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名字起得不錯,可惜鄭家三代連進士都沒出一個,鄭長鐸和鄭元家都止步於秀才,這一直是鄭老爺子心裏的痛,第二代沒什麽指望,把希望放在第三代上,重點是放在長房嫡子鄭鵬身上。

鄭鵬小時候還是很聰明的,學習遠比同齡的快,鄭老爺子對長孫也很喜愛,沒想到寵溺過度,最後變成元城人人恥笑的敗家子,給家裏不知惹了多少麻煩,前天還和別人鬥富撕綢緞,一個莊子一年的收成,一夜之間就給他撕沒了。

敗家,太敗家了,鄭老爺子當場氣暈,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在祠堂召開家庭會議,處理鄭鵬。

鄭家就是不能在自己手裏中興,但也絕不能毀在自己手裏,看著下麵跪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孫子,老爺子眼裏閃過一絲堅毅的光芒。

“三郎,你可知錯?”鄭老爺子盯著鄭鵬,厲色問道。

鄭鵬腦子還很亂,一時間千頭萬緒不知從哪裏說起,隻能強忍腦袋的痛楚,低著頭說:“回大父的話,三郎知錯了。”

不公平啊,前任吃喝玩樂,憑什麽好處都歸他,自己一來就得背黑鍋,隻是這種場合,還是先低頭。

“現在才知道錯?晚了!”鄭老爺子猛地一拍旁邊的案幾,大聲吼道:“身為兄長,沒給弟妹立好的榜樣,好而不學,教而不善,還為青樓女子與人急風吃醋,鄭家的臉麵都給你丟盡了。”

“可不是嗎”鄭元業馬上附和道:“三郎,你知不知現在整個鄭家都因你而蒙羞,知錯?你哪次闖完禍不是說知錯,哪次不是說改,可你有改嗎?隻會一次次讓你大父(祖父的意思)生氣、失望。”

眾人七嘴八舌,都在聲討鄭鵬的不是,就是一向明哲保身的鄭元興也表態:“三郎是有些過了,再不嚴肅懲,鄭家早晚有一日折在他手裏。”

多隻香爐多隻鬼,一份家業就這麽多,要是成功扳倒長房的嫡子鄭鵬,不僅可以多分一些,也有機會爭一下家主的位置。

就在鄭家老爺子猶豫不決時,鄭程突然跪下來,一臉痛心疾首地說:“大父,三哥還年輕,雖說做了那多錯事,也讓我們元城鄭家丟盡了臉麵,可一筆寫不出兩個鄭字,程兒覺得,最重要就是的一家人團團圓圓,就是孫兒少用些、多受些委屈也是心甘情願。”

鄭程跪在地上,說得聲色俱下,不僅鄭老爺子動容,就是其它人也紛紛點頭,說四郎知書識禮、有情有義,兄長就是再敗家也百般維護,三郎鄭鵬和四郎鄭程一比,簡直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高低立現。

鄭鵬看著旁邊那張表情豐富的臉,一下子鬱悶得快要吐血。

尼瑪,這是幫自己?

分明是背後捅刀,表麵是替自己說話,可實際就是踩著自己顯得他人品高尚,說什麽一筆寫不出二個鄭字,還說寧願自己少花點、多承受一點委屈也沒關係,聽起來句句感人,可實則字字誅心。

特別是那張小白臉,把崇高、委屈還有忍辱負重等多種情緒完美地表現出來,再加上哽咽的動作、欲哭還泣的語氣,鄭鵬覺得要是自己是評委,肯定得頒一個影帝的獎項給他。

果然,經鄭程一勸,鄭老爺子的眼神變得更淩厲,臉色越發鐵青,怒不可恕地喝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鄭鵬,你屢教不改,這裏容不下你”

“父親大人”這時鄭元家再也坐不住了,馬上跪下道:“鵬兒少不更事,可怎麽說也是鄭家的血脈,虎毒尚不食兒,還請父親大人給他一次機會。”

再木訥的人,看到自己的兒子受到嚴懲也會著急。

“大哥,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說父親大人是虎?”一旁的鄭元業大聲反駁道:“這事能怪父親大人嗎,今天能撕幾十貫,說不準明日能輸過幾百貫幾千貫,鄭家就是有金山銀海也不夠他揮霍。”

“這次我覺得二哥說得對。”

“哎,大哥,你再這樣放縱三郎,反而是害了他。”

“早該好好懲治三郎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一邊倒地支持嚴懲鄭鵬,鄭老爺子看看跪在地上的兒子,再看看有點不知所措的鄭鵬,臉色時陰時晴,最後還是心一軟,開口說道:

“三郎屢教不改,現在我以家主的名義逐出家門,念在你是鄭家的血脈,貴鄉縣那處宅子分給你安身,以後各安天命,誰敢給三郎任何資助,就跟三郎一樣,逐出鄭家!”

