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獨希望是你

在蟲族與人類對峙的現場。

就算阿維爾的部隊全部都是人類的精英, 經常與暗生物進行戰鬥,但對上擁有智慧, 也從未交手過的蟲族, 不免也會感到緊張。

而和情緒緊張的人類不同,喜歡戰鬥並從不畏懼的蟲族部隊最前方,幾個尤其突出的一等蟲族都有些無聊的模樣。

破軍打了個響指, 唇角上揚歡快道:“左邊的那些星艦全都交給我,剛好之前沒打高興……人類最強的軍隊應該不會很脆弱吧?”

搖光抬眸看了他一眼,駁回:“殿下應該不會和人類開戰。”

破軍灰色的眼眸眯起,他的舌尖輕輕抵了一下牙後槽:“因為那個帝國少將?”

“或許,”較為了解顏尋和德維特家族關係的搖光有些不耐煩,“……這層關係會占一定的比重。”

“要說這個,簡成洲。”破軍揚聲, 他偏了偏頭, 不知不覺間變成金色的眼眸充滿了敵意, “你之前差點殺了殿下的哥哥吧。”

瑞格斯就站在一邊, 他作為另外族群歸順於顏尋的蟲族,但並不會對簡成洲產生任何的同病相憐情緒, 一時間神色懨懨。

搖光並未參與到他們的對話中,他看著簡成洲那張臉幾秒, 很快收回了視線。

和還能說上話的幾個一等蟲族不同, 簡成洲靜靜地懸浮在宇宙中, 他注視著那屬於人類的軍隊,一等蟲族能夠很明顯地感覺到周圍同等級的蟲族對他表現出的針對。

冷冰冰的語氣,簡成洲像是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裏:“既然沒有辦法保護好殿下, 就閉上嘴。”

異色瞳的蟲族信息素擴散出去, 屬於強大一等蟲族的信息素立刻就讓在場的所有雄性都下意識地回應了挑釁。

破軍哈了一聲:“你應該不知道對於小尋來說先來後到是很重要的吧。”

少年這麽說之前還不忘數一數自己的到達順序, 季星源和搖光在前,自己算第三——不高不低,可以接受。

這一句話同時戳到了不少一等蟲族的心,一時間信息素之間互相對抗,連帶著他們的情緒都變得不太穩定,好戰嗜.殺的本性被挑動起來,場麵短時間內就變得殺氣騰騰。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搖光首先將自己的信息素氣息全部收回,最先誕生的伴生蟲族不知為何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五分鍾的時間並不算長。

搖光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大約一分鍾後,他向著顏尋走過的方向走去。

王女此時此刻正有些無聊地在房間內踱來踱去,而後坐到了辦公椅上。

顏尋並不確定阿維爾會怎麽樣選擇,但是她明白需要和阿維爾進行一定的割席,畢竟現在帝星的狀況複雜得很。

和謝景竹的合作關係從頭到尾都沒有變化,隻是就算是合作也要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太過於親密會讓謝景竹的身份變得尷尬起來。

這就要涉及到利用和威脅。

和人類合作真是太複雜了,就不能把不聽話的人全部都處理掉嗎?

就在顏尋這麽想著的時候,搖光走進了這一間操控室,他按下門邊的按鈕將房門關上,少年對上顏尋的目光,他抿了抿唇快步向著顏尋的方向走來。

信息素縈繞在鼻尖,顏尋感覺到了一點不安的氣息,搖光似乎在擔心著什麽事情,看上去不太對勁。

搖光在顏尋的麵前半跪下來,少年低著頭並不看向顏尋,短發將眼中的情緒全部都遮掩住:“姐姐,我……”

顏尋任由他在自己的雙膝上找到依靠:“怎麽了?”

搖光將自己的真實意圖隱瞞,隨後問:“姐姐確定要使用簡成洲嗎?他的不穩定性是不是太強了?”

