看著對麵的人,冷嗤一聲:“滅門之仇,沒齒難忘。”

清夢在靈玉空間裏猶豫再三,還是小聲提醒了一句:“這個人有些奇怪,他身上的氣息讓我有些不舒服。”

具體哪裏奇怪,清夢說不上來,但她直覺就是覺得如此,哪怕這個人長得十分好看,但他身上的氣息腐朽而衰敗,仿佛一個即將行將就木的老人,而不是生機勃發的青年。

江霽分神回應一句:“我知道了。”

清夢便抿緊唇,沒再出聲。

朝令辭惋惜地笑了笑,說出的話裏帶上了幾分冷意:“誰讓仙靈宗做了不該做的事情。”

江霽神色一凜,沉聲道:“那些事情未必是不該做的。”

他其實想問朝令辭都知道些什麽,但用腳指頭想,對方都不可能乖乖告訴他,因此他隻能用別的方法試探。

朝令辭身為大宗門少主,也精得很,聞言隻是笑笑,避重就輕地道:“和你說也無用。”

江霽冷嘲一聲:“正巧,我也不想和你多費口舌,既然你今天主動送上門,那我不收了這些人頭,都對不起你的禮意。”

朝令辭的表情似笑非笑,慢悠悠道:“你能不能收了這些人頭不好說,但你的人頭,我收定了。”

他抬起手,輕飄飄往江霽的方向一點,輕描淡寫地道:“打。”

江霽在他有所動作的瞬間就有了應對,青梧劍劍尖猛地在地麵上一戳,借著反衝力一躍而起,想擺脫這些人的束縛。

他現在心情激**,內心暴戾情緒有些難以克製,但她還在這裏,不能讓她看到他的這一麵。

但他沒能成功掙脫開,在他動的同時,對麵那些朝天闕的弟子也有了動作,整齊劃一地踏了幾步,圍成錯落有致的一圈,而就在他們排好陣的刹那,江霽正好騰空而起。

然後他就被空中乍然出現的金色光網攔了下來。

那網看著光線細弱,但碰到人的瞬間卻驟然發力,光芒大盛,恍若一輪小太陽,橫在江霽與離開之間。

江霽被迫落回地麵。

朝令辭還站在原地,看著他,嗓音柔和:“你還是這個性子。當初被你掙脫過一次,這次可不會了。你在進步,我們也在進步。”

“江霽,人啊,總要認清自己的處境。”

江霽手握青梧劍劍柄,劍尖斜著指向地麵,聞言冷笑一聲,冷漠道:“說的好,希望你們死的時候,也能保持同樣的想法。”

朝令辭也拿出了劍,和他遙遙對立,眼神已經冷了下去:“敬酒不吃吃罰酒。”

江霽環視一圈,嘲諷道:“區區幾十人,一起上吧。”

於此同時,他對著清夢道:“接下來別看了,傷眼睛。”說完不待清夢回複,便主動切斷了兩人間的聯係,還用靈力覆蓋住了靈玉,想屏蔽她的感知。

隻不過是瞬間工夫,屏幕上的畫麵就混進了許多雪花點點,看著信號很差,無法再看清江霽的打鬥場麵。

清夢十分無奈。

小江弟弟在擔憂什麽呢,她又不暈血,除非十分血腥,不然她還是能接受得了的,他太小看她了。

靈玉外。

朝令辭手背青筋暴凸,冷聲道:“既然你執意找死,那便怪不得我了。”

江霽用行動回應了他的話,飛身上前,招招直指要害,身影鬼魅一般無法捕捉,劍影鋪天蓋地地籠罩向朝令辭。

朝令辭身後的那些弟子是朝天闕的精英,自幼被眾星捧月地長大,雖然知道仙靈宗的少主天賦卓絕,但從來沒和他較量過,不知他深淺。

但他們為人自傲,自覺自己一直被宗門栽培,總比這個已經失去宗門的喪家之犬獲得的資源多,因而大意輕敵,在第一輪交鋒中,有些防備不足、修為也不行的弟子便被收繳了性命。

但這些讓他們殞命的攻擊隻是江霽和朝令辭對峙時泄出的劍氣。

青梧劍和應天劍劍尖抵劍尖,分毫不退,劍尖不斷吐露出雪白寒涼的劍芒。

應天劍也是一把絕世名劍,按理來說和青梧劍不相上下,但奈何它們的主人修為相差太多,導致應天劍被迫處於劣勢,劍身劇烈顫抖著,被青梧劍的劍尖抵著,劍身彎出一個危險的弧度。

清夢遂看不清戰局,但大致模樣還是能看清的,心裏不由歡呼,小江弟弟厲害呀,才第一個回合,就已經壓製住了對手。

朝令辭和他對上的瞬間,便麵色微變:“你的修為竟然已經是分神期了?!”

