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族也會哭嗎?

搖光站在洗手間的門口。

身形纖長的少年一手按壓著自己的後頸腺體, 另一手插兜,整個人狀態悠閑懶散。

裏麵傳來了水流的聲音, 搖光知道是顏尋在洗手。

——仔仔細細地、將他留下的所有痕跡都洗幹淨。

有那麽一瞬間, 那雙紫色的眼眸中黑沉,陰鬱的情緒就快要控製不住彌漫的時候,洗手間的門在搖光麵前打開。

明明信息素已經傳遞了搖光的情緒, 但換回自己衣服走出來的顏尋卻像是不知道他心情的起落。

她出來的時候烘了手,手上一點水漬都沒留下,十分自然地向著旁邊偏了偏頭。

“一起吃個午飯嗎?”

新任的星球主在這裏,禮服的錢自然是不需要尊貴的客人支付,並且會由專人送去酒店的房間。

顏尋看著還是很別扭的搖光,笑眯眯跟上一句:“我請客,你喜歡吃什麽?”

搖光想都不想冷冷道:“同類。”

蟲族對人類的食物沒有特別的傾向, 營養液喝起來足矣飽腹, 真的要說嚐到切實的口感, 要麽就是攝入王女的信息素, 要麽就是吞噬掉同族的本體。

搖光想:如果她真的想要討好的話,那就讓他把季星源吃了——那他就完全原諒她。

顏尋卻扭頭, 淡淡回答:“真可惜,那就吃我喜歡的好了。”

搖光從顏尋的語氣中聽出了拒絕, 她不允許他動季星源。

他的舌尖在牙齒的後槽處輕輕抵了一下, 對一個二等蟲族產生的嫉妒翻騰著湧上心間, 但在顏尋看過來的時候,麵上似乎還是乖巧的模樣。

這樣正常的狀態下,搖光就像是一個聽話的年下弟弟。

顏尋看著他的模樣沉思兩秒, 突發奇想:“對了, 在外麵不要叫我殿下。我想想看…叫姐姐好了。”

搖光一僵。

他的眼瞳睜大, 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搖光當即就想要拒絕,雖然他的外貌是少年,但沒有一個雄性會喜歡在雌性麵前展現出自己弱勢的一麵。

顏尋理直氣壯地注視他。

就算再不願意,在王女信息素的影響下,搖光還是咬牙切齒地應聲:“知道了……姐姐。”

他最後兩個字咬的很重,像是要嚼碎了吞入腹中,顏尋臉上的笑意更濃,抬手將揉揉他柔軟的紫發。

還沒有被完全馴服的小蠍子,真可愛。

那輛紫色的豪車還停在門口,坐在駕駛座上的副官正焦頭爛額地處理著公務,星球主的事情全都堆到了他的肩上。

直到顏尋走到車邊敲了敲窗戶,他才驟然驚醒。

車窗搖下,副官惶恐地看向搖光:“大、大人,您是什麽時候出來的?”

“就在剛剛,”顏尋替還在鬱悶的搖光回複,“麻煩載我們去附近比較有名的餐廳~”

副官愣愣的,他看看顏尋,似乎在斟酌著自己是不是應該回答這位女士。

旁邊的搖光扯了下唇角:“聽她的。”

搖光妥協的樣子讓副官大跌眼鏡,他有些驚恐地看了搖光一眼,又緊張兮兮地按開後座的車門,設置了路線。

“如果我沒記錯,這款車型是可以自動駕駛的。”顏尋看了眼副官還未關閉的麵板,“你看起來公務繁忙,隻要設定好路線,我們可以自己去。”

搖光懶洋洋地表示全都聽顏尋的。

副官心驚,但他向來忍辱負重習慣了,向著顏尋道謝之後就從車上下去。

車輛的形態發生改變,人工智能掌控了控車權,顏尋透過窗戶看向那個副官的背影。

搖光在一旁涼涼道:“這個家夥應該沒什麽好看的吧。”

外貌甚至都比不上一個普通的二等蟲族,處理工作的能力也就一般——顏尋要是再多看兩眼,搖光就要按捺不住將他殺死的衝動了。

顏尋收回目光。

她對這個副官當然沒什麽興趣,隻是他曾經待在舊星球主的身邊,顏尋可沒忘記舊星球主想對自己做什麽。

作為副官,他一定知道很多事情。

由於K31與中心帝星的距離並不遠,光照足夠充足,早上出門的時候光線還不錯,但現在城市上方陰雲密布,看起來像是要落雨。

顏尋撐著臉頰,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躺在膝上的搖光的頭。

落雨啊……

*

謝景竹和季星源在同一層入住。

午飯過後天色就沉了下來,阿維爾被社交纏身,基本上不出現。

謝景竹雖是帝國的三皇子,但他畢竟沒有大張旗鼓地宣揚,行事也低調,知道他身份的人還是少數,整個人倒是悠閑。

謝景竹是帝星人,這種酒店對他來說就是普通的落腳點,他對K31星球這樣的地方也沒什麽探索的心思。

畢竟最有趣的事物就在身邊。

鮮少參與人類生活的蟲族不僅出現在了人類社會中,甚至還融合的很好,其中的一個王女還在不久前與他達成了協議。

很有趣。

謝景竹從電梯中出來,就看見季星源站在對麵的門外,他低著頭看著地麵,像是在發呆。

謝景竹上前,好奇問道:“怎麽了?”