顏尋以為他是因為逐漸增多的一等蟲族而感到不安,她安撫道:“沒關係,他不會對我造成多大的傷害的,再說他都已經到我的神經網上了,傷害我不就是傷害他自己嘛。”

不僅如此,讓簡成洲切斷之前的聯係相當於讓另一個王女自投羅網。

搖光皺了皺眉,手小幅度地攥緊:“可是……”

顏尋伸手揉了揉他的短發:“他的身體裏還有簡椿來的一部分,必要的時候他會抑製簡成洲的行動的。”

搖光沒有說話。

顏尋感覺到白山茶在話音落下的那一刻褪的幹幹淨淨,腿上傳來了輕微的震感。

搖光像是應激了一樣,原本就因為未成熟體而略顯單薄的肩膀開始微微顫抖,整個蟲的信息素中情緒一度爆發又收斂。

顏尋還是第一次見到搖光這幅樣子,她的手向著後方移動,伸手撫摸上搖光的後頸。

那裏燙的驚人,像是能夠灼燒起來。

顏尋有些驚訝:“你現在的情緒不太對勁,怎麽了?”

按理來說,簡椿來是搖光見過的一等蟲族,對方並不存在強大的攻擊性,能讓搖光這樣的反應——是那段失去的記憶中還有什麽比較重要的信息嗎?

搖光用力閉了閉眼睛,他真的不想再體會一次那種被一個蟲族壓製,對方在他麵前完全獲得王女殿下的愛的感覺……好在現在的顏尋遺忘了她誕生之初的那些事情。

顏尋見他沒有說話,王女的眼中並無笑意,她輕輕按壓搖光的後頸,看見他抬起頭。

剛剛驟然產生的情緒令他的神色蒼白,但搖光仍然強型牽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殿下,能不能…不要拋棄我。”

他沒有叫姐姐,附屬者對王女的稱呼即是恭敬又帶有著極其強烈的眷戀情緒,那雙紫色的眼眸中滿是漂浮不定、什麽都無法抓住的恐慌感。

顏尋想,曾經自己和簡椿來的關係一定好到親密無間,才會讓搖光露出這樣的態度。

那麽……究竟有多好呢?顏尋想。

她緩緩彎下腰,捧起搖光的臉頰,紅色的長發向著前方晃動,陰影落下將顏尋的麵部神色進行了一定的虛化。

她在搖光的眉心吻過,一路順著高挺的鼻梁向下,最後來到了唇前,隻是吻並未落下。

搖光愣愣的,他等待的親吻並未落下,顏尋抬起頭似笑非笑:“五分鍾到了。”

搖光抿了抿唇。

少年勾住顏尋的指尖:“如果姐姐不想要真的對人類動手,那麽在帝國少將做出決定之後,我可以將他們投入無害的幻境。”

他不喜歡人類,這點非常明顯。

但是搖光又能夠感覺到顏尋並不想大開殺戒——就算是雄蟲的本能在讓搖光大開殺戒,他願意選擇更讓王女感到開心的那個選項。

顏尋了解阿維爾,她知道他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所以對著搖光輕笑了一聲。

“好啊,”她說,“那麽就拜托你了。”

門扉打開,顏尋立刻就對上了破軍金色的眼眸,三個一等蟲族明顯不和,比較沉穩擅長控場的有季星源和倫納德,但他們兩個此時此刻正在那個充滿著黃沙的星球上。

顏尋:“不要打架哦。”

再怎麽互看不順眼都給她忍著,別鬧出什麽大動靜。

人類的星艦上,站在阿維爾身後的副手一句話都不說,眉間皺成一個川字,他開口想要勸一勸長官,但是很顯然阿維爾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定。

五分鍾的時間過去。

那些一等蟲族還有顏尋都已經走進了星艦還沒出來,阿維爾用短短五分鍾的時間將自己所有的心理波動都壓製下去。

他已經做好了決定。

青年的手搭在腰間,佩戴著手套的指尖無意識地一下一下觸摸著那專門用來對抗暗生物的槍,手腕上顏尋送的那枚手環依舊掛著,因為主人的情緒動**太過於複雜,一時間也沒有小人彈出。