即便有著全朝天闕的資源傾斜,他的修為也不過才剛剛突破化神期而已,卻被失去宗門依托的江霽牢牢碾壓。

江霽隻不過手腕一震,把把他連人帶劍震開,淡聲道:“是你自己廢物。”

朝令辭抹去唇角溢出的鮮血,突然笑了:“你果然是我最強勁的對手。”

江霽不耐煩道:“別給自己臉上貼金。”說著,已經再度展開攻勢,狂風暴雨般朝著朝令辭而去。

周圍剩下的精英弟子們有心想要幫忙,卻完全插不進戰局,隻能狼狽地在兩人攻勢溢出時護好自身。

朝令辭修為遠不如江霽,被打的節節敗退,一件又一件上等法寶承受不住江霽猛烈的攻擊,支離破碎,成為廢品,被隨手丟棄。

江霽皺眉看了一眼滿地廢品,聲音冷厲:“我看你還有多少法寶能揮霍。”

朝令辭再次嘔出一大口血,胸前白光一閃,又一件上等法寶報廢。

他咳了幾聲,嗓音像破敗風箱,氣若遊離,但唇角卻勾起一抹笑,輕聲道:“法寶不多了,但是時機已經等到了。”

江霽眉頭一蹙,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妙,想速戰速決,心口卻驟然一疼,本該淩厲揮出的一劍隻發揮出了不到七成的力道,被朝令辭勉強躲過。

朝令辭利用江霽這一瞬間的分神躲開長長距離,唇角帶血,身上也多出染血,神態卻十分自傲:“你當是不知,我朝天闕特有的‘寒毒’,不但會積攢毒性爆發,也可以自主操控爆發。”

他從袖中拿出一個造型精巧的香薰爐,爐頂上方正飄散出嫋嫋白煙。

江霽看見香薰爐,眉心一跳,立刻封閉五感,卻還是遲了。

朝令辭看著江霽眉眼上逐漸結出的冰霜,得意地笑了:“江霽,寒毒爆發後,你的實力連化神都不如,拿什麽和我鬥?”

他輕蔑一笑,指揮著朝天闕弟子,嗓音狠厲:“上!活捉他!”

江霽體內靈力像是被凍結一樣,運轉滯澀,別說不能如臂使指地用,連簡單使用都成了問題。

他咬緊牙關,想放手一搏,腦海裏卻響起了清夢的聲音:“用劍鞘!劍鞘不需要靈力!不要為了保存底牌讓自己受重創啊小江弟弟!”

她一直在密切關注戰局,但朝令辭實在太過陰險,誘發寒毒誘得悄無聲息,讓她與江霽都毫無察覺,才到了這步境地。

江霽嗓音嘶啞,這種時候竟然還能分出心神給她回應:“不需要,放心,死不了。”

比這更危險的時候他都經曆過,現下這種,對他來說還算不上大場麵。

什麽叫“死不了”!清夢急得想錘他,他怎麽總是不把身體當回事!

江霽卻已經強行催動靈力,哪怕寒氣彌漫,已經從身體內部溢出,讓他皮膚上都覆上一層薄薄冰霜,毛孔溢出鮮血,他看上去也毫不在意。

底牌不止一張,但這些人,還不值得他動用底牌。

朝令辭並不把現在的他放在眼裏,還在原地鎮定自若地站著。

江霽十指覆上與寒氣混在一起的靈氣,鋒利如刀,青梧劍的劍身與劍尖也覆上了一層銳利寒氣,攜著雷霆萬鈞之勢,狂風暴浪般砸向那些弟子!

那些弟子沒想到他寒毒爆發還能爆發出如此戰鬥力,一時防備不足,被衝擊得七竅出血,躺在地上不住哀鳴。

朝令辭臉色一邊,低聲罵了一句廢物,自己提劍而上,欲要斬下江霽首級。

但他同那些弟子一樣,錯估了江霽現在的戰力,反被震開。

弟子們橫七豎八躺了一地,陣型四分五裂,用來束縛江霽的大陣也失去作用,輕輕一撞便化為無數光點四散紛飛,消散於空中。

江霽沒有戀戰,事實上,他現在的身體情況已經不允許他繼續打下去,因此他打出一個缺口後,便迅速離開了這裏。

朝令辭被他重創,沒能及時去追他,剩下的弟子同他情況差不多,隻能眼睜睜看著江霽離開。

朝令辭撐著劍起身,眼底閃過黑霧,看著江霽離開的方向,眼裏閃過陰毒神色。

“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要殺了你!”

