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不等鄭鵬回應,高力士背著手,一邊踱步一邊自言自語地說:“身懷才華,要追求功名可先參加科舉,鄭判官偏偏放著才華不用,而是由樂官入仕,這是官家大忌,因為出身非常重要,五品樂官還比不上七品文官,鄭判官是一個聰明人,肯定知道這些,應該是有一些重大的變故,讓鄭判官作出急於求成的決定,雜家猜得可對?”

尼妹,這個高力士,簡直就是人精,不僅能揣摩聖意,還能看穿別人的心思。

鄭鵬一時都不知道說些什麽,猶豫了一下,有些勉強地說:“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這是每個讀書人的夢想,某也不能脫俗。”

有點想讓高力士幫忙的衝動,想跟高力士傾訴,想求高力士替自己出頭,讓綠姝回到自己的身邊,想請高力士去教訓狂妄的崔源,可這些念頭隻是在腦中一閃而過,很快又放棄了。

高力士是一個性格很複雜的人,他一生都忠於李隆基,這是後世把他評為千古第一宦的原因,史料上說高力士喜歡提攜人,無論他跟其它人的感情有多好,就是最親近的人,一旦被李隆基猜疑,他也會視若無睹,任由沉淪也不出手相救。

博陵崔氏根深蒂固,也不知他們跟高力士的關係怎麽樣,以豪門世家的底蘊,肯定很多人幫他,就是高力士看重,他肯定不會因鄭鵬的事動搖大唐的根基。

再說了,鄭鵬和高力士的交情隻算一般,以他的個性,肯定不會貿然出頭。

“嘿嘿”高力士點點頭說:“鄭判官真是坦誠,很好,雜家很久沒看到這般有趣的人,再給你一個忠告吧。”

沒進宮之前,高力士也是一個聰明、有抱負的人,可惜命運不濟,成了宦官,不知為什麽,從鄭鵬身上看到自己昔日的影子,於是對鄭鵬再三點撥。

鄭鵬心中一凜,連忙說道:“還請高公公賜教。”

“若想有一番作為,去建功立業吧”高力士冷笑地說:“陛下喜好音律,手下樂官何止千人,鄭判官又看到哪個樂官能出人頭地的?”

第227章.227 滎陽鄭氏的邀請

鄭鵬一聽,內心有點黯然。

開元年間,教坊的規模達到令人咋舌的程度,在李隆基的授意下,教坊先是從太常寺獨立出來,又拆分成內教坊、左教坊和右教坊,能舉行上萬人規模的表演,樂工、樂官還有女伎不知有多少,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他經常親自教授的梨園。

可以說,宮廷音樂機構在李隆基手裏,發展到了巔峰。

然而,玄宗一朝,還真沒聽過哪個樂官得到帝寵、揚名立萬。

說明一個問題,李隆基把玩和責任分開,沒有因為自己的喜好而本末倒置,至於楊玉環,那是一個異數。

想想也是,玄宗一朝,名臣輩出,姚崇、宋璟、張九齡、王忠嗣、郭子儀等,對於玄宗喜愛音律、大肆擴展音樂機構,這些臣子大多選擇沉默,應是群臣之間達成某種默契。

李隆基不放任樂官擾亂政壇、幹涉國事,而文武百官也沒有對李隆基供養大批樂師表示不滿。

鄭鵬對高力士拱拱手說:“謝高公公指點。”

高力士嘿嘿笑了二聲,很快轉移題話題:“鄭判官,這裏的畫,都是宮廷畫師的作品,也有一部分是民間收來的精品,能進弘文館的字畫,質量都是上乘之作。”

頓了一下,高力士笑著說:“要是找不到合適的畫,也會指定題材,雜家可以找人替你畫。”

鄭鵬眼前一亮,連忙問道:“還是高公公仗義,聽說張萱的畫不錯,不知這裏有沒有他的畫作?”

“隻要是現任宮廷畫師,這裏肯定有,算了,這麽多也不知挑到什麽時候,還是雜家幫你處理吧。”

高力士說完,把弘文館輪值的小吏叫來,把要求提出後,一會兒的功夫,張萱的五幅作品就挑了出來。

鄭鵬攤開看了一下,三張仕女圖、一張奔馬圖還有一幅蘭花圖,畫得很細膩、構圖很大方,一看就是上乘之作,放在後世,怎麽也得百萬計吧。

“高公公,這五幅畫,我能帶走嗎?”

