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辛妍光速上樓,關上房門以後,靠著門板,她的心髒還在高速跳動。

她情商是差一點,但智商沒問題,凡是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貝藍藍那是想幹什麽,現在的辛妍感覺自己頭頂飄來了一朵烏雲,哢啦啦一聲,打了個足以劈開她靈台的閃電。

貝藍藍……是不是喜歡她啊?

是吧?隻有喜歡一個人,才會想要親一個人。

不是吧?!就她們兩個之間的曆史,除非貝藍藍真的被一道閃電劈中,不然她怎麽可能會喜歡自己!

難不成她有斯德哥爾摩?

那麽問題來了,斯德哥爾摩是病,不是真的喜歡,它會讓病人誤以為自己喜歡實際上她不喜歡,然而有的時候病太重,不是真的喜歡久而久之也會變成真的喜歡,隻是這一變化不論受害者還是旁觀者都很難分清。

辛妍竭力讓自己冷靜的分析現在的局麵,然而她越分析,大腦越亂,慢慢就成了一團亂麻,別說分析貝藍藍的心理了,她連自己的心理都分析不出來了。

深呼吸了幾個來回,辛妍跳出“貝藍藍究竟喜不喜歡她”的怪圈,開始思考另一個問題。

她喜不喜歡貝藍藍?

其實這個問題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最根本的。

安靜的一夜過去,管家精神抖擻的起床,昨晚他睡得非常好,上年紀以後他很少可以一覺睡到天亮,每回半夜都要醒個兩三次,結果昨晚上他竟然沒醒,這可真是可喜可賀。

帶著好心情,管家準備好早餐,然後去叫兩位女主人下樓吃飯。

辛妍先下來,腳步虛浮,身形晃悠,仿佛被人榨幹了所有精氣神。貝藍藍在她後麵,動作慢吞,神情沉重,仿佛接下來不是去上班,而是要參加某人的葬禮。

管家:“……”

這都是怎麽了?

直到出門,辛妍和貝藍藍也沒說過一句話,她們都埋頭吃飯,隻是偶爾抬個眼,悄悄看一眼對方,發現對方沒抬頭,隻好又把頭低了回去。

這個狀態一直持續到公司,在辦公室待了兩三個小時,辛妍都沒叫過一次貝藍藍的名字,也沒和她對視過,從早上開始,貝藍藍的心情就一直往下墜落,墜落,現在,終於到底了。

抱起要送走的文件,貝藍藍無聲的站起來,打開門走了出去,安智遠在外麵觀察很久了,抓住這個空檔,他走了進來。

來到辛妍的桌邊,他知道自己不該問,但他還是大著膽子問了,“貝藍藍小姐發現您昨天的行蹤了?”

辛妍一個手滑,好好的橫被她橫出去老遠,角度驟然傾斜的鋼筆還劃破了一部分紙。

她深吸一口氣,麵色不善的抬起頭:“你是不知火舞的弟弟不知死活嗎?是的話就學人家東渡扶桑尋親去,不是就給我出去!”

安智遠:“……”

怪不了別人,是他自己非要往槍口上撞。

雖說被懟了,但安助理還是得到了第一手的情報,做出謙恭的模樣,安助理乖乖轉身,但是還沒走出去兩步,辛妍又叫住了他。

“等等。”

安助理心裏祈禱了一下,然後卑微的轉回來,“您有什麽事?”

辛妍轉了轉手裏的鋼筆,聲音變小了一些,“我身上,有沒有別的味道。”

安助理:“……啊?”

辛妍重複一遍,這回聲音又高回去了:“我說,我身上有沒有別的味道!”

安助理:“……”

這問題可太不合規矩了,要是性別調換一下,妥妥的涉嫌職場性騷擾。

他沒膽子靠近辛妍,辛妍肯定也不會讓他靠近,於是,兩人離著好幾米,安智遠用力聳了聳鼻子。

沒有,什麽味道都沒有。辛妍不喜歡怪味,所以他們連空氣清新劑都用無芳香版本的。

站在原地,安智遠老老實實的回答:“辛總,我沒有聞到別的味道。”

辛妍聽了這個回答,卻一點都不信,她狐疑的嗅了嗅自己的胳膊,“真沒有嗎?我怎麽覺得還是有。”

昨天晚上她洗了一個澡,今天早上她又洗了一個澡,她本身就是一個有點潔癖的人,回家換一套衣服,睡覺又換一套衣服,如果是在公共場合沾上一點味道,她其實不會有什麽反應,回家洗個澡換身衣服就是了,但自從貝藍藍說她身上有香水味,而且還是從陸婉秋那裏沾來的香水味,辛妍渾身上下都不舒坦。

有句話叫做聞香識女人,香水,就是一個女人的名片,陸婉秋的行為相當於在她身上噴灑記號,像是圈領地一樣,辛妍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以後,她對陸婉秋的觀感又降了一大截。

再加上貝藍藍發現她身上有別的味道以後,反應居然是那個樣子……

這算什麽,宣示主權?