江霽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連清夢的話都聽不清了,隻咬牙憑著一股意誌,飛一般地往前趕。

他身上染了許多血,但往往還來不及滴下來,已經被濃鬱的寒氣凍住,結成血冰。

清夢心急如焚,不停喊著他的名字:“小江弟弟,你還能聽見我說話嗎?已經安全了,沒人追上來,你快停下,你的傷不能再拖了!”

她喊了數遍,江霽才恍惚地給了她一個回應。

“安全了?”

清夢立刻道:“嗯!已經安全了!”

江霽聽清她話音的瞬間,精神一鬆,意識猛然墜入黑暗之中,身體失去控製,迅速下墜。

清夢心髒都要停跳了,這裏可是千米高空!要是這麽摔下去,不得粉身碎骨!

她如臨大敵地盯著屏幕,在平板上毫無章法地一通點點按按,希望能找到什麽方法減緩他下墜的力度。

還好,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危險,劍鞘突然出現,托在他身下,帶著他緩緩降落,最後慢慢落在一處深山老林中,把他放在了一堆枯葉之上。

清夢總算鬆了口氣 ,但是下一秒,剛鬆的那口氣又提了上來。

無他,實在是江霽現在的模樣過於淒慘。

他渾身浴血,但因為血冰的關係,整個人看起來仿佛是個冰琥珀標本似的,身下碰到的枯葉表麵甚至都出現了一層冰霜。

江霽整個人不停地在發抖,胸膛幾乎毫無起伏,奄奄一息,仿佛即將魂歸西天。

清夢不敢耽擱,兩害取其輕,決定先把他的靈神接進來。

他的身體剛經曆過鍛體,應該還能抗住,但是靈神就不一定了,而且隻有靈神醒了,才能操控身體,才能吃藥。

等把江霽的靈神接進來之後,清夢才發現他的情況比預想中更糟。

他的靈神已經完全被寒氣包裹住,不知是不是因為強壓下寒氣使用靈力的反噬,寒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濃鬱,繭一般包裹住了江霽,好像要將他活活凍死。

叫你不聽話!這下玩脫了吧!清夢又氣又心疼,把事先準備好的丹藥拿了出來。

本來這些丹藥都是不可用狀態,但當江霽的傷重程度突破80後,係統就自動進入應急模式,開放了許多丹藥的使用權,清夢因此挑了好些穩固靈神的丹藥,不要錢一般強喂江霽。

但是江霽已經失去了意識,哪怕把丹藥放進他嘴裏,他也不會往下咽。

清夢急著快要上火,卻毫無辦法喚醒他的意識。

她隻能先用手捂住他的唇瓣,防止他把丹藥吐出來,然後緊緊抱住了他,用自己的身體替他引渡寒氣。

從古墓出來後,她發現她可以自主控製自己是否把自己當做一個過渡容器,比如她可以把靈氣引入體內,再毫無缺損地引出來。

靈氣可以,寒氣應當也可以吧,清夢凍得嘴唇發白,模模糊糊地想。

江霽氣息微弱到幾不可聞,跪坐在地,全靠清夢的擁抱才不倒在地上。但即是如此,他也一副隨時要滑下去的架勢。

清夢咬了咬牙,抱他抱得更緊了些,過渡寒氣的力度也加大,難耐地閉上了雙眼,整個人輕微地發著抖。

她身上的寒氣愈加深重,眼睫上也覆蓋上了一層薄薄冰霜。她寒氣裹身,溫熱的體溫漸漸冰涼,意識漸漸墜入深沉黑暗中。

……

江霽朦朧中,覺得自己麵前似乎有個旋渦,在把他身上的寒氣吸引走。他體內的寒氣雖然猖獗、猛烈,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它們正在慢慢消退。