副手還是忍不住開口:“阿維爾大人…我認為這種時候我們應該與您共進退。”

他們願意和這位上司一起背負罵名,也願意奉獻出自己的生命,這是他們加入阿維爾的軍隊時候就已經做出的決定。

“不用。”阿維爾淡淡道,他看著視野中出現了顏尋的身影,心髒鼓動的聲音逐漸加快,“不論發生什麽,都是我一個人的失職。”

就在下屬們的沉默中,阿維爾獨自一人覆上機甲出倉,那顏尋曾經見過的、紅黑色的機甲並未表現出攻擊性,他隻是站在那裏。

充滿著孤獨感。

顏尋氣定神閑來到了自己這位名義上的哥哥麵前,她仍然覺得阿維爾的這身機甲令人驚豔。

“要怎麽選擇呢?”顏尋語氣溫和問,“做人類的叛徒,還是要戰死在這裏?”

機甲之內的聲音說:“我無法做出背叛全部人類的行為,但我永不想與你為敵。”

顏尋立刻就懂了他的意思,少女語氣中的笑意加深:“所以你要一個人對抗搖光破軍他們嗎?”

倘若在阿維爾的全盛時期,或許還有一戰的實力,但現在阿維爾重傷未愈,這就是必死的結局。

年輕的帝國之星知道顏尋說了不想傷害人類,他相信顏尋,但他不能夠代表所有的人類相信。

戰鬥無法避免,但如果隻是他一個人…或許可以減少傷亡,那些軍人跟隨自己許久,都是從死亡線上活下來的精英,阿維爾私心希望他們能夠好好活著。

機甲伸出手,將刻有紅玫瑰的槍遞到了顏尋的麵前,機甲倉內阿維爾那雙紅色的眼眸中倒映出顏尋的模樣。

“我唯獨希望…最後終結我性命的能夠是你。”

他名義上的妹妹,支撐他不斷從低穀中爬出的信念,放在心裏偷偷喜歡了很久的少女。

顏尋笑了起來,與身後那些虎視眈眈的雄蟲不同,好像沒有一絲一毫的攻擊性。

顏尋並未伸手接過阿維爾手中的槍,黑紅色的漂亮機甲保持著這樣的動作,阿維爾有些愣神,看見紅發少女抬手輕輕揮了揮。

他聽見清泉一般悅耳的聲音傳入耳中,少女的笑意蔓延開。

“……你太疲憊了。”

“好好睡一覺吧,阿維爾。”

在溫和的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一個巨大的黑洞在人類艦隊的後方展開,早就準備好的搖光雙手插兜站在蒼茫的宇宙中,他的指尖順著虛空從左滑到右,那黑洞像是有意識一樣將整個星艦吞了進去。

“小尋,”阿維爾並未掙紮,展開的、針對性極強的幻境令本身狀態不佳的帝國少將也有些恍惚,他強撐著用機甲手部的前端輕輕觸碰了一下顏尋的額頭,“祝你…一路平安。”

人類的精英部隊就這麽消失在蟲族的麵前。

顏尋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她抬手在剛剛機甲觸碰到額頭上的位置碰了下。那雙殺死過無數暗生物的機械手卻能夠做出這樣的溫柔舉動,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內心在拉扯著。

顏尋很清楚。

她逐漸向著蟲族同化,變得更符合當初季星源第一次見到她時候描述的那種蟲族王女形象,比方說在看見人類軍隊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是將攔路的家夥全部都殺光。

不行。

她自我拉扯,隻有在和人類更多的接觸之後才能夠穩固自己的內心,她的靈魂始終認為自己是人類,隻有野獸才會不能操縱自我。

——決不能夠被同化。

正是因此,她得讓人類接納自己,讓周圍的人類對她產生一定的限製作用。

否則她一定會忍不住掠奪人類的領地,將人間變成煉獄。

屆時……就沒有任何能夠阻止她了。

*

帝星首都,地標懸浮建築內部。

這個多數時候用來進行宴會的地方此時此刻匯聚了整個帝國最尊貴的一批人,長桌的兩邊坐滿了衣冠楚楚的高官貴族,他們有的就是帝星本地的官員,有的來自於周邊的星球,每個人的桌麵上都豎起一道光屏。