她辛妍是貝藍藍結婚以來的固有媳婦,婚姻關係神聖不可侵犯,婚姻責任忠誠不可分割?

辛妍心裏煩得很,她把一切責任都歸咎到陸婉秋頭上,全是她的錯,要不是因為她,哪有這麽一堆事。

無意識的用力戳了戳鋼筆尖,辛妍認真的問安智遠:“如果我想把雲杉療養院收購下來,需要多少資金?”

安智遠愣了半天,然後謹慎的開口:“保守估計,四億五千萬以上。”

一聽這麽貴,辛妍皺起眉來:“它的市值有這麽高嗎?”

“隻多不少,畢竟雲杉的口碑很好,而且它的占地麵積比一般醫院大多了。”

辛妍糾結了,這錢她拿得出來,問題是為了一個陸婉秋,就投資一個她從沒涉獵過的行業,是不是有點虧啊……

見她不再說話,安智遠隻好自己打聽,“您怎麽突然想收購療養院了?”

辛妍歎氣,“有的事,隻有當我變成老板以後才能做。”

安智遠不明白:“什麽事?”

辛妍幽幽的又歎了一口氣。

當然是驅逐不歡迎的病人啦~

……

安智遠走了以後,辛妍放下筆,她看向貝藍藍的空位,慢慢的抿起唇。

她可以把對紙片人的熱愛轉移到真人身上,卻不可以把毫無雜念的感情,變成貝藍藍期許的那樣。

更何況,那不一定是貝藍藍期許的。

中午十二點多,貝藍藍才從外麵回來,辛妍下午依然有會,她等了一會兒,看貝藍藍沒回來,以為她不想再跟自己共進午餐了,於是,她拆開飯盒的外包裝,準備速戰速決。

就在這時候,貝藍藍打開了辦公室的門,辛妍嚇一跳,差點把湯灑到地上,她大腦空白了一秒,然後趕緊蓋上湯碗的蓋子,快速的把拆開以後的飯菜整理了一下,等貝藍藍走進休息室的時候,辛妍正襟危坐,飯菜都好好的擺在桌子上,還是沒有動過的樣子。

她適時的轉過頭,對貝藍藍笑了笑:“怎麽回來的這麽晚?”

貝藍藍看著她勾起的唇角,沒有回答她,“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準備再跟我說一句話了。”

辛妍:“……”

她有些心虛。

其實她也知道這麽做不對,看起來就像是冷暴力,可她不是這個意思,性格使然,隻要遇上她處理不了的事,尤其是這個事還與某個人有關時,她就會習慣性的逃避。

值得安慰的是,她逃避的時間不會太長,最多二十四小時,她就恢複正常了,以前和別人相處,都沒人發現過她有這個問題,但,誰讓她和貝藍藍住在一起呢。

離得太近,所有情緒和行為都在對方的眼裏放大,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足以引起一場災難,更何況,她們遇上的還不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這一刻,辛妍突然明白前段時間被她逼著聽心裏話的貝藍藍的感受了。

她喜歡談心,而貝藍藍喜歡直來直去,一點迂回婉轉都不給人留,這樣也好,閃電戰總比八年抗戰要容易一些。

用兩個手腕抵著桌沿,辛妍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手指,“我……我隻是……”

她說了半天,也就說出這麽四個字,想當初剛學外語的時候,她說話也沒有這麽費勁過。

說話,這應該是辛妍最擅長的事情,她可以安慰過了一輩子苦日子的家庭主婦,也可以舌戰每個社區都有的攪事老太太,她可以麵不改色的拒絕同事的求愛,也可以婉拒那些被她幫助過、對她升起愛慕之心的女孩。

但對著貝藍藍,她最引以為傲的技能失效了,說話好難。

如果說貝藍藍剛剛還保留著一點希望,現在看著辛妍吞吞吐吐,那點希望也被她這句怎麽都說不完整的話磨沒了。

失望麽?肯定。

放棄麽?絕不。

輕輕吐出一口氣,貝藍藍坐到她的對麵,接過這個話題,解放了辛妍:“我也不知道昨天我為什麽會那麽做。”

辛妍一愣,“哈?”