說到這裏,語氣稍稍緩了一下,很快又嚴肅地說:“三郎,若你有光耀門楣之日,就是你重回鄭家之時,來人,把這不屑子孫給我趕出去。”

終歸是長房嫡孫,本想說逐出家門、開除族譜,可是兒子那麽一跪,一向強勢的老爺子硬起的心腸稍稍軟了一下,沒有開除族譜,還給鄭鵬一個安身之所和回家的希望。

元城是待不下去了,聲名狼籍,得罪的人也多,幹脆把他打發得遠一點,眼不見心不煩。

鄭元家隻有一個兒子,可鄭家可不止鄭鵬一個男丁。

等鄭鵬回過神,已經被下人架到門口放在地上,然後“砰”的一聲,關上那扇厚厚的宅門。

鄭鵬一下子傻眼了,不會吧,成了一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還憧憬著錦衣玉食、無聊帶著狗腿子到街上調戲良家婦女的好日子,可一轉眼的功夫,自己就由一個準備繼承大筆家業的少爺,一下子成了被逐出家門的棄子。

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鄭鵬楞了好一會,也顧不得圍觀百姓異樣的目光,忙跑到大門大聲拍打起來。

敲了好一會,大門才打開一絲縫,管家福伯有些複雜地說:“三少爺,你有什麽事?”

“開門,我要進去。”

“老爺吩咐,不能讓你再踏進宅門一步,三少爺你就別為難老奴了。”福伯一臉為難地說。

鄭鵬覺得自己碰上了一個假爺爺,放在後世,哪個做爺爺的不是把孫子捧在手心上的,看到平日很好說話的福伯說得堅決,隻好退而其次道:“那我得收拾幾件換洗的衣裳啊。”

被趕出家門,怎麽也得收拾點細軟什麽,現在身無分文,總不能一離開家門就討飯吧,記得自己還有點壓箱的私房錢,窮家富路,拿去防身也不錯。

對了,還說給自己一個宅子的,地契還沒拿到呢。

“三少爺稍等,老奴先請示一下老爺。”福伯拿不穩主意,關上門就去稟報。

等了近二刻鍾,鄭鵬等得快沒耐性時,緊閉的門才再次打開,不過出來的不是福伯,而是四郎鄭程。

鄭程手裏提著一個包袱,嘴角掛著一絲幸災樂禍的冷笑,看到鄭鵬隨手把包袱拋往地上一扔,冷笑地說:“鄭鵬,你的包袱,裏麵有貴鄉縣的地契,拿了快點滾。”

說到這裏,他嘿嘿一笑:“沒想到,你也有今天,真是天助我也。”

從小就沒少受鄭鵬的欺負,有什麽好的,總是鄭鵬挑完才輪到自己,鄭程一直憋在心裏,現在鄭鵬被逐出家門,以後鄭家自己就是“長子”了,一想到這些鄭程心裏就樂開了花。

剛才在祠堂還一口一個三哥、兄長,就這一轉眼的功夫,馬上換了嘴臉。

鄭鵬懶得理他,忙撿起包袱摸了摸,臉上很快現出失望的神色:除了幾件換洗的衣裳、一張地契,別說金銀首飾,就是一個銅板都沒有。

不會吧,收拾衣服的人,不是老娘鄭王氏就是貼身婢女小青,都這時候了,怎麽不放點值錢的東西?

“三哥,你在找錢吧”鄭程看到鄭鵬的舉動,狡猾一笑,然後走過來,壓低聲音說:“你娘讓婢女偷偷在衣領裏放了一片金片子和幾個金豆子,嘖嘖,大娘還真疼你,不過我搜出來笑納了,小弟也是為你好啊,你想想,大父說了哪個敢資助你,就得嚴懲,不用感謝,小弟樂於為三哥分憂。”

謝尼瑪,把錢拿走了,還裝出一副活雷鋒的樣子,鄭鵬一聽心裏就冒起無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