一個原因是因為寒毒爆發是有時限的,但更重要的是,有人在幫他分擔寒氣,不然他未必能挨到寒氣消退之時。

他這次確實大意了,忘記自己寒毒剛爆發還沒有多久,不能短時間再來一次,否則會形成疊加之勢,然而他當時並不清楚這個機理。

隨著寒氣逐漸消退,他強大的身體素質終於開始發揮顯著作用,開始自主驅散寒氣,回複體溫。

於是江霽的意識逐漸全部回籠。

他睜開了眼。

睜開眼的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幾乎和他鼻尖挨鼻尖的少女。

她雙眼緊閉,整個人輕微地發著抖,長而卷曲的睫毛上、濃密的長發上,都結了一層厚厚冰霜,幾乎遮蔽了原本顏色。

江霽這次的意識是清醒的,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體內的寒氣正在往麵前人的身體裏瘋湧而去,然後再透體而出,被周圍濃鬱靈氣慢慢淨化掉。

她在以自己身體為容器,幫他把寒氣引出來。這個認知清晰地出現在江霽心頭,浮現在他腦海裏。

江霽終於知道為什麽上次醒來,她的身體溫度那麽冰冷了,原來這樣的過渡,上次已經有過了。

與此同時,他還感受到了自己口腔內的諸多丹藥,因為體溫正在漸漸回轉,其中一些丹丸已經開始融化,溫熱的藥效順著口腔,往身體內部流去,湧向四肢百骸。

他解除五感封閉,喉結滾動了一下,把丹藥全部咽下。

藥效開始發揮作用,他凍僵的手腳終於可以動了。

能動的第一時間,他就小心地把自己和少女拉出一些距離,但又舍不得拉開太遠,保持著能將將擁住她、卻不會再讓寒氣進入她體內的距離,給了她一個長久的、溫柔的擁抱。

他的寒毒終於過去,他可以自主使用靈力了。

於是江霽強行壓□□內剩餘的、亂竄的寒氣,把它們封住,讓它們無法再去少女體內肆虐,然後緩緩拉進和她之間的距離,低頭,雙唇印上她的,和她交換了一個纏綿悱惻的吻。

他一隻手手掌扣在少女腦後,手肘和手臂托在她頸背處,穩穩托扶著她,另隻手攬在她腰間,眼睫低垂,耐心地和她接吻。

何德何能,三生有幸,能遇到她,在他最困難的時候給了他最珍貴的陪伴,又在他生死一線的時候給予他最溫暖的的救助。

江霽眸色黑沉,內心洶湧情感幾乎要按捺不住,三年多的陪伴化作軟刀子,一刀一刀紮向心口,把他的心紮得鮮血淋漓,但他在這溫柔的痛中感覺到了一絲真正活著的暢爽感。

他不是一個人,他不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還是有人在愛著他,努力對他好的。

他稍微退開一些距離,近距離看著她的麵容。

憑心而論,她長得十分好看,冰肌雪膚,螓首蛾眉,光輝所在。即便現在臉色蒼白,微蹙眉頭,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

江霽低垂著頭,輕柔地吻上她眉梢上的冰霜,溫柔輾轉,又吻上她濃密烏黑的眼睫,一遍又一遍,直至冰霜全化,直至她臉上再無一絲寒氣痕跡,他方停下。

江霽和她鼻尖抵鼻尖,烏黑眼瞳沉沉注視著她秀美的麵容,心中思緒萬千,海浪般翻滾著。

他顫抖著手,拇指撫摸上她柔嫩臉頰,心裏一遍遍地問: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他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個矛盾體,腦海中兩個意識吵來吵去,一個說,你一無所有,憑什麽霸占她,你什麽都給不了她,快些放手吧,你這種在陰暗裏生活的人不配接近她;另一個說,在黑暗裏生活又怎麽樣,我就要她,我隻要她,我偏要她!

兩個意識吵來吵去,最後慢慢合歸,化作他的本能意識。

我身無所長,什麽都沒有,沒有能回報你的。

既然這樣,那……我就把自己給你吧。

江霽扣緊她纖細的腰,脖頸低垂,加深了這個吻,撬開她的唇瓣,把自己體內捂得暖融融的靈氣渡往她體內。頰畔長發垂落下來,遮掩了這番旖旎景象,但透過發絲,仍然看到兩人間的親密景象。

清夢意識在黑暗中浮浮沉沉時,恍惚間聽到一句播報。

【叮!恭喜江霽對您的好感度達到80,解鎖隱藏彩蛋:黑化值!】

【當前黑化值:80】

作者有話說:

江霽:沒親夠(回味.jpg)

最近忙飛了,評論可能不會及時回複,如果我沒回,那一定是我在努力碼字!淺嚐試一下日萬,評論什麽的也都會看的,該有的加更肯定不會少的!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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