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張孝嵩打開箱子,頓時眼前一亮,連忙拿了一塊放在眼前仔細查看,很快,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開始綻放笑容。

一連打開幾口箱子,裏麵全是黃銅色的鐵塊,張孝嵩頓時眉開眼笑地說:“好,好,太好了,呂都護使,你立了一大功,某要親自上奏為你請功。”

路上擔心這批東西落在吐蕃手裏,提升實力後對大唐不利,對張孝嵩來說,錯失這麽好的機會,簡直不能願諒自己,沒想到呂休給自己這麽大的驚喜。

一爐鐵水中加入一塊镔鐵,就能大幅提升武器的鋒利程度,這裏有四大箱之多,足夠打造一批質量上乘的兵器。

“張禦史,二天前才接到吐蕃要秘密運送镔鐵的情報,哪有這般高效,這個功我可不敢認領。”

古代人通信沒後世那麽方便,相隔海角天涯一個電話幾秒鍾就能聯係上,冬季積雪濕滑難行,就是快馬加鞭,從北庭到安西也要二天的時間。

張孝嵩腦中想起路經西前街集市時的叫賣聲,心中一動,忍不住開口問道:“難不成,這批镔鐵是鄭鵬繳獲的?”

鄭鵬的護衛隊大量售賣蕃奴,要是猜得不錯,很有可能與他有關。

呂休驚訝地說:“張禦史,你怎麽猜到的?”

文人出身的張孝嵩,有儒家的修養和風範,沒有文人的迂腐小氣,在正事上一向幹脆利落,從他一進門就詢問攔截的情況,再加上看到镔鐵時的那份驚喜,不像是做戲,呂休本想吊一下他的胃口,沒想到張孝嵩一下子就猜中。

“不是猜,是看到,經過西前街時,聽到他的護衛隊在變賣蕃奴。”

說到這事,呂休搖搖頭說:“是在於闐鎮截到,於闐鎮沒龜茲繁華,鄭副監把戰利品帶到龜茲變賣,說要賣個好價錢,嗬嗬,他運氣倒是不錯,光是上等好馬就弄了幾百匹,還有大批牛羊,我讓人用市價跟他要了三百匹良馬作儲備。”

“運氣?”張孝嵩搖搖頭說:“我從不把希望寄托在運氣上,要是猜得不錯,鄭副監判斷吐蕃那次隻是試探,就在大唐與吐蕃邊境布防,來一個守株守兔,波窩千戶頌圖夫,就做了那隻笨兔子。”

呂休一拍大腿說:“對了,情報都分鄭副使一份,他猜到這件事不難,突騎施的蘭朵郡主跟鄭副監一起,看來並非偶然,要知蘭朵郡主麾下有個白雀奴,擅長驅使鳥類用於偵察,嘖嘖,厲害啊,短短時間安排得這麽周全。”

本以為鄭鵬是去談情說愛,沒想到人家是去發了大財。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鄭副監,還真是小看他了。”張孝嵩有些意味深長地說。

“是有點邪門,鄭副監出自一個破落的家族,據說還被逐出家門,可他憑一已之力奮鬥到今天,身邊有一個叫阿軍的高手,桂州刺史之子郭子儀,是年輕一代的佼佼者,放棄即將舉行的武舉,甘願以一個隨從的身份跟在他身邊,從這裏可以看出他的過人之處。”呂休有些感概地說。

頓了一下,呂休好像想起什麽,很快補充道:“張禦史,鄭副監有個請求,這批镔鐵打造出兵器後,希望能分點給他的護衛隊,說這些少不了他們的功勞。”

“明白,告訴他,某會在奏折中向陛下請求,也會替他和虎頭隊請功。”張孝嵩爽快地說。

張孝嵩的信條是隻問結果,不問過程,鄭鵬靠自己的本事立了大功,給他錦上添花也不錯。

“某今晚在都護府內備下薄酒,算是給張禦史接風洗塵,再邀上鄭副監熱鬧一下,到時張禦史親自跟鄭副監親自說,不是更好嗎?”呂休微笑著說。

張孝嵩一口應下:“也好,這樣可以多詢問鄭副監這次行動細節,方便寫奏折,對了,也借這個機會和就出兵的事通通氣。”