上麵顯示的是人類所知的、關於蟲族的稀少資料。

帝國從區區一顆小星球發展至今,和蟲族都沒有過多的交流,一方麵是宇宙實在是太大,另一方麵則是蟲族就像是不穩定因素組成的炸彈隨時都可能炸開,任誰都忌憚。

很可惜,帝國發展中途有幾位想要了解蟲族的掌權者都有心無力,而現在的帝君就是標準的躺平派,隻要權利在手怎麽樣都行。

相安無事這麽多年,現在顏尋部族對人類社會的滲透令他們感到萬分的恐慌,這是對比自己更強大的生物正常的恐懼。

有個脾氣比較暴躁的高官一拍桌子:“所以帝君那老家夥和那幾個皇子皇女又全都隱身了是吧?事情都已經這麽嚴重了還不出來說兩句,巴不得人類全都毀滅?!”

原本隻是互相之間私下交流,這位暴躁高官這麽開口,周圍的人說話的聲音也大了起來。

“別這麽說,”一人慢條斯理,他轉動著手腕上的鐲子,懶洋洋看了說話的高官一眼,“反正暫時都不會傷害到這裏,先打打看咯。”

有另一個人怒了:“媽的!你在帝星當然沒事?!老子的星球又沒有帝星外麵那些最新的防護技術!”

附議聲層出不窮,有個賊眉鼠眼的官員緩緩環視周圍,隨後搓了搓手開口:“要我說……都已經好幾天了還沒有任何的進度,我們是不是就不應該相信三皇子,你們說他一個私生子能做什麽?”

他一出口就像是要將火引到謝景竹的身上,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有在皇室的幾個未來繼承者中站過隊,在這種大場麵中當然是要表現一下自己的立場。

另一側坐著的女軍官冷哼了一聲,斜了對麵說謝景竹的人一眼:“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二皇女那一派的,要不是你的主子因為私人恩怨隨便開戰,我看那個王女的部族和人類相處的還不錯。”

而且那些蟲族都已經坐到那麽高的位置沒有對人類動手,可見他們的本意並不是要和人類同歸於盡、產生什麽大的戰鬥。

那賊眉鼠眼的男人又說:“別著急呀,我說的可沒錯吧?三皇子殿下不就是私生子的身份嗎,誰知道是不是他把那個蟲族的王女引到這裏來的!”

周圍一陣沉默,隨後就針對著謝景竹是否引狼入室進行了一番爭辯,其中大皇子和二皇女的部下表現的最為激烈,巴不得謝景竹就此退位。

坐在前方一直都閉目養神的老將軍啟唇聲音威嚴:“有的蟲族說不定比起一些陰溝裏的老鼠要好得多。”

謝淵的人笑意盈盈,但話語卻並不友善:“哈哈,克勞德將軍可別因為之前被蟲族救過就區別對待啊。”

那名一開始開口的女軍官諷刺:“不然呢?和蟲族開戰以後你帶兵去最前線嗎,隻會動動嘴皮子的廢物?”

場內的氣氛變得更加焦灼,謝淵和謝思源的那些跟隨者經常抱團也不是什麽秘密,隻不過這次表現的特別突出。

克勞德將軍看向分明坐在前方,卻像是什麽聲音都沒有聽進去的諾曼:“諾曼將軍從進來以後就沒說過話,是否有什麽高見?”