“帶走吧,反正人在宮裏,讓他多畫幾幅補回就行。”高力士有些不以為然地說。

這話說得沒一點毛病,鄭鵬毫不客氣把那五幅畫卷起,抱在懷中。

看到鄭鵬一臉高興地樣子,高力士樂了:“陛下賞你美女,也沒見你多高興,幾張破紙瞧把你樂的,得,雜家作主,你再多挑幾幅回去。”

有好處,不拿白不拿,鄭鵬不客氣又挑了四幅其它宮廷畫作的作品,再三感謝後,這才心滿意足往家裏走。

鄭鵬走後沒多久,回到西苑的高力士,恭恭敬敬把一條汗巾遞給李隆基:“陛下,先擦擦汗吧。”

“力士,鄭鵬呢?”

“在弘文館挑了幾幅字畫後,出宮了。”

聽到去弘文館挑畫,李隆基滿意地笑了笑:“哦,鄭鵬挑了什麽畫?”

高力士掩嘴一笑:“鄭判官畫畫有幾成功力老奴不知,不過眼光倒是不錯,張口就是吳道子的畫,老奴就說就是臨摹也要由淺入深,最後挑了幾張萱的畫走。”

想了一下,高力士繼續補充:“鄭判官跟蘭朵郡主打賭中吃了大虧,老奴鬥膽做主,讓鄭判官多拿了幾幅。”

李隆基哈哈一笑:“這種小事不用稟告,他喜歡就好,現在西域的局勢已一觸即發,突騎施的兵力對大唐很重要,要注意保護好蘭朵,對了,蘭朵還住在鄭鵬家?”

“是啊,鴻臚寺的王昌明,再三請求郡主搬回驛館,可蘭朵郡主就是不答應,據說鄭判官跑去找王昌明訴苦,說郡主的性子有點野,有時還妨礙鄭判官工作,王昌明還特地替鄭判官打了招呼,讓鄭判官時間自由支配。”

“想必輸得不服氣,故意給鄭鵬找碴,算了,由他陪著,隻要不鬧出大事就好。”

高力士嘻嘻一笑,有些意味深長地說:“陛下,老奴覺得,這兩位要是鬧出一些大事反而更好呢。”

李隆基楞了一下,很快哈哈大笑起來。

鄭鵬的日子過得很充實,白天有蘭朵跟著、煩著,晚上有林薰兒陪著,一時去三寶號看看腳踏車的生產情況,一時又看看郭可棠在京城籌備鹵肉的進展,偶爾去找郭子儀和庫**天喝酒,日子過得充實而平靜。

讓鄭鵬感到意外的是蘭朵,本以為她是來故意鬧事,沒想到蘭朵的性子有點倔強,可不難相處,特別是去工作的時候,蘭朵就變成一個好學的好奇寶寶,有時她一個人能在三寶號呆上一整天。

看得出,蘭朵對匠藝很感興趣,三寶號做的東西沒多少技術含量,達不到保密的需要,鄭鵬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她折騰。

鄭鵬在長安,吃好喝好睡好,然而,遠在千裏的元城鄭家,卻陷進一片莫名的糾結中。

莊嚴肅穆的鄭家祠堂內,家主鄭長鐸坐在上首的位置,眼裏現出愁容,放在前麵的一壺茶都涼了,也沒見他動一口。

坐在鄭長鐸左邊,是他的本家兄弟鄭長柱,右邊是一位名叫鄭家樹的族老,然後坐在下麵,是鄭元家、鄭元業、鄭元興和鄭元旺四個兒子,在最下首的位置,鄭程、鄭萬和鄭裏小心翼翼坐在哪裏,大氣也不敢喘。

鄭長鐸雖說求仕不順,可無損他的威嚴果斷,說得最多的話就是“說過的話就如潑出的水,收不回”,在元城鄭氏一脈這裏,向來是說一不二。

讓鄭長鐸為難的原因,是放在長桌上麵的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