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9章

邏些城是吐蕃的都城,也是百姓心中的聖城,絕不能有失,再說城裏住著那麽多達官貴人,要是讓唐軍攻進城,後果不堪設想。

般諾反而一臉鎮定地說:“唐軍想打壓我們的士氣,順便消耗我們的箭矢,他想得太天真,跟將士們說,死去的那些百姓與他們無關,真正的元凶是唐軍,激起將士們對唐軍的同仇敵愾,化悲憤為動力,多殺唐軍。”

“明白,末將也是這樣對將士們說的。”傑桑格馬上說道。

作為一名出名的戰將,這點帶兵的技巧,傑桑格還是有的。

般諾點點頭,指著前麵突然開口道:“傑桑格,你該回去指揮,該死的唐狗又趕人來了。”

傑桑格扭頭一看,隻見又有一批人在唐軍的驅趕下再次攻城,不對,應該是再次前來消耗箭矢,苦笑一下,隻能再去充當不光彩角色。

臨時設的中軍大營內,鄭鵬沒有關心前方攻城的事,而是饒有興趣一本繳獲戰利品的名冊,看了一會,一邊放下手裏的名冊,一邊有些意外地說:“本以為吐蕃是一個苦哈哈的地方,沒什麽油水,想不到繳獲這麽多,這下發財了。”

按軍中的規矩,戰場一切繳獲歸個人所有,但實際上還有很多眾人認同的潛規矩,例如不能拿死去戰友的東西、見者有份、向上級獻上一定比例的財貨等等,鄭鵬為了解決紛爭,規定所有繳獲一半歸個人,一半上交用來按功勞大小分配,這樣避免很多紛爭,征西軍的將士也表示服氣。

將領不親自衝鋒,總不能一點也戰利品也分不到吧,要是每個人的繳獲都是自己全留下揣腰包,到時每個人都挑肥厭瘦,這仗也就沒法打了。

戰利名冊裏,各種金銀首飾、名貴寶石、古玩、香料等應有盡有,鄭鵬都看得眼花繚亂。

陸進撇撇嘴說:“這些吐蕃人,平日有錢都攢著,都說窮廟出富和尚,奴隸們就不用說了,普通老百姓都是過得緊巴巴的,就是那些官員和貴族,一個個富得流油,絕大部份財貨都是從官員和貴族哪裏搜來的。”

“其中有很多,是曆年到大唐打草穀、擄掠大唐百姓的財貨。”郭子儀補充道。

鄭鵬看到一旁的宋衝一直沒說話,好像欲言又止的樣子,開口問道:“宋將軍,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說?”

宋衝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鼓起勇氣說出來:“鄭將軍,我們攻打邏些城,有火藥這種神兵利器在手,攻進去不是難事,為什麽驅趕那些可憐的老百姓去送死呢,這樣做,會不會太殘忍了,對我們征西軍的名聲...也不好。”

作為一個軍中精英,軍人的榮譽和驕傲讓宋衝覺得鄭鵬的做法很不見彩,剛剛進西域時,為了不暴露行蹤,一路走的都是小路,並把沿途的人滅口,那時機宋衝就覺得不妥,不過征西軍隻有區區八千人,所謂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也就不開口,現在形勢對大唐來說一片大好,還做這些傷天和的事,眼看一批又一批吐蕃百姓在城牆下慘遭屠殺,當鄭鵬開口問他時,宋衝再也忍不住了。

鄭鵬還沒開口,坐在角落裏幫忙統計戰利品的蘭朵就搶著說:“宋將軍,你這話就不對了,吐蕃年年打草穀,刀下不知有多少大唐百姓的亡魂,吐蕃人能那樣對待大唐的百姓,我們還跟他客氣什麽。”

突騎施是西域的第一大部族,也是大唐最倚重的一支力量,西域每當有戰事突騎施都是首當其衝,這些年跟吐蕃大小交戰不知有多少,雙方都積累了數不清的血債,蘭朵愛恨分明,崔希逸提議用吐蕃百姓衝在前麵打壓吐蕃士兵士氣的提儀,她是第一個讚成。

“郡主說得也是”宋衝有些喃喃地說:“隻是...小的覺得有點不光彩,怕鄭將軍的聲名有損。”

本想說有本事沙場直接一決勝負,欺負弱小百姓不算本事,可話到嘴邊又改了。

總不能當眾說上級和同僚的不是,也不敢對蘭朵不敬。

鄭鵬嗬嗬一笑,拍拍宋衝的肩膀說:“宋將軍,你想多了,吐蕃不比大唐的,大唐民是民,軍是軍,但吐蕃不同,它是全民皆兵,平日女人在喂馬、造箭,小孩還沒成人就跟著打草穀,一些部落的孩子,要殺一頭狼或一個敵人才算成年,這些吐蕃人,隻有冤殺,沒有錯殺,再說他們也是死在自己人手下,他們自己人都不同情,你可惜什麽。”

“是,鄭將軍說得很對,是末將覺得有違天和,所以...”