黑發紅瞳的男人以一個非常閑適的姿勢坐在椅子上,他的手搭在交疊的雙腿膝蓋上,整齊的製服隨著這個動作有些輕微的褶皺,直至小腿的長靴顯得他整個人非常的修長。

桌麵上的屏幕放著活動但沒什麽意思的像素小人,在周圍人明爭暗鬥的時候,諾曼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這上麵。

聽聞克勞德將軍這麽說,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好像在等待著這名帝國最強的將軍站隊或是做出簡單的評價。

諾曼緩緩抬眸,紅色的眼眸掃過在場的所有人。

“阿維爾閣下和謝景竹殿下的關係不錯,在這件事情上應該是站同一戰線吧…”一個星球的星球主小聲道。

諾曼卻輕笑了一下,男人的目光收回來,他抬手在桌麵上點了點:“應該沒有忘記帝星的規則吧,諸位。”

——不允許妄議帝國的掌權者。

現在他們敢這樣議論無非是因為帝君焦頭爛額沒時間管他們,謝淵又稱病閉門不見,謝思源陷入了民眾的輿論風波,隻有一個謝景竹能夠撐起場麵。

但在高官貴族的眼中,謝景竹並非一個正統的繼承者。

他從小就在外流浪,直到七八歲左右才被帝君派人帶回去,要不是三年前突然發難,設計將原本要成為儲君的謝淵拉下馬,現在大局或許已定。

他們不承認他的尊貴,但卻知道他擁有著足夠的實力,並且對他感到忌憚。

所有人麵前的屏幕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影像,正是謝景竹。

“恕我無法到達現場,諸位。”

有人耐不住性子趕忙問出了口:“三皇子殿下,關於那名蟲族王女的消息…已經半個月了還沒有獲得任何回應麽?”

這位仍然在帝國軍校就讀的皇子殿下已經隱隱約約展現出了一個上位者應該有的泰然自若,他將目前的狀況進行了一番修飾告訴了屏幕之後正在開會的人。

“蟲族王女顏尋目前並無大礙,蟲族的要求是交出謝思源,接下來我將會代表人類和蟲族部族進行交涉。”

謝思源母親一派的人一聽哪裏還能坐得住:“……謝景竹!刀沒落到你身上你可不知道疼!難道我們就要任由蟲族騎在我們人類的頭上嗎?!”

“宇宙商會壟.斷了貴金屬,AIC的權利無法移交,人類武裝力量的高精尖技術掌握在倫納德手裏,當年AIC公司異軍突起應該給過各位不少的好處,也不見得你們當時避之如蛇蠍。”

正裝的銀灰色短發青年狐狸眼中一片冷淡:“當然,如果有人有更好的方法,可以暢所欲言。”

“這……”

謝景竹掀了掀眼皮,啟唇後說出的話帶給人極大的壓力:“如果沒有,那就閉嘴。”

克勞德將軍不聲不響站了起來,他原本是堅定不移不站隊的派別,但這次由於力薦的破軍是蟲族,想要避免戰鬥和追責,就不得不站在謝景竹這邊。

“任憑三殿下差遣。”

通訊在一眾人表態之後掛斷,謝景竹搭在桌麵上的手握緊,青年肩膀上壓上極其重的負擔,他的眸色浮浮沉沉,最後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所有人都知道現在每一步都要走的很小心,顏尋…或者說蟲族是否可信,這是關係到全人類的利益關係。

尤金的麵前好幾個屏幕,每一台極其都進行著大數據計算,卷發少年的頭發亂七八糟,眼下青黑一片、胡茬都冒了出來,也不知是不是好幾天都沒有睡覺。

他突然道:“殿下,阿維爾遇上顏尋了。”

原本站在原處的謝景竹立刻轉身向著他的方向走來。

他不自覺地皺著眉:“…狀況如何?”

尤金向著側邊挪動一步,他將屏幕讓給了謝景竹:“看起來一觸即發,很緊張。”

屏幕上放的就是蟲族和人類星艦對峙的場麵。

謝景竹揉了揉眉心,在一眾出去尋找的軍隊中,讓阿維爾找到顏尋是最差的狀況,他們之間的關係本身就比較特殊,再加上阿維爾對顏尋的態度也特殊……

命運真是殘忍,他想。

謝景竹嚴肅道:“聯係少將,不要和顏尋產生衝突。”

尤金的動作頓住:“無法聯通少將所在的星艦,受到不明磁場幹擾,但我會持續發出通訊申請。”

