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七章 赴死
朱振喜和黑驍的存在讓言顏清醒的時候更久了一些，這看起來像是好事，但言顏心裏很不安。
她沒有表現出來，不想讓黑驍擔心，其實她感覺糟糕透了。她從魔界一些小兵嘴裏知道自己之前做過什麽，也清楚黑驍為她付出了多少，她感到羞愧。
她一直希望自己能為黑驍做些什麽，嫁給黑驍以後她也想著自己成為魔族媳婦也要為魔界做些什麽。然而她什麽都還沒做，卻已經給他們造成了傷害。
言顏發呆的時候越來越長了，即便清醒得時候，她也不願意說話。
這就足夠黑驍擔心了，他問言顏在想什麽。
言顏看著他擔憂的臉，心裏難過，但還是撒謊騙他：“我在想淳美的事情。我不知道自己能清醒多久，不想浪費時間，希望能盡快把淳美救回來。”
黑驍沒有懷疑，他神色放鬆了一些，摸了摸言顏的頭發，“別太著急了，等老大的命令吧。神界不好攻破，貿然前往的話勝算不大。”
言顏見黑驍的注意力輕易被自己帶走，心底的大石頭放下，假裝自己真的是在為向淳美的事情困擾，和黑驍討論起有沒有什麽可行的辦法。
“或許能先讓幾個人潛入神界打探大牢在哪，之前我們去幽冥族不就是這麽做的嗎。”
“神族和幽冥族不一樣，禦澤大帝心思謹慎，沒有幽冥族那麽好對付。”
言顏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被說服。她強迫黑驍躺在**休息，“雖然有百裏迦烈輸入法力，但你還是沒有完全好，還是躺著休息會吧。我出去走走。”
黑驍有些緊張，問她去哪裏。
言顏奇怪地看著他，仿佛覺得他這麽緊張沒有理由，“散步啊，我以前不是也總是四處走一走嗎？你給我求婚的那個山坡，我經常去那裏透氣。”
黑驍這才笑起來，然後想到什麽，說：“以前洛西澤也喜歡去那個山坡。”
提到洛西澤，兩人又歎氣一陣。言顏拍了拍黑驍的手，讓他別想了好好休息，她出去走一圈回來他也就醒了。黑驍順從地點頭，看著言顏離開。
言顏沿著魔界邊緣走了一圈後，臉上露出了某種神情，像是她剛剛做了一個決定一樣。然後她沒有去山坡那兒，而是拐去了浮誅的住處。
浮誅正在處理公務，看到來人，沒有驚訝的表情。言顏有時候想，浮誅總是這麽處變不驚，有沒有能讓他驚恐的事呢。
或許有，她想到百裏迦烈出事的時候，浮誅似乎也有崩潰的狀況。
看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極限。
浮誅放下文卷，沒有說話，他在等言顏開口。言顏看著他平和的神色，有點兒懷疑他已經猜到自己來這裏的目的。
“我做錯了很多事情。”言顏說，“我想了很久，覺得自己這麽下去很不應該。我不能總是消耗黑驍的精力，讓他為我操心。自從很久以前他教會我法力之後，他就一直在保護我。”
浮誅仰頭看她。
言顏此刻內心極其平靜，她仿佛在做最後的禱告，述說自己的心理。
“我以為自己能夠成為黑驍的臂助，但我錯了，我不僅沒有為黑驍排憂解難，還一直給他添麻煩。我固執地想要擁有魔力，卻沒想過不適合的魔力會給我帶來什麽，從某一種程度上來說，我和龐良一模一樣。”
“我們都太自私了，我明白龐良的感受，我們因為經曆太多沒有法力而吃虧的事情，所以迫切地想要擁有力量。我們希望能保護自己和在意的人，但是我們的這種希望卻給我們和身邊人帶來了傷害。”
浮誅說：“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言顏心想，你明明一清二楚，何必這麽問。浮誅不是什麽仁慈的人，倘若他不知道言顏來這兒是為了什麽，大概早已經不耐煩地把她趕走了。
他願意聽到這裏，恐怕是在等她那句話。
言顏冷笑，譏諷地說：“因為我羞愧，意識到不能再這麽下去，想要扼製這一切。我願意赴死，但我有個條件。”
她說完這個，看到浮誅臉色的柔和，一時間竟然想到浮誅或許早就想讓她死了。如果不是黑驍的庇護，言顏恐怕活不了這麽久。
這個想法讓她感覺很難過，她一直想為魔族做些什麽，然而實際上她是魔族的累贅。
浮誅問她什麽條件。
“我想救出淳美之後再履行諾言。”
“好。”浮誅沉默兩秒，“但是黑驍未必會同意你這麽做。”
言顏覺得他這個擔心實在沒必要：“我不會讓他知道的，你也一樣，不是嗎。”
浮誅點頭，認可她的說法。過了一會兒，他抬頭看了一眼言顏，似乎有話要說。