將士已調集、糧草已齊備,作戰計劃也再三修改完善,就是各種突發事件的備案也完成,可以說萬事俱備,隻欠“春風”。

春風一吹,冰雪融化,就能出兵了。

看著西麵的方向,張孝嵩的眼裏閃過一絲決絕。

時間過得很快,冬天的腳步漸行漸遠,冬的遠去代表春的到來,李隆基站在禦花園的角亭賞雪,無意中看到是被冰雪覆蓋棘樹的枝頭,不知什麽時候萌發了一點嫩綠的新芽,那點大的綠芽,好像給寒冷帶來一絲絲讓人盼望已久的春意。

“冬去春回,四季變更,一年之計在於春,百姓們又得辛勤勞作了。”李隆基突然有感而發道。

“陛下聖明”陪同李隆基在禦花園飲酒賞雪的姚崇拱拱手說:“陛下時刻牽掛天下的黎民百姓,這是大唐之幸,百姓之福。”

麵對這不著的痕跡的一記馬屁,李隆基臉上沒有絲毫喜悅,而是向著西麵的方麵,似是自言自語地說:“一年之計在於春,大唐的國運,還真與春息息相關。”

春種秋收,國家的繁華穩定,離不開百姓的耕作,田地的豐收直接影響大唐的國運,可聰明的姚崇聽得出,李隆基是另有所指。

西域!

吞並波斯後,大食經過多年不懈的努力,打敗河中地區的對手,成來河中的霸主,貪得無厭的大食人,消化完廣褒的土地後,又把目光投向更加繁華的東方,為了達到目的,不惜勾結西突厥餘孽和跟大唐勢成水火的吐蕃,集三股勢力挑戰大唐的權威,聯合出兵大唐的附屬國撥汗那。

對李隆基來說,春天的耕種影響稅收,而西域的軍事行動,直接影響到國運。

要是西域戰事不利,不僅僅商路受到挫折,還會引起很多負麵的效果。

春天來了,不僅僅意味著是一個播種的季節,還是一場關乎國運之戰。

姚崇開口說道:“陛下不必擔心,現在大唐國富民強,將士上下齊心,定能給不知天高地厚的大食一個慘疼的教訓。”

李隆基一直繃著臉,姚崇一時也不知怎麽說。

“齊不齊心,朕且看著,隻怕有些人心大。”

“這個張孝嵩,是有些逾製了。”姚崇看了看石桌上的奏折,皺著眉頭說。

姚崇和新納的小妾在卿卿我我時,突然有太監來宣,說皇帝召他進宮喝酒賞雪,當時就想著哪裏出事,在李隆基示意下看了來自西域的奏折後,就知自己猜對了。

兩個大男人,一個是君,一個是臣,中間隔著不可逾越的距離,哪能喝得開心,真要喝酒,後宮妃嬪如雲,和美女一起喝多好,哪有興趣老臉對老臉。

原因在那份奏折上,上奏折的人,是西域監軍禦史張孝嵩。

張孝嵩的這份奏折,除了有他春季對撥汗那軍事計劃,還有副監軍鄭鵬截獲吐蕃秘密運輸隊的報告,這本是一件大好事,讓李隆基不高興的是,有專斷之利的張孝嵩太專斷了。

繳獲一大批镔鐵,這可是好東西,一塊小小的镔鐵能提升一批兵器的品質,可以說千金難求,如此重要的東西,無論是哪個人,起碼也請示上麵的意見再作處理,而張孝嵩倒好,奏折裏提一下,沒等回複就讓軍中的鐵匠著手打造鋒利的镔鐵兵器。

還真沒辜負他的專斷的權力。

姚崇知道,李隆基既然提了出來,表明他心中不滿。

當日給張孝嵩專斷之利時,不少大臣有異議,姚崇更是暗地裏找個李隆基,有些隱晦地表達自己並不認同,可李隆基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硬是把這些意見壓了下去,現在聽到李隆基感歎,精明的姚崇馬上順著他的話說。

“張禦史把西域打得井井有條,那是他的能力,但能力不能替代規矩,聽說逢年過節,西域諸國都爭相討好張嵩,那禮物的貴重程度,比向陛下進貢的還要好,以至不少人暗地裏稱張孝嵩為西域王。”姚崇有些誅心地說。

“嗬嗬,有才華的人,多有點脾性,磨練一下就好,不過這個鄭鵬,倒是讓朕刮目相看,巡視軍務也讓他發現吐蕃秘密押運的隊伍,繳獲這麽多镔鐵,這可是大功一件。”李隆基突然轉移話題。

聰明人談話就是好,三言二語就交換了意見,不用浪費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