貝藍藍垂著眼,繼續說道:“那個味道,我不喜歡,我不懂這意味著什麽,我隻知道,聞到那個味道的時候,我很生氣。”

說到這,她抬起頭,問向辛妍:“我為什麽會生氣?”

辛妍:“……”

貝藍藍的眼神中有一絲迷茫,好像她真的不明白這些,辛妍呆了呆,她覺得自己應該解釋,可是喉嚨裏像是卡了一塊糖,讓她說不出話來。

摔,這要怎麽解釋!

沉默片刻,她斟酌著說道:“可能,是你和那種香水天生不合,也可能……”

辛妍猶豫又猶豫,她不想在這種事情上騙貝藍藍,於是,她還是說了實話:“你是不喜歡用這種香水的人出現在我身邊。”

貝藍藍頓了頓,然後點點頭,“聽你說完,我更生氣了。”

辛妍:“……”

貝藍藍淺笑了一下,“但我會控製,我知道,我們的關係有名無實,你對我已經很好了,我不能再要求你更多,你不用擔心我,我會慢慢……慢慢習慣。”

慢慢這兩個字,她說的也很慢,就像是她需要先自我接受,然後才能說給辛妍聽,辛妍怔了片刻,然後,她放下手,身子朝向貝藍藍:“你不用習慣,因為它不可能再發生了。”

貝藍藍有些驚訝,“真的?”

辛妍用力點頭,她看向一旁,眼神十分堅定,“她休想再得逞。”

貝藍藍沒聽清一樣的往前湊了湊,“什麽?”

辛妍轉過頭,對她笑了笑,“沒什麽,這些事情我會處理的,吃飯吧。”

貝藍藍看看她,沒再問別的,而是也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來。

………………

這件事,似乎就這麽過去了,辛妍沒提兩人之間那個差點就發生的吻,貝藍藍也沒提,好像誰都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麽問題。

表麵是這樣,至於心裏想什麽,就隻有她們自己知道。

哪怕隻是染了一點墨水,白紙也不可能再變回原來的白紙了。

下午,辛妍又去開會,據說主持會議的還是那位副總,辛妍都想帶個頸枕一起進去了,最起碼這樣她能睡得舒服一點,貝藍藍笑著送她出去,勸她忍一忍,大庭廣眾之下,大家都看她呢,要是睡著了,丟人的還是她。

辛妍聽從了,等她和安助理一起離開以後,貝藍藍回到辦公室裏。

她若無其事的走到辛妍辦公桌邊上,拔下一個U盤,然後大大方方的走回到自己的位置前。

她的動作這麽自然,外麵的人就是看見了,也不會想到她拿的那個U盤存儲的全是辛妍的行程表,還有跟隨辛妍的出勤記錄和用車記錄。

貝藍藍調到昨天,發現辛妍下午不是一個人出去的,她帶了安智遠,還帶上了司機,但是沒有標記去了哪裏。

貝藍藍皺了皺眉。

又看了一會兒,沒發現別的問題,貝藍藍把U盤放回去,然後去了茶水間,她泡了一杯咖啡,又等了幾分鍾,就有別人進來了。

進來的是兩個秘書,她們對貝藍藍打招呼,貝藍藍也友好的招呼回去。

“昨天周二,我去學校上課了,公司那麽忙,我還不能過來跟你們一起工作,感覺怪不好意思的。”

秘書一:“沒事啦,學業更重要。”

秘書二:“就是就是,都是我們該做的。”

貝藍藍用調羹攪動咖啡:“安助理要是也這麽想就好了,他那麽嚴謹,而且從不遲到早退。”

秘書一:“誰說的,昨天安助理就隻上了半天班。”

秘書二:“不是的,昨天你沒看到,下午安助理又回來了,加班到十點才走呢,好辛苦,比辛總還辛苦。”

貝藍藍問:“下午?”

秘書二點點頭,“快六點的時候,我們都要下班了,安助理居然還會來加班。”

貝藍藍微笑著不說話。

十二點到六點,六個小時的時間,不管辛妍是去見誰,這麽長的時間段,都夠讓貝藍藍火大的了。

……

辛妍還不知道自己的底褲都要被貝藍藍查幹淨了,她還在想著怎麽對付陸婉秋的事情,她先加強了家裏的安保,然後又加強了公司的安保,對著所有安保人員耳提麵命,除非有預約,不然的話,不管誰給她送東西,都連人帶東西一起扔出去!

