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芒星

被撞開的星星緩慢地向後移動,一點一點地把自己縮到了顏尋身後不太好看見的位置。

顏尋莫名地從它的行動中看出委屈的意思。

她覺得很有趣,瞥了一眼耀武揚威的紫色六芒星,伸手將金色的星星攏到懷中,看見星星上麵被撞破了一點點角。

王女輕聲問:“會疼嗎?”

星星在顏尋的指尖輕蹭了兩下,像是在給她回應。

哎呀,怎麽這麽乖。

顏尋心情愉悅,用手指輕柔地撫摸星星的棱角,將那顆傲慢的六芒星冷落在一邊。

而在她的餘光裏,紫色的六芒星瘋狂閃爍,圍繞著顏尋轉了好多圈,像是不敢相信顏尋落下它去關注別人。

顏尋垂著眼眸無視,她安撫著手中受傷的星星,看著它在手中逐漸再亮起來。

同一時刻,季星源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在無邊的宇宙中漂流,漫無目的地尋找著前輩留下的、任何關於王女的信息素線索。

季星源不知道自己的尋找會持續到什麽時候,或許直到蟲族相較人類而言漫長得多的生命走到盡頭,他都沒辦法找到殿下。

況且在此之前,還有更大的挑戰。

無法獲得王女的信息素,附屬的蟲族會情緒失控、信息素暴動,最後甚至無法維持類人形態。

而蟲族的王女都有非常強的占有欲,對二等蟲族這種消耗品,她們連自己的部下都不屑於給一個眼神,更別提別的王女的附屬。

如果在尋找的過程中王女死亡,一等蟲族還可以另謀出路,對於二等蟲族來說,隻有死路一條。

季星源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效忠別的王女。

寧願死亡,也不會背叛。

每當他的同僚開始失控,季星源都冷眼看著,直到他們逐漸成為了怪物。而後他處理掉昔日的同僚,通過這種方式宣泄自己的情緒。

這個方法很管用,但也難免受到影響。

在夢裏,季星源再一次地有了那種感受。

想要破壞一切,想要撕碎擋在麵前的一切東西的衝動像是火焰點燃了他,直到一雙溫暖的手捧住了他的臉頰。

“你還好嗎?”有個聲音這麽問道。

季星源睜開眼睛,房間內的光線不是很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眸,聽見自己比起平日要快一些的心跳。

溫柔的撫摸好像還停留在臉上,季星源愣愣地抬起手,輕輕觸碰了一下臉頰。

他隨即有些茫然地想:……我怎麽會在這裏?

身下是柔軟的床鋪,季星源注視著陌生的天花板發愣,他昨天做了一早上的飯,做完後帶著來到了德維特古堡。

應該要讓王女殿下強行打開端口才對。

想到這裏,遺失的記憶突然複蘇,季星源猛地撐起身子看向床邊。

紅發的王女趴在床邊,她的手臂枕著腦袋,頭發有些淩亂的模樣,隻是睡得還算是安穩。

這是一個不舒服的跪坐姿勢,血液很難流通。

顏尋被**的動靜驚醒,有些迷糊地抬起頭看向發出動靜的源頭,正巧對上了季星源略有些慌亂的視線。

顏尋覺得很好玩。

自從那天突然認識開始,季星源就一直是很穩重的模樣,難得露出這種表情看起來還有點可愛。

於是季星源看見她撐著臉頰,彎起眼眸:“你醒啦。”

王女的脾氣很好。

但不是二等蟲族冒犯的理由。

季星源眼睫微顫,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從床鋪的另一邊翻下去,被子被帶到地上,男人狼狽地扯過遮住自己的半身。

這一串的動作實在是太過□□速,動靜大的顏尋懵了一下。

怎麽一副良家婦男被輕薄的樣子啊?

季星源顫聲道:“抱歉殿下,我……”

“你昨天太累就直接睡著了,沒發生什麽啦。”顏尋動了一下發麻的腳,她又揉了揉肩膀,隨後想要撐起身子。

但由於之前跪坐地太久,顏尋險些用臉和床鋪進行**碰撞。

季星源立刻向前伸手扶住她,遮在身上的被子隨著動作滑落。

顏尋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她略有些驚奇:“……哇哦。”

空氣中的蜂蜜氣味驟然濃鬱了起來,季星源臉上沒什麽表情,不知什麽時候變換的眼瞳看向別處。

顏尋猜到他在害羞。

王女對信息素的感知是天生的,從這些信息素中能夠感覺到下屬蟲族的情緒。

而現在,季星源大概是羞憤欲死。

他等著顏尋找好重心以後,扯過被子狼狽地重新遮住,又退回去跪在地上,頭垂得很低。

顏尋的手伸出去,捧起他的臉頰。

“既然覺得抱歉的話……幫我做一件事情吧。”

給她的好哥哥送一份禮物。

就當是自己用他名字恐嚇別人的報酬了。

*

德維特家族的射擊場。

巨大的空間足矣承載數台重型機甲,各個訓練項目都劃分好了位置,高處則是有一個可以觀摩的平台。

穿著勁裝的謝景竹斜靠在擺放槍械的櫃子邊上,他穿的中袖,手肘和小臂都暴露在外,露出線條流暢小臂。

謝景竹轉動著手中的槍支,修長的指尖靈活地控製著速度,沉重的槍支在他手中像是玩具一樣。

過了一會兒大概覺得無聊,謝景竹看向下方訓練場中央黑紅色的輕型機甲。

移動的射擊靶速度極快,有節奏的槍擊聲在室內回**,機械音複述著同樣的結果。

“十環,十環,十環。”

