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他在海上唯一的依靠

AIC總部, 倫納德撐著臉。

男人那雙深色的眼眸一直都注視著屏幕中展示出來的畫麵,身形比起王女高一截的少年站在顏尋的身後, 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鏡頭, 也就是機器人那紅色“眼睛”所在的位置。

這是王女的另一個伴生一等,並且已經被顏尋馴服,倫納德知道。

任何和AIC公司有關聯的機器都能將信息傳遞回倫納德這邊, 他的能力極其適合收集情報進行整合——他天生就是一個操控者。

倫納德的指尖搭在膝蓋上,富有節奏感地輕輕點著,須臾將視線重新轉移回到了對他來說更重要的顏尋身上,王女將受傷的蠍子保護的很好,避免了他受到二次傷害。

上次臨時將王女的信息素隔絕,倫納德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很多,但腺體還未完全恢複。

倫納德確定搖光已經懷疑自己的身份。

他為顏尋製造機會, 替她掩蓋掉機械契合度百分之百的事情, 又因為顏尋要和三皇子謝景竹合作, 讓偌大的公司更改合作對象……

那就懷疑好了。

男人遊刃有餘地想到。

倫納德本來就想要顏尋來自己發現, 或者從別的雄蟲的口中知道。

被人發現和由自己親口說出的概念是不同的,他和破軍還有搖光的性質都不一樣, 總要為自己創造一些優勢。

昨夜搖光出現在那裏的時候,腹背受敵, 前後都是二皇女的人, 如果還要調查勢必會被二皇女發現。

當然, 憑借搖光在地麵上的戰鬥力,他根本就不用擔心自己會落於下風,隻是他和顏尋綁定在一起, 不論是被抓還是殺了所有的人, 都會對還在帝國軍校的顏尋造成影響。

所以倫納德才會出現在那裏, 告誡搖光這一點。

不過他低估了搖光對顏尋的忠誠程度,他並不在意自己的生死,王女殿下的目的才是一切。

隻是二皇女準備充分,她是抱著必須要將顏尋和她相關的人一舉擊破的心思動的手。當時那種狀況下,為了避免引起更大的波瀾,讓王女受到牽連,搖光選擇了進入地下城,僅此而已。

不過看樣子,傷應該是進入地下城以後受的。

倫納德在帝星十幾年,對地下城也有了解,但沒想到會對蟲族——又或者說,特定的蟲族具有這樣的抑製作用。

倫納德的指尖又點了點:“洛川。”

被他叫到的青年出現在另一邊,他無法看見倫納德所能夠見到的畫麵,就聽見自己的養父說。

“差不多也該讓謝思源知道有些小動作還是不要做比較好。”

倫納德語氣涼涼的,他鮮少會做出這樣明確的指令,洛川心頭一跳,他莫名的覺得這件事情與顏尋會有一些關係。

他和倫納德一脈相傳,都更喜歡在合作之前掌握對方的一些弱點,二皇女身上的錯處可不少。

不過他低下頭,鏡片和劉海遮掩了臉上略有些錯愕的神情:“是,父親。”

而還在地下城的顏尋跟在機器人的身後,機器人下端是兩道滾動的輪子,走起來的速度倒還算是快。

屋子連通著一條密道,走了一段之後機器人停下腳步,頸部往上的那個觸手樣頭部轉了一百八十度,紅色的眼對上顏尋。

這樣的場麵乍一看還有些驚悚。

“顏尋小姐,請你們從這裏上去就好。”

機器人讓開身子,密道的尾端是一個紅色的平台,大約可以站上去三四個人,上方明明是閉合的,但顏尋猜測大概是和那個垃圾山一樣的全息遮掩。

機械音有些卡頓:“上去之後請配合到旁邊的酒店進行入住,三位的行程軌跡已經由後台進行了掩蓋,到達房間後會在房間內兩次播放,請謹記幾位的路徑。”

這是為了避免之後盤查,謝景竹做好了完全的準備,顏尋不得不在心中感慨一聲,明明謝景竹已經被一堆更複雜的事情給纏身,但還能臨時想到這一點。

對方就是想要讓他自亂陣腳,但三皇子殿下的腦子還真是好用。

機器人又說道:“也請盡快帶著搖光回到帝國軍校,之後殿下會聯係您。”

全程都是在對著顏尋說話,王女像是安撫小動物一樣輕輕揉著口袋裏小蠍子的頭。

她和破軍站上那個平台,顏尋看向他。

破軍雙手插兜,自從把搖光撿回來隨身攜帶以後,少年的心情肉眼可見的變糟糕了不少,察覺到顏尋的目光,破軍將視線轉過來。

少年音壓低,一聲疑問:“嗯?”

顏尋問:“有什麽能夠快速讓搖光恢複的辦法嗎?”

起碼也要是人類的形態,否則沒有辦法回到帝國軍校。

顏尋對蟲族的了解其實還是不夠深,具體的方法隻能詢問一下就在旁邊的破軍。

灰色的眼眸眨了眨,破軍歪頭,他似乎思考了一陣子:“我沒有受過這麽重的傷…不過他這麽重的傷,二十四小時以內浸泡在你的信息素裏都不一定有用,還得更……”

他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少年的眼睛微微睜大。

顏尋笑眯眯:“說。”

破軍:“……”

他移開目光,又伸手將散落在額前的碎發向後捋,眼中的懊惱根本就掩蓋不住。

平台上升的緩慢,破軍不情不願在顏尋的威壓下繼續說:“雄蟲的欲.望全部都與伴生王女有關,在得到信息素安撫的同時再加上一些能讓他感覺到…愉悅的事情,傷勢能夠恢複的更快。”

至於究竟是什麽事情,破軍沒有直接點明出來。

不應該帶著那家夥出來的,他想,說自己感覺不到不就好了?