但言顏卻覺得疲憊，不想聽他說什麽，毫不留戀轉身就離開了。她知道浮誅會說些什麽冠冕堂皇的話，其實一點必要都沒有。
浮誅隻為了魔族考慮，言顏的死能讓魔族減少一些麻煩，浮誅早就想對言顏動手了。如果迫於無奈沒法完成，現在言顏自己主動提出來，浮誅就不該有絲毫動搖，隻需要點頭讓言顏去死就行了。
管那麽多做什麽，言顏走出浮誅住處，覺得臉頰冰冷，摸了摸，才發現自己哭了。
她第一反應是好在自己沒在浮誅麵前哭。就算她主動求死，也不意味著她向浮誅低頭。
就像浮誅一直看不起她和向淳美一樣，她們也未必就看得起浮誅。但是因為種種緣故，她樂於互相理解，知道浮誅管理魔族的不容易，她不想給他添麻煩。
從浮誅住處那兒離開，言顏不想回去，她怕自己狀態不對讓黑驍發現，也怕到時候自己繃不住在他麵前哭出來。她得給自己一點時間緩一緩。
於是她去了山坡那兒。黑驍在這裏給她求婚的畫麵她記憶猶新，按理來說這會兒還是她和黑驍的蜜月期，但是他們沒能在一起愉快度過。
真是可惜，言顏忍不住淚流滿麵。
吳皓文匆匆忙忙衝進房間裏，阿秀正在打瞌睡，被他的動靜嚇了一跳。
“發生什麽事了？”阿秀第一反應是神族打過來了。
吳皓文擺擺手，喝了一大口水，坐下，“我聽到言顏和輔助說的話了。”
不是神族的事，阿秀鬆口氣，重新靠回椅背，“說什麽了？”
“言顏告訴浮誅，她因為害得黑驍變成這樣，也因為自己對魔族的傷害感到愧疚，所以她願意一死來彌補。”
阿秀震驚：“然後呢？”
吳皓文說：“浮誅同意了。”
阿秀氣得拍桌子：“這個老滾蛋！”
吳皓文連忙拉住她的手：“別衝動，我剛剛出去隨便逛的時候路過浮誅那邊，想著進去看看浮誅，沒想到意外聽到這些。現在這事其他人都還不知道，浮誅答應言顏這事等向淳美回來了再說。”
阿秀想了想，哼了一聲：“那該來得及。”
吳皓文點頭：“當然來得及，不然我這會兒就不是跟你說話，直接去告訴黑驍了。我怎麽能真的看著言顏去死，走火入魔又不是她願意的。”
“那浮誅怎麽就能同意這事？”
“浮誅被氣到了，言顏走火入魔打傷不少族人。原本就在準備和神族對決。還沒開戰就先有損失，浮誅心裏肯定不高興。”吳皓文想了想，“那我現在要不要去把這事告訴黑驍？”
阿秀說不要。她臉色糾結：“如果這個時候告訴黑驍，他恐怕會想辦法阻止進攻神族。”
吳皓文驚訝：“不會吧……”
阿秀歎氣：“我不敢肯定。如果黑驍知道向淳美回來後言顏就會死，他會不會願意盡心盡力地救人。在我看來，淳美和言顏都一樣重要，誰都不能死。但是眼下言顏還在我們麵前，淳美卻是真正的水深火熱，我希望能先把淳美救出來。”
吳皓文點頭，認可她的說法。畢竟言顏當時告訴浮誅的時候身邊都沒人，這事浮誅也肯定不會四處宣揚。在向淳美平安回來之前，言顏都不會有事。
不過他還是覺得黑驍就算知道也不會真的違背百裏迦烈的命令，向淳美照樣得救。黑驍總不可能為了言顏做些什麽搗亂的事吧？
吳皓文把這個想法告訴阿秀，阿秀搖頭，臉上欲言又止。她似乎有什麽想說，卻覺得不能說的話憋在心裏。
吳皓文看不下去了，“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你還有什麽瞞著我嗎？”
阿秀歎息：“不是瞞著你，我隻是怕我說出來你不高興，畢竟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或許黑驍根本沒這麽自私……”
吳皓文盯著她，顯然不相信她隻想說這個。
阿秀無奈道：“好吧，其實我就是怕黑驍回阻止我們救淳美。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吳皓文摩拳擦掌：“我肯定去找浮誅吵架，他憑什麽決定你的生死。”
然後他才想到，或許他也會想辦法帶著阿秀離開這裏遠走高飛，可是這麽做就背叛了魔族。他心裏清楚他願意為阿秀放棄一切，但魔王估計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他們。
如果言顏真的要赴死，黑驍恐怕真的會做出什麽匪夷所思的事情來。
阿秀說：“這下你明白了，總而言之就是現在不要告訴他，等淳美回來後再說。當然我們也要盯著浮誅，別讓他神不知鬼不覺地下手。”
吳皓文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