殊不知他們偵測到的已經是前一段時間的影像,而顏尋和她的部族已經轉移到了別的地方。

他們和在黃沙遍布的星球上的一半蟲族匯合,克洛伊和莉莉絲都對顏尋表達了關注。

她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和以前一樣並未改變,克洛伊了解了顏尋的想法,選擇站在顏尋這一邊。

顏尋笑著說蟲族都是很冷血的生物,要是反悔決定將所有的人類都清除怎麽辦。

克洛伊和莉莉絲都表達了一樣的意思——她們隻會相信自己的眼睛。

顏尋原本準備直接進入帝星的範圍,但薑維安排的星際海盜速度慢了一拍,導致她在等待的空閑時間內追蹤到了別的蟲族的蹤跡。

瑞格斯告訴顏尋,那是之前追蹤他前一個王女的部族。

顏尋沒有猶豫,立刻決定趁著這個機會順便再解決一個王位的競爭對手。

與此同時,就近的星球上。

AIC董事長特別助理被五花大綁綁在柱子上,青年的臉上沾染了血跡,淺棕色的短發散下,那雙桃花眼微垂失去了大半生機。

洛川原本是來這個星球出差的。

雖說倫納德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出現在AIC公司,又陷入了那蟲族輿論的風波中——雖然在他的操縱下這件事情對AIC公司造成的影響並不是很大,但在一段時間內洛川仍為此感到心悸。

所以他的感覺並未出錯,顏尋並非人類,身份還比人類尊貴的多。

洛川原本想要按部就班工作,不參與到這件事情中,但沒有想到在來到出差的這個星球兩天後,有個蟲族部族殺了進來。

他沒有被殺,因為那個蟲類形態的王女對他的樣貌似乎很感興趣。

洛川:“……”

他當然不願意向那名王女奉獻自己,因此就被扔到了這裏,讓一些二等蟲族分食他的身體,讓他承受被生吞還要意識清醒的痛苦。

那外貌看起來極其可怖的蟲族向著洛川的方向挪動:“我還沒有吃過人類,既然王女大人沒興趣,那就讓我來吃掉好了。”

那蟲族的足肢高高舉起,鋒利的尖端可以輕鬆收割洛川的性命,後者有些麻木地看著這宛如死神鐮刀一樣存在。

大約自己就是這樣的命運吧,洛川想。

蟲族的同僚麵無表情,正打算看這個因為容貌上佳被王女叮囑要多多關照的人類怎麽慘死,信息素中的情緒卻驟然一變。

“誰?!”

二等蟲族的幾隻雄蟲都停止了動作,像是視頻按下了暫停鍵,洛川則是抬頭微微睜大眼眸。

半透明的蛛絲紮入了正要靠近他的蟲族的後頸,將他用一個特別滑稽的動作吊起,順著不顯眼的蛛絲看去,洛川看見了高處坐在星艦外殼上,某個擁有耀眼金發的少年。

蛛絲插.入雄蟲的後頸,破軍身後那些黑色的、金屬質感十足的附肢懶洋洋地晃動著,其餘承載著蟲族的星艦緩緩降臨,最中央那一個星艦的大門打開。

人類議論紛紛的話題中心被簇擁著,目光鎖定了被束縛著的洛川。

洛川張了張嘴,並未能夠發出聲音。

“啊…這不是洛川嗎?”從天而降的紅發王女彎眸,“看來你和蟲族之間也有些緣分。”

洛川還被捆著,他狼狽道:“…我並不太想要得到這樣的緣分。”

還有力氣頂嘴,看來也沒有崩潰。

顏尋在星艦距離地麵還有一定的距離的時候跳下來,少女屈膝穩穩落地,破軍趁著地利占據了顏尋身邊的那個位置。

蟲族的附肢全部收回去,危險的蜘蛛偽裝成乖巧的寵物。

顏尋有些嫌棄幾個不屬於自己的二等蟲族,立刻有伴生蟲族出現將它們拖走處理,在顏尋的示意下,洛川的蛛絲不情不願地割斷了那束縛的繩子。

洛川險些腿一軟跌倒在地麵上,在場沒有一個雄蟲會伸手扶男性,好在他很堅強地自己穩住了並未出糗。

人類議論的中心人物看著他:“能從別的蟲族王女手上活下來,你的運氣其實很不錯啦。”

青年用手背蹭了一下臉,那雙桃花眼微垂:“但我隻是來這個星球出差。”

還是為了AIC公司,真是合格社畜。

顏尋覺得自己都要被他感動了,明明可以靠臉卻要這麽努力。

她問:“那現在這個星球什麽狀況?人類都已經被清理掉了嗎?”

