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9章

錢二寶焦急地說:“老大,葛邏祿已經背叛了大唐,庫羅還率兵攻擊大唐的軍隊,老將軍唐寬的死,就是葛邏祿一族在半路埋伏死的,不能不防啊。”

“要是郭大哥不落在他們手裏,我肯定不見,他們手裏有倚仗,我手裏有他們想要的籌碼,正好有商議的餘地,至於庫羅,他背叛的是大唐,不是我,要是他真的背叛我,他要動手有的是機會,沒必要等到現在,我還是相信他。”

鄭鵬現在可以肯定,自己是吐蕃的目標之一,要是庫羅真對自己有歹心,對不設防的自己,下手的機會太多了,可他一直沒有下手,無論是被包圍還是突圍,也沒看到葛邏祿一族的人,很有可能庫羅一直在“躲”著自己。

在鄭鵬的內心深處,依然相信庫羅。

“對,這裏可是於闐重鎮,還怕他們不成,老大,我陪你去。”

紅雀本想反對,不過她看到鄭鵬一臉堅定的神色,張張嘴,最後什麽也沒說。

西月樓是於闐鎮一間有名的酒樓,擅長西域菜係,特別是烤全羊著稱,跟其動輒幾層的酒樓相比,這裏的特色是清一色的平房,據說西月樓的幕後東家是江南人,這裏也帶有強烈的江南園林特色,用籬笆、花草、亭樓隔開一個個空間,顯得高雅、幽靜,此外還設有不少獨院,適合談事情。

鄭鵬剛到西月樓,一名下人打扮的下人迎了上來:“鄭千騎使,我家郎君在紫煙院恭候多時了,請。”

既來之,則安之,鄭鵬點點頭說:“好,前麵帶路。”

下人在前麵帶路,錢二寶跟在鄭鵬後麵,走著走著,突然吃驚地說:“老大,你的待衛哪去了?”

剛剛還一左一右護著鄭鵬,就是一眨眼,身邊那個女扮男裝的紅雀竟然不見了,錢二寶感到自己有一種白日見鬼的感覺。

鄭鵬知道紅雀是去查看有沒有埋伏,也不在意,一臉鎮定地說:“估計上茅房了吧,算了,不用管她。”

走了一會,來到一處精巧的獨院前,獨院上掛著“紫煙院”的牌子,就在紫煙院門外,紅雀正在靜靜地候著。

速度還真快。

錢二寶的眼睛都瞪得大大的,有些不可思疑是看著紅雀,他也明白紅雀是提前偵察,可效率也太高了吧。

等鄭鵬走近,紅雀很自然跟在鄭鵬身後,壓低聲音說:“姑爺,沒有埋伏,相反,旁邊兩個獨院,還有於闐鎮的將士在喝酒,有什麽事,隻要一叫就有幫手。”

鄭鵬點點頭,等下人把門推開後,毫不猶豫地就走了進去。

紫煙院的涼亭裏,擺了一桌子的菜肴,生怕菜涼了,每碟菜下麵還放了一個精致的炭盤,旁邊還用熱水溫著一壺酒,桌邊坐著一個滿麵胡須的中年人。

鄭鵬一看到中年人的眼神,馬上就知這個人是庫羅扮的。

一個人的外貌可能有變,但是眼睛變不了,讓鄭鵬驚訝的,庫羅看自己的眼神,愧疚中還有一絲關切。

甚至還有一絲如釋重負的解脫。

“你...來了。”庫羅一看到鄭鵬,馬上站起來,有些複雜地說。

從稱呼來看,庫羅此刻的心情很複雜,可能他覺得叫三弟不合適,叫鄭千騎使又顯得生份,猶豫再三,最後用了“你”。

鄭鵬的心情也很複雜,猶豫一下,有些勉強地笑了笑,開口叫道:“二哥,近來可好?”

庫羅滿臉都沾滿胡子,看不到臉上的表情,但從他有些發呆的眼神,看得他有些不敢相信,甚至還有一些感動。

深深吸了一口氣,庫羅苦笑地說:“事已此至,我們還能做兄弟嗎?”

“此少現在還是”

“那我再多叫一聲三弟了,三弟,我們兄弟這麽久沒見,二哥先敬你一杯。”庫羅說完,扭頭說道:“紅雀姑娘在這裏,能勞駕倒一下酒嗎?”