季星源垂眸,並沒有說話。

一身黑的青年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但謝景竹臉上的笑意更濃,好像知道了什麽。

“沒找到小尋嗎?”謝景竹說,“她早上出去了哦。”

他說看見顏尋上了搖光的車,三皇子的眼線眾多,他們知道要將什麽信息傳遞給自己的主人。

謝景竹知道現在K31的星球主,也就是那個名為“搖光”的少年,是一名一等蟲族。

他還在想,和顏尋成為盟友還不錯,起碼蟲族的戰力就足夠人類驚歎。

聽到謝景竹的話,季星源緩慢地眨了下眼。

他垂落在身側的手握緊,隻是臉上的表情還是一樣,似乎並無任何的波瀾。

就在謝景竹以為季星源就準備這麽無視自己的時候,青年略沉的聲音傳來:“你想和我說什麽?”

謝景竹聳肩,他的眼角帶著淺淺的笑意:“你就不擔心…他取代你的位置嗎?”

不安的蟲族眼睫顫動。

“她出去的時候似乎沒帶傘,”謝景竹說,他在自己的門口進行了虹膜識別,大門應聲而開,“當然,我隻是好心提醒。”

門扉關閉的聲音。

季星源聽見了自己不平穩的呼吸,如果王女在這裏,可以感受到沉重的幾乎要實質化的信息素氣味——這已經超越了二等蟲族可以釋放的信息素含量。

季星源告訴自己,他不應該和一等的大人們爭奪什麽。

但那個已經沉寂已久的聲音又說道:

殿下已經在人類社會生活了很久,她與其餘王女、甚至整個蟲族都不一樣,你是第一個來到她身邊的,你對她來說不一樣。

季星源去屋內取了雨傘。

雨下的愈來愈大了。

季星源站在酒店的屋簷外,他虛虛握著手中黑色的傘,雨水打在傘麵上,發出有節奏又清脆的聲響。

機器人好心的要過來為客人打傘,但被季星源拒絕。

他站在雨幕中,像是沉默的雕像。

一輛車在麵前不遠處停下。

敞開的車門內外,一等蟲族與二等蟲族的視線在空中交錯。

車內的搖光咧開嘴,小蠍子的尖牙暴露在空氣中,屬於一等蟲族的信息素彌漫在空氣中,給季星源極大的壓迫感。

他聽見了雨聲帶來的聲音。

搖光對著王女說道:“我很討厭他。”

而顏尋是怎麽回答的呢?

顏尋回答:“我說過不行就是不行。”

攻擊性十足的蠍子撇了撇嘴,哼哼唧唧回應了顏尋,並且刻意拉近和王女的距離——就算沒有被完全馴服,雄性在同類麵前宣誓主權的本能也並未改變。

季星源低下頭。

他知道一旦搖光找到機會,一定會將他生吞。

顏尋來到車門邊,呼喚季星源的名字。

季星源大概是在雨裏麵站了很久,風雨交織,雨水被風帶著從傘下觸碰他的身體,他的肩膀都被打濕。

站到季星源傘下後,搖光的信息素中立刻就散發了不滿的氣息。

“我們舞會上見。”顏尋說。

她頭也不回。今天給搖光的甜頭已經足夠,她也有些累了。

季星源沉默不語。

他手中的傘向著顏尋的位置遮擋,就算自己半邊身子都被雨水淋濕也一言不發,顏尋抬眸看他一眼,腳步輕快地回到了酒店的大堂。

季星源在顏尋的麵前一直垂著眼眸,渾身濕透的模樣看起來可憐極了。

顏尋問:“去我那裏?”

季星源當然是沒有拒絕的權利的。

顏尋帶著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季星源頭發上的雨水滴下來,順著眼角和臉頰的弧度向下滑落,匯聚在下顎處,最後滴落到地上。

季星源將顏尋送回房間,他向後退了一步。

“殿下,如果搖光大人……”

顏尋已經在沙發上坐下,她雙腿交疊,抬眸看向站在旁邊的季星源。

她的語氣和平時沒什麽區別,饒有興致地注視著季星源:“不是說了不用叫他大人。”

季星源抿唇:“搖光很不喜歡我,小尋,我的存在對你和他的相處並不好。”

房間內有些安靜。

她向著季星源招招手:“過來。”

季星源向前兩步,他在顏尋腳邊跪下,他抬眸看向顏尋,漂亮的臉被溫和的光線照射,顯得乖巧。

顏尋有些好奇,她用一隻手貼在季星源的臉頰上,柔軟的金發被雨淋的濕漉漉的。

“蟲族也會哭嗎?”

季星源跪在她的身前,他蹭蹭顏尋的手心,感受著屬於王女手心的溫度。

“會的,殿下,”他說,“如果被拋棄的話,我們一樣會悲傷。”

季星源的眼睛濕漉漉的。

像隻落水的小狗。

作者有話說:

昨天待高審半天,有些內容大家得看且看,如果被鎖會全修改掉。(我也沒有很那個嗚嗚)

更新是固定晚九點,如果寫的順手會十二點加更,不要養肥我嗚嗚嗚嗚qw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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