“阿維爾大人,您的射擊成績穩定度100%。”

阿維爾已經連續訓練了兩個小時,在高強度的練習過後還能保持這樣的精準度,可見這家夥是個怎樣恐怖的存在。

不過謝景竹見慣不怪。

他將手中的槍扔進陳列櫃,走向平台邊緣。

阿維爾其實是個全能型機甲手,除了最常用也經常攜帶的輕型機甲外,重型機甲和中型機甲都能夠完美駕馭。

謝景竹朝著下方開口:“你也太努力了。”

他不像是阿維爾,據本人所說動腦子更費勁,他找盡一切方法給自己偷懶。

阿維爾則是嚴格地遵循戰士所應該做的所有訓練。

這人的天賦已經足夠恐怖了,還這麽努力。

真是恐怖的家夥,謝景竹又感慨了一次。

他趴在護欄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朝著阿維爾聊天:“我說你這裏的事情什麽時候才能解決?那個南希也太纏人了,我已經不想再聽她撒嬌了哦。”

這個小姑娘每天打卡一樣的守著他的出現問候,時不時裝作偶遇,偶爾還要一些肢體接觸。

“上次我差點把她扔出去。”謝景竹意味不明地抱怨著,“都快精神衰弱了。”

黑紅色機甲裏麵沒有給出回話,阿維爾高冷的像是什麽都沒聽見。

不過謝景竹並不在意,這樣單方麵的輸出他早就已經習慣了。

這次來無非是要和德維特家族建立友好關係。

不提梅格夫人要讓她自己的兒子上位,又在中途對阿維爾進行暗殺——就算梅格夫人什麽都沒有做,留著她也不行。

帝國現在需要阿維爾,他過不了多久就要回帝星,梅格夫人是這裏最大的一根釘子,留著就會有問題,最好是能夠直接讓他們卷鋪蓋滾蛋,換成阿維爾的心腹幫忙打理。

謝景竹和阿維爾兩人私下的關係其實還不錯,幫助帝國的新星得到應有的權利義不容辭,謝景竹決定從南希身上入手,看看是否能夠得到什麽有利於他們的線索。

可惜的是梅格夫人並不是謝景竹想象中的那麽蠢,對方對阿維爾多有警惕,到現在已經快一個星期過去,隻獲得了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信息。

現在獲得的罪證,最多關一段時間的禁閉。

“要不,我去接近一下你的另一個妹妹吧?”謝景竹的手在護欄上輕輕點了點,笑著踩線,“她一直都留在這裏,說不定知道點什麽哦。”

還是沒有人回話。

正在射擊的機甲扣下扳機,子彈出膛,略微偏離了中心。

“9.8環,9.9環,9.7環。”

“您的射擊精度出現輕微偏差,阿維爾大人,是否需要進行武器檢測。”

謝景竹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中央的輕型機甲並未對機械音作出反應,舉著槍的機械臂放下來,中間的倉門打開,一個黑色的身影跳了下來。

阿維爾接過旁邊機械手臂遞出的毛巾,看向上方的謝景竹。

因為運行機甲運動量極大,阿維爾流了一點汗,他靜靜站在銀白色的地板上,看向謝景竹的目光不善。

在這樣富有壓迫感的目光注視下,謝景竹默默抬起手:“知道了知道了,開玩笑的。”

謝景竹,帝星的三皇子。

他看起來散漫、什麽都不在乎,其實心裏的算盤打得比誰都響亮。否則也不會在其餘皇子皇女拉攏德維特家主的時候,來接近阿維爾。

這是一個精明的、走一步能夠看到十幾步以外的棋手。

“下周六,K31星球的宴會有很多人到場。”

在此之前,他們要得到最有利的武器。

——證明梅格夫人包括暗殺德維特繼承人在內的數項罪名。

阿維爾將手中的毛巾扔到一邊,黑紅色的機甲收回到食指佩戴的戒指中,他有意忽略謝景竹之前的話題,邁步向著出口的位置走去。

謝景竹聳聳肩,他一撐扶手,從極高的位置一躍而下,恰好落到阿維爾身邊。

“我說——這樣一張臉給你真的很浪費,冷冰冰的可不會討女孩子喜歡哦。”

“如果你真的很閑,可以去替代通訊處的人。”

在兩人剛踏出訓練場的大門的時候,一道黑色身影從阿維爾眼前一閃而過。

阿維爾當即抽槍射擊,但並未打到來者,謝景竹看見了黑色罩袍下麵一晃而過的金色。

幾秒鍾的時間,那人像是從未來過一樣消失在兩人麵前。

一封信件落在了地麵上。

阿維爾紅色的眼眸鎖定對方離開的位置,他薄唇一抿,聽見謝景竹喊住了自己。

“不用去了,應該是故意讓我們看見的。”

謝景竹微眯起眼睛,他彎腰撿起地麵上的信封,慢條斯理地用戴著手套的手拆開它。

一張投誠狀,記錄了部分非|法地軍|火交|易明細。

謝景竹掃過上麵的內容,臉上的笑意愈濃:

“唔…有人給你送來了一個好東西。”

作者有話說:

小尋發現了欺負季星源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