“這話也有道理”鄭鵬突然打了一個響指,語出驚人地說:“的確有傷天和,那就聽宋將軍,不趕他們去衝邏些城了。”

蘭朵楞了一下,有些無語地說:“鄭鵬,你不是說吐蕃全民皆兵嗎,宋將軍一說你就打退堂鼓,想不到你這麽易變啊。”

鄭鵬嘿嘿笑了二聲,一臉睿智地說:“吐蕃人想借用這件事激起吐蕃將士的同仇敵愾,我偏不能讓他如願,不僅不能讓他如願,還得給他們下點眼藥才行。”

第737章.737 兩國交戰,攻心為上

蘭朵有些驚訝地說:“鄭鵬,你又有什麽鬼主意?”

感覺現在越來越看不清鄭鵬,腦瓜裏總有無窮無盡的主意,不過班公錯後,蘭朵感到鄭鵬變了很多,雖說他對自己人還是那麽熱情、大方,但對敵人明顯狠了。

像崔希逸為了達到目的,會用一些不太光彩的手段,鄭鵬明明知道,但他眼不見為淨就算了,有時還放縱崔希逸去做。

誰說人心不會變?

“跟著看就知道了。”鄭鵬隻是淡然說了一句,然後大步走出中軍營帳。

郭子儀、蘭朵等人看了,很快也跟了出去。

般諾鐵了心要保邏些城不失,生怕唐軍混在吐蕃百姓的隊伍裏混進城破壞,無論什麽人,隻要進入弓箭的射程,都毫不猶豫下令射殺,第三批被驅趕上去的百姓,不到半刻鍾也全部倒在血泊中。

天放晴了,飄飄揚揚的雪末也停下,露出久違的太陽,此時已近黃昏,殘陽如血,那些倒在雪地上的屍體和被血染紅的積雪,在殘陽的照射下,顯得格外的孤清和詭異。

一個時辰前,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而此時都變成了一具具沒有知覺的屍體。

普爾多拎著一條二尺多長的木棒,整個人直哆嗦。

前麵三批人,衝一批上去就死一批,不是被自己人射死,就是被尾隨後麵的唐軍殺死,無一幸免,普爾多就是第四批,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像前麵那些人一樣被亂箭射死在這裏,整個人就嚇得直顫抖,眼裏全是不甘。

普爾多不是官員也不是貴族,而是一名勤勞的牧民,別人休息時他在照顧羊圈,別人相約下山打草穀時他忙著照顧快要生崽的母牛,哪裏水草豐茂,就是條件再艱苦也把自家的牛群羊群趕去,由於做事勤勞、又擅長養馬,靠自己的雙手豐衣足食,成為方圓百裏羨慕的對象,想趁著冬天沒什麽事出門會一下朋友,沒料到中途補唐軍抓住,押到這裏。

一想到自己的家人,想到剛訂完親、自己很喜歡的女子,普爾多就心如刀割。

也許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

普爾多的表現還好一點,而周圍的吐蕃同胞,早就哭聲一片,還有的跪在地上,不停地向大唐的士兵求饒,可大唐的士兵根本不理會,全是冷漠的表情。

突然間,普爾多整個人哆索一下,懸在半空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那個陰狠毒辣的崔希逸向這裏走了過來。

崔希逸給普爾多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被押送的過程中,幾十人看到形勢不對,中途找了機會想逃跑,結果唐軍早就準備,當場殺了二三十人,又抓回了十三人,領軍的崔希逸什麽話也沒說,當著所有人的麵,親手殺了十三個人,殺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崔希逸殺人的時候根本沒有半點表情,感覺他是為主人家辦宴席的廚子,連續殺了十三隻雞一樣。

那種冰冷得不帶半點感情的舉動,普爾多把他看成來自地獄的魔鬼。

現在還剩下二隊人,按照前麵的經驗,崔希逸走到哪一隊麵前,就是要驅趕那一步去送死。

果然,崔希逸麵無表情走到普爾多這一隊麵前,開口沉聲說:“第四隊,攻城。”

完了,完了,普爾多眼前一黑,整個人晃了晃,差點沒暈倒。

族裏有個叔叔到大唐經過幾年商,會大唐話,後來回到族裏,那時候普爾多還小,什麽都覺得好奇,就跟這位族叔學會了大唐話,聽得懂崔希逸說什麽。

這時感到死亡靠近的男女老幼,哭天喊地的聲音又加大了幾分。

崔希逸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些跪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吐蕃人,嘴角露出一絲殘忍的笑容,沒理會這些哭泣的人,而是示意手下開始驅趕,義不掌財慈不掌兵,作為不良尉,早就練就一幅鐵石心腸,在西域活動多年,親眼看到手下落在吐蕃人手裏被百般折磨致死,也目睹吐蕃打草穀時的種種惡行,對他們自然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