“沒有,”洛川頓了頓,“它們應該是打算把這個星球的人類圈.養起來作為長久的食物來源。”

顏尋扭頭看了季星源一眼,後者微愣後立刻說:“的確會有部族擁有圈養活的食物的習慣。”

破軍輕嘖一聲,說出的話讓洛川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要把這個星球上的人類和蟲族全部都處理掉嗎?”

顏尋搖了搖頭,她打了個響指:“來都來了,不如幹脆就趁此機會成為這個星球的救世主好了。”

——有別的部族作為食物,人類就沒那麽重要。

再說…等到帝星,這也是一項不錯的履曆,會讓謝景竹處理起來更輕鬆一些嘛。

*

諾曼·德維特穿過長廊,男人的腳步比起平日裏要稍稍快一些,他來到了走廊深處的房間門口。

經過重重檢測,門扉在他麵前打開,房間內部的冷氣一瞬間全部都用了出來,諾曼的神色有些恍惚,他抬步走了進去。

房間的內部什麽陳設都沒有,隻有一個放在中央的水晶棺,諾曼習慣性地放輕了自己的腳步,他佩戴著黑色手套的指尖觸碰上冰冷的外壁。

已經很久沒有來到這裏了,但諾曼最近一直在做夢,他決定再來看看她。

他夢見他們定情私奔,夢見她為了不讓諾曼因為這件事情失去家族的繼承權而選擇離開,又夢見他用強硬的手段清除障礙然後將她困在自己的身邊,夢見她……死亡。

她說“照顧好阿維爾”。

憑什麽?諾曼想,她的最後一句話甚至無關於他。

諾曼不喜歡自己的兒子,更多的時候態度像是在對待一名敵人而非家屬。

他對親緣關係本身的情感就很淡,就更不要提全人類。

不知不覺之間,觸碰在水晶棺上的手時間稍微久了一些,那種像是要將人凍結一樣的溫度迅速順著他的指尖上湧。

水晶櫃中躺著一名黑發的女性,她美麗的容顏保持良好,像是古老童話中的睡美人,雙眸緊閉著嘴唇紅潤,麵貌和阿維爾有幾分相似,像是下一秒就能夠睜開眼睛。

奇怪的是,她應該在十幾年前就死去了,就算是這個時代也沒有這樣儲存屍體並不腐化的技術。

諾曼癡迷地注視著自己的愛人,但隔著一層阻礙,他沒有辦法碰到她的臉,就算是能夠觸碰到,那種溫度也是冰冷的。

“馬上就要完成了。”他喃喃自語,“我真該高興帝君是個蠢貨,如果換做是謝景竹…或許這件事情沒有這麽輕易達成。”

不論是地下城的改革還是帝星製度的變革,都要多虧於現在帝君對於生命的強烈渴望。

大約十分鍾後,諾曼抬起頭,他看向高處。

那顆顏尋曾經在地下城中見到的黑色的卵高懸在上方,延伸出一些像是血管一樣的東西攀附著天花板,還有逐漸向外攀爬的趨勢。

那卵的本體中像是有心髒在跳動著——一個由無數人類的屍體喂養成為的宿體,諾曼要借此來複活自己的愛人。

他用自己作為媒介,讓愛人的身體逐漸變得適應那黑湖的氣息,最後的融入也會輕鬆許多。

這是當初闕成見到他時候,作為交換的條件,他撫養顏尋長大,而闕成會幫助他複活愛人。

隻要等到…這顆卵完全成熟。

帝星,帝君寢宮。

麵色蒼老的男人正弓著背部走來走去,他的臉上滿是焦急,謝淵站在下方,白金色長發的男人並未說話,比起自己暴躁易怒的父親,好像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機械球有規律地在他的身邊轉動著。