不過他又轉念一想,王女大概是不會真的那麽做的——沒有任何一個雌蟲會討好雄蟲,就算顏尋一直都在人類社會中生存也一樣。

隻是很可惜,顏尋的觀念和一般的蟲族不太一樣。

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小蠍子的脊背,蜷縮著的搖光時不時在她的指節上輕輕咬兩下作為回應。

她垂眸溫和道:“我知道了。”

雖然第一次見麵不盡人意,但總體來說搖光還是讓顏尋很滿意的,一等蟲族這麽重要的存在,犧牲一下自己也沒什麽。

好像知道顏尋要做什麽的破軍抿了抿唇,目光下移落在顏尋的口袋上,王女察覺了他的心情極度不穩定。

“如果你對我也起到用處,”顏尋說,“那麽等你受傷的時候,我一樣會那麽做。”

很可惜,之前的破軍一直是個青春期的叛逆雄蟲,目前看來戰鬥力還挺強,但也得等派上用場後再說。

平台上升到某個節點停下,破軍向顏尋伸出手,少年抱著她輕輕一躍落到了上方的地麵上,這裏仍然是灰色地帶的巷道,隻是地麵上多出了一個綠色的小箭頭。

它帶著顏尋和破軍從沒有電子監控可以檢索到的位置向前走,來到了一家旅館門前。

謝景竹將入住的手續早就辦理好,箭頭一直引著他們進入房間才消失。

顏尋將口袋中的搖光拿了出來放在床鋪上,白皙的床鋪很快就染上一點點深紫的血色。

奄奄一息的小蠍子暫時沒有辦法變回人類的形態,顏尋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充斥整個房間,電視上同一時間也開始播放已經剪輯好的行動路線。

而破軍,少年雙手環胸守在門口,蛛絲黏上了房間內所有機器可能攝像的部位,他的角度可以看見屋內的一切。

至於顏尋,她得先看一遍她的行動軌跡。

也得等搖光變回人類的樣子才能動。

……

搖光受了很重的傷。

幾乎讓他回憶起從女王的星球逃離的那段時間,每每以為自己要死亡,卻又因為蟲族強大的複原能力熬過來。

但地下城不知為何限製了雄蟲的複原能力,也將一等蟲族那些特殊的能力剝奪。

這裏對王女來說很危險,要讓顏尋避開這裏,他想。

但黯淡的六芒星沒有辦法對王女說話,他隻能保持著這樣的狀態。

他的類人形態傷痕尤其多,尤其是腹部位置,那裏有幾條幾乎切到骨頭的傷痕。

但他不記得是誰動的手。

搖光覺得疼痛,他避開了巡邏的守衛,蜷縮在洞窟之中變回了本體的模樣——隻不過縮小了許多。洞窟中原本很安靜,但一段時間過後開始鼓動的聲音令他覺得渾身不舒適。

可惜他已經沒有力氣離開了。

恍惚之間,搖光好像看見了王女,她將自己放在手心拖了起來,動作溫和的像是在對待什麽珍寶。

大概是幻覺吧,搖光想。

小蠍子習慣了自己舔舐傷口,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著顏尋在人類社會生存了一段時間,覺得自己或許是回光返照了,才會看見自己很想看見的畫麵。

但在想象的一陣移動之後,地下城那種壓抑的、限製蟲族能力的力量消失。隨後有什麽附上了他的傷口,指尖在那些傷痕上劃過留下輕微的癢意。

搖光感覺到身上輕微的重量。

身上的傷口還在疼痛,隻是很快有別的將其覆蓋,指尖劃過皮膚,搖光一時間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麽而顫抖。

他像是一艘小船,而掌舵者控製著他的方向,浪與潮打在船身上,奇妙的觸感。

搖光感覺到了有些濕潤的觸感,長發散落在皮膚上泛起輕微的癢意。玫瑰與白山茶的信息素在空氣中湧動,在某個時間節點,因為傷口的疼痛混雜,雄蟲身側的手本能地抓緊了被單,白皙的手背上青色的筋微微鼓起。

殿下,他有些恍惚地想,他永遠追隨的殿下。

受了傷的戰士此時任人擺布,他甚至哀求一般憑借本能地朝著王女的方向挪動,像是那掌舵手是自己在大海上唯一的依靠。

而這一切映入在場兩人的眼中,顏尋和破軍的心情各異。

後者指甲幾乎嵌到手心,他看著王女殿下將自己放在一邊,專心致誌地為另一個雄蟲服務,嫉妒像是蔓草一樣滋生,讓他的眼眸迅速變得金黃。

顏尋擦了下嘴角。

她撐起身子,靜靜看著搖光染上了緋紅的白皙臉龐,身上那些恐怖又錯綜複雜的傷痕在王女的信息素拂過之後快速修複。

搖光睜開眼。

濕漉漉的紫色眼眸對上了王女那雙紅寶石一般的眼睛。

“……殿下。”他抬起手,骨節分明的指節放在胸口,感覺到自己加快的、不像是冰冷蟲族應該有的快速心跳。

這次他沒有再被拋棄。

顏尋摸了摸他的頭:“辛苦了。”

搖光為王女而生。

也心甘情願為王女而死。

作者有話說:

因禍得福了,小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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