紅雀什麽也沒說,走到桌前,拿起酒壺,還真給二人倒滿酒。

鄭鵬和庫羅拿起杯,很有默契地舉起杯輕輕碰一下,然後一飲而盡。

一旁的紅雀沒有阻止,酒壺、酒杯、菜碟子全是白銀打造,筷子也是象牙雕刻而成,這些都測毒的利器,很明顯庫羅刻意為之,就是怕鄭鵬不敢動筷,影響二人見麵的氣氛。

酒是紅雀倒的,同一個壺裏倒出來,不怕庫羅耍花招。

庫羅在長安跟鄭鵬相處那麽久,也知道紅雀的存在,特意讓紅雀倒酒,就是顯示自己的坦蕩。

二個人都沒說話,什麽話都不說,先連喝了三杯。

三杯酒下肚,氣氛稍稍緩和了很多,庫羅又開始招呼鄭鵬用菜。

喝酒、吃飯時,庫羅很少說話,鄭鵬也是一味吃喝,錢二寶驚訝地看到:二個大男人,好像幾天沒吃飯一樣,坐下就是胡吃海喝,那樣子不像是談判,而是吃貨湊在一起較量一樣。

說心裏話,鄭鵬並不喜歡這樣的氣氛,很沉悶,雖說酒席很豐盛,雞、魚、羊、駱駝還有各種名珍擺了滿滿一桌,但鄭鵬吃到嘴裏不知是什麽味道。

就是不挑明,鄭鵬和庫羅都知道,極有可能,這是兄弟之間吃的最後一頓飯,吃完這頓飯,以後再相見,那就是針鋒相對、生死相搏。

酒過三巡,味過五番,酒足飯飽後,二人離開飯桌,進了屋內茶幾前的席子相對坐下,一邊喝茶一邊聊天,這時二人話多了一些,主要是庫羅問鄭鵬家裏的情況,不過鄭鵬沒問,因為他知道一問,好不容易建立的氣氛就會蕩然無存,結拜兄弟就會變成競爭對手。

“三弟,你可真是膽大,這樣也敢來,二哥倒是看輕你了。”庫羅突然感歎地說。

鄭鵬雙手一攤:“那是我還相信二哥,再說,要是我不這樣做,隻怕我們兄弟就不能這樣見麵了,對吧?”

“的確,要是三弟你去找幫手或通知官府,某會馬上離開,再次見麵,不是現在這種情形,而是談判桌上。”庫羅很坦率地說。

終於談到正題,鄭鵬馬上說:“看得到,二哥對小弟還有情誼,我也相信二哥跟我們結拜是出自真心,為什麽還要對大哥下手呢?為什麽還要背叛大唐呢,二哥,你知道嗎,背叛了大唐,就是走上一條不歸路。”

庫羅長歎一聲,把頭抬高,一臉苦澀地說:“都這個時候,也沒什麽好遮掩的,某就不瞞三弟了,直說吧,葛邏祿做了一些對不起大唐的事,而這件事又讓吐蕃知道,借此要挾,又煽動族民對大唐的敵對情緒,三弟,你也知朝廷在對待葛邏祿並不看重,又多次被突騎施欺負,最後隻能反了。”

猶豫一下,庫羅鬱悶地說:“記得三弟說過一句有趣的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當時不明白什麽意思,不過今天總算有了深刻體會,但凡我有選擇,也不會選擇跟大唐作對啊。”

“沒得選擇?”鄭鵬吃驚地說:“到底犯了什麽,竟然做出這種冒險的方法?”

庫羅握緊拳頭,有些複雜地說:“坦白說吧,我叔叔見錢眼開,偷襲了唐軍從大食運回來的財貨,還把運輸隊的人全殺了,這事鬧得太大,沒辦法,回不了頭,隻能跟吐蕃合作。”

鄭鵬皺著眉頭說:“就是搶了一個車隊,推幾個人出來認罪不行嗎,這些年皇上對葛邏祿很好,隻要好好認罪,可能能挺過這道關,再說法不責眾,不至於走極端啊。”

“可能,那隻是可能”庫羅咬著牙說:“要是大唐的皇帝哪天不高興,把葛邏祿連根撥起,那怎麽辦?這些年也不是沒有先例,再說朝中也很多大臣看不起西域,說不定他們還會落井下石,秋後算帳,我不敢拿葛邏祿一族的人去拚命,或是聽天由命。”

“還有一點,惹禍的是我親叔叔,能扔下他不管嗎?不能,我能做的,就是讓自己的心狠起來,為族裏的百姓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