全體安保人員連連點頭,他們嚴陣以待,然而,好幾天過去了,別說送東西的人,就連人,都沒出現過。

而另一邊,貝藍藍照舊去實驗室找柳淡星。

柳淡星考慮的結果是,她答應了,反正不吃虧,貝藍藍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左右她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從打雜的助手一下子升級成半個合作夥伴,貝藍藍在實驗室的地位也小小的升了一下,以前柳淡星說什麽她都必須聽,現在,她雖然還是必須聽,但態度可以放鬆一些了。

下午兩點,柳淡星坐在電腦前,雙手像變魔術一樣飛來飛去,快的肉眼都跟不上。

貝藍藍站在她身後,等了一會兒,柳淡星推開鍵盤,“好了。”

她站起來,貝藍藍坐下去,“謝謝。”

柳淡星輕哼一聲,“別謝,我這是看在你這麽快就給我找到買家的份上,你還算是有幾分本事,勉勉強強可以給我打工。”

貝藍藍根本沒聽到她說什麽,相處久了,她已經學會過濾柳淡星的話了。

見她這麽專注,柳淡星皺了皺眉,“你到底想找什麽東西,這些監控質量都不怎麽樣,拍的東西根本看不清。”

貝藍藍調到正確的時間,不放過任何一個出現在鏡頭下的人,突然,她按了暫停,“是他。”

柳淡星睜大雙眼,仔細看向貝藍藍指的人影,就是一個背影,連正臉都沒有。

柳淡星:“……”

憑著背影能認出來這是誰,也是一種天賦。

接下來她以為貝藍藍要找正臉了,但貝藍藍沒有,她繼續追著這個人影,看到他上了一輛車,然後,她放大監控,把車牌號記了下來。

黑普通商店的監控柳淡星可以做到,查車牌,這就是她能力之外的事了。

貝藍藍把紙條收起來,柳淡星打量她一會兒,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你不會是想惹什麽麻煩吧,事先說好,如果你把自己作死了,你的那份分成我不會給辛妍。”

貝藍藍:“……”

默了默,她說道:“沒那麽誇張,我隻是想找一個人。”

柳淡星:“男人?”

貝藍藍:“女人。”

柳淡星:“情人?”

貝藍藍沉默兩秒:“賤人。”

柳淡星:“……”

其實她應該說情敵,但一想到這個人把自己的香水灑到辛妍身上,她就來氣,女人最懂女人,是無心還是有意,不用問都能明白。她就是故意灑的,然後讓辛妍帶著一身的香味,回到她身邊來。

知道她跟辛妍關係的人並不多,貝藍藍首選的懷疑對象是宋溪子,但是,她總覺得不是她,因為如果是宋溪子,辛妍不會藏著掖著。

看著貝藍藍陷入沉思,柳淡星搬過一把椅子,感興趣的坐下來,“說說,說說。”

貝藍藍:“……”

她一副大大方方要看戲的模樣,貝藍藍無語片刻,本來不想說,但想想她也沒別人可以說了,於是,她簡單概括了一下:“有人在辛妍身上灑香水。”

沒前因沒後果連中間的過程都極其省略,但是,柳淡星聽懂了。

“的確是賤人。”

……

柳淡星的好奇心也就這麽多,知道最主要的信息,她就沒興趣了,把貝藍藍趕到一邊去,她繼續自己的實驗,貝藍藍走到角落,準備把耗材都換了。

這時候,實驗樓的門衛敲了敲實驗室的門,“那個,打擾一下,有一個貝藍藍同學的快遞。”

柳淡星一聽就要炸毛:“快遞不準進來!扔出去扔出去扔出去!”

門衛:“……”

好歹是老員工,他也聽說過柳淡星那些吹毛求疵的規矩,其中一條是,快遞與快遞員都不準踏進實驗室一步,拆開的快遞也必須消毒,或者靜置在戶外三年以上。

他有些無奈:“能讓貝藍藍同學出來一下嗎?那個人特別堅持,一定要我看著送到你手上。”

貝藍藍愣了一下,她走出去,從門衛手裏接過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傳統快遞可不長這樣,不過,這個盒子上麵確實打印了貝藍藍的地址和名字。

門衛送到就走了,貝藍藍站在實驗室門外,三兩下就把盒子打開了,然後,她把裏麵的東西拿了出來。

——一瓶沒有品牌和名字的香水。

“喔哦——”

貝藍藍回過頭,發現柳淡星靠在門邊,正挑眉看著她:“她有點厲害,我不想再叫她賤人了。”

貝藍藍:“……”

漠然的把頭轉回來,貝藍藍一邊看著瓶中的**,一邊回答:“隨便。”

反正不管現在她叫什麽,以後她都隻有一個名字。

死人。

作者有話要說:

陸婉秋是很心機

但再心機,也比不過藍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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