“你們這群廢物到底是怎麽做事的!”上方的帝君突然怒吼,在他這麽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肌肉不規則地鼓動著,看起來稍微有些恐怖。

謝淵立刻彎下腰,他雖然無所謂,但是表現的還是很看重:“這是意外狀況,父親,我會處理好的。”

“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情會讓我的名聲添上汙點!!”老人並不接受,他怒吼著,“我獲得永久的生命是為了坐穩現在的位置!不是留下來讓那群賤民評頭論足的!”

謝淵沒有說話。

老人卻像是瞬間冷靜下來,鷹目注視著自己的大兒子,他陰森森道:“你該不會是覬覦帝君的位置,才故意這麽做吧。”

那些圍繞著謝淵的機械球轉動起來,謝淵一動不動:“沒有,父親。”

老人不相信,他活到現在什麽人都不會相信,他對自己的孩子們多有忌憚,幾任出身高貴的妻子都被他親手處理掉。

他用那種陰森森的語氣告誡道:“謝淵,你可不要忘記薑維。”

站在下方的謝淵條件反射扯了扯嘴角,他點了點頭,不自覺的時候身體的肌肉緊繃——這是一種條件反射,像是已經完全刻在謝景竹的肌肉反應中。

這個名字簡直就像是謝淵的禁忌。

“不過也真是可惜,我的實驗差一點點就成功了,薑維那孩子就死在了最後一個流程。”陰惻惻的目光緊盯著謝淵,老人不斷地刺激著他,“當年薑維身體裏可都是暗生物,也不知道最後是不是完全同化成為那種怪物被哪個人類擊殺了。”

“確實很可惜。”謝淵垂眸附和,“但父親您應該也已經要解決阻礙,達成自己的永生了。”

就在謝淵話語落下的那一刻,站在上方的老人不知為何尖叫起來,他捂著自己的臉痛苦的扭動著,所有的皮膚快速地衰老又被黑色的暗生物覆蓋重組,五分鍾後,老人抬起頭。

他怔怔地,聲音也變得比起剛才蒼老一些:“我好像…在變得虛弱。”

謝淵聽見自己的身後響起腳步聲,不緊不慢的聲音停留在了身後的暗處,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但並未轉頭。

帝君其實才五十幾歲,本不應該這幅垂暮老人的模樣,他對自己的身體進行了無數次的重構,最後成為了現在的樣子。

他看向暗處,大聲吼道:“難道就真的沒有什麽辦法讓我不要重複這種過程嗎?!它在消耗我的生命力!!”

謝淵聽見背後的神秘人說:“沒有。”

“闕成!我會和你合作完全是因為你說暗生物能夠延續我的生命!”他暴躁地將桌麵上的東西全部都掃到了地麵上,絲毫都沒有帝君的做派,“要不是因為這個我給你們留著麵子,你們蟲族…那個什麽,叫顏尋的王女早就被我派軍隊殺了!!”

謝淵在內心罵了一句蠢貨。

真是不知道自己在麵對什麽危險的生物——從帝君被永恒生命蠱惑的那一刻,謝淵就已經想到了今天。

闕成並未說話,蝴蝶殺手抬起頭,帝君驟然對上那雙貓眼石一般的綠色眼眸,老人驟然噤聲,下一秒整個頭顱落地。

切口平滑。

不過無所謂了,謝淵想,反正他的目的就是毀滅這裏的一切,隻要不讓謝景竹那樣的人成為帝君,一切都能夠按照他所想的路線發展。

“我早就說過…”謝淵看著滾到自己腳邊的頭,那張臉上還帶著驚愕的神情,“說話的時候不要那麽暴躁啊。”

作者有話說:

每次發紅包回複的內容都是小彩蛋噢,比如昨天那個就是破軍發的(叼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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