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讓鄭鵬始不及的是郭老頭,原來是郭氏學院的“掃地僧”,自從新式印刷一出來,學院不去了,扛著一個大掃把,有空就在新式印刷的工棚四周掃地,弄得那些守衛怪不自在,一個個天天繃得緊緊的,生怕這個叔翁是來挑刺,要懲罰自己。

別人怕,鄭鵬可不怕他,這個郭老頭,其實就是一個老小孩,對他規規矩矩反而惹他不高興。

平日鄭鵬都是吃完午飯轉一圈,就當是消食,今天負責研發的胡三說有一窯膠泥做的字模要出,鄭鵬想看看效果怎麽樣,就留下等到字模出窯,測試了一下出窯的字模,又提了新的意見,等鄭鵬坐船離開仲島時,已是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漆黑的夜空中掛著一抹彎彎的月芽兒,繁星點點,冬去春來,風中夾著一種嫩葉的清新氣息,田野裏,蟲在鳴叫,蛙在歌唱,點綴了夜的寂靜,這是一個美妙的夜晚,一個屬於盛世大唐的美妙之晚。

鄭鵬站在船頭,伸著雙手,眼著眼睛,感受夜風拂過身體那種溫柔的感覺,聽著船漿劃破水麵的嘩嘩聲,整個人都沉浸在這片美好的天地之間。

然而,總有一些不識趣的人,打破這個美好的時刻,跟在後麵新買的奴隸阿富突然叫道:“咦,少爺,你看,城裏哪家舉行宴會,火光那麽大,要烤幾隻羊?”

在大唐,羊是最受歡迎的食物,有“無雞不成宴,無羊難盡歡”的說法,有客人來了,點上一堆篝火架上一隻肥嫩的小羊,那是最高禮節,由於烤羊需要用到大量的炭,最好是放在露天的地方,晚上在高一點的地方張望,哪家有篝火,就是那家要宴請重要的客人。

“不對”跟阿富一起買進的阿貴反駁道:“烤羊哪有這麽大的動靜,應是走火了。”

“是走火,看位置,應是縣衙。”一向沉默寡言的阿軍眯著眼說道。

縣衙失火?

鄭鵬忍不住張開眼睛,舉目一看,果然,夜空中縣城方麵有一處火光很明顯,大致的方位鄭鵬還猜得出,但沒阿軍看得很麽清楚。

天天派人敲鑼注意走火的縣衙失火?這倒是一個大新聞。

這時船已經靠岸,鄭鵬一躍上岸,大聲說道:“走,我們看看熱鬧去。”

大唐的娛樂還是太少了,沒網絡、沒KTV、沒電影院、遊樂場,老百姓為了省點燈油,天一黑就早早上床睡覺,就是縣城也大片漆黑,鄭鵬也變得有些八卦起來。

一行四人趕回到縣衙時,隻見門口一片狼籍,地上全是水痕,不時有人進進出出,一些捕快還罵罵咧咧地趕人。

“譚捕快,發生什麽事?”鄭鵬突然看到一個姓譚的捕快,他是黃老鬼的手下,算是認識,忙跟他打探。

“原來是鄭公子,失敬。”譚捕快一看到鄭鵬,收起剛才驅趕圍觀百姓時猙獰的麵孔,麵帶討好的笑容,恭恭敬敬地說。

鄭鵬還沒出名前,就是綽號鬼見愁的捕頭黃老鬼,也讓鄭鵬治得貼貼服服,現在鄭鵬聲名遠播,譚捕快巴結還來不及,哪敢怠慢。

“這裏發生什麽事,亂成這樣?”

譚捕快有些晦氣地說:“聽說是老鼠撞倒了油燈,然後竄到戶房的資料庫,裏麵的資料燒得七七八八,這下戶房的人要哭了。”

“不會吧,老鼠燒的?”鄭鵬有些好笑地說。

“可不是嗎,這幾天戶房要整理一批資料,準備上送到州府,由於趕,戶房的人要連夜幹活,就在他們外出吃飯的功夫,庫房就走了火,有人在房裏找到一隻快燒成炭的老鼠,就猜是老鼠碰到油燈,最後釀成大禍。”譚捕快有些繪聲繪色地描繪,好像他在現場目睹一樣。

估計這事扯不到他身上,於是有點幸災樂禍。

鄭鵬聞言也不好笑出來,感歎兩句,隨手賞了他一把銅錢便揚長而去。

天色晚了,依綠姝那小妮子的脾氣,自己不回她也不吃,就怕她等急了,餓壞身子就不好。

一想到綠姝,鄭鵬嘴邊不由露出一絲發自內心的微笑。

那天多喝了幾杯,鄭鵬跟綠姝洗了一個香豔的澡,雖說沒有突破最後一步,可二人的感情進展得很快,鄭鵬都有點戀愛的感覺。

其實也不算快,兩人一起經曆了很多,同甘共苦過,相儒以沫過,有點像水到渠成。

找個機會,先給綠姝脫去奴籍,再等個三五年,可愛的小蘿莉就養成為大美人了。

一個主人跟一個婢女談情說愛,在外人看來有點匪夷所思,可鄭鵬沒這樣想,喜歡一個人,不要計較她的出身和背境,要不然那不是談情說愛,而是婚姻買賣。

喜歡一個人不隻對她擁有、淩駕,而是兩情相悅,讓她幸福。

看到美女就兩眼放光,那叫衝動,喜歡一個人,想執子之手與之偕老,那是心動。

要不然,當日郭可棠用到美人計,鄭鵬早就舉白旗了。

鄭鵬一邊想著,一邊往家趕,到了家門,有些不大高興地自言自語:“這個鄭福,得好好說一下他,省什麽啊,小家子氣。”

平日門口掛著大燈籠,燈籠點著大紅燭,看起來亮堂、氣派,可今晚門口點了兩隻小燈籠,看人都影影綽綽的,下人的臉都看得不太清晰了。

“少爺。”兩個看門的下人一看以鄭鵬,一邊低頭行禮,一邊把偏門打開,供鄭鵬進去。

阿富和阿貴一人牽馬一人拉車,鄭鵬帶著阿軍,邊往回走邊吩咐:“下次這裏掛四個大燈籠,別省這點小錢。”

“是,少爺。”

鄭鵬點點頭,算是回應,一腳跨過門檻,剛想叫綠姝,沒想到整個人好像被人撞了一下,差點沒摔倒,就在快要摔倒的時候,突然有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輕輕一拉,勉強穩住身形,還沒回過神,隱約看到眼前寒光一閃,然後是“唰”的一聲,隻見阿軍一手護著自己,一手舉著鋒利的橫刀,沉聲喝道:“你們是什麽人,知不知我家少爺是什麽人?”

“咦”一個身形健碩的下人有些驚訝地說:“不錯,這麽快就發現我們,看你撥刀的架式就知是個高手,想不到小小的貴鄉縣也有這種人物。”

鄭鵬一聽對話,心頭一震:不好,有狀況。

對了,平日回家,綠姝都會在門外候著,一直等到自己回來,可今晚不見綠姝,府門隻掛兩個看不清人臉的小燈籠,就是為了掩飾兩個冒充看門的下人。

阿軍麵不改色地說:“這些天老是覺得心神不寧,看來是你們搞的鬼,沒想到你們敢到鄭宅設埋伏,等我發現身形和口音不對時已經晚了,說,你們要幹什麽?”

鄭鵬馬上說道:“好漢,萬事好商量,千萬不要傷了和氣,我府上的人呢?”

府上除了鄭福、鄭嬸、小音和綠姝,還有二個婢女和五個看家的健奴,可他們一個也不見,這很不尋常,對方沒有乘機卷走財物,還敢設下埋伏,肯定有了萬全準備,鄭鵬放棄高聲呼叫的衝動,開始跟他們商量。

錢是王八蛋,花完再賺,小命沒了再多錢也沒用,現在鄭鵬最擔心就是綠姝的安危。

“這事由不得你們作主。”為首那個“下人”一揚手,黑暗中突然湧出十多人,每人手上都有一把上了箭的勁弩,箭頭在昏暗的燈光下,閃著藍色寒光,明顯是粹了藥。

為首的人似笑非笑看了看阿軍,冷笑地說:“知你身手不錯,也許你躲得開,可你家少爺能不能躲得開,某可不敢保證。”

阿軍臉色一白,握刀的手由於用力過猛,一直在顫抖著,最後阿軍還是手一鬆,橫刀掉在地上,發出“啪”一聲脆響。

鄭鵬感到,這一聲脆響有點像自己心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