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一麵也是最後一麵
向淳美之所以會臨時變卦，最後決定還是來看看老人家的原因，說起來既複雜又簡單。
說是來這段時間，真的是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雖然說自從自己遇到百裏迦烈之後，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就沒有停下來過，但是畢竟在去昆侖走了一遭之後，自己的確是發生了太大的變化了。
如今一回來就遇到這麽多的事情，向淳美自知，自己現在好像已經離當初那個大大咧咧，每天都能活得簡單的向淳美相距甚遠。
這樣的感覺其實是讓她感到陌生和害怕的。
如果是換做最初的她，聽到李晨佳那樣的要求的時候，一定會答應下來的。
畢竟自己當初可是傻到，想要帶百裏迦烈去發現人性之美，還傻不拉嘰的做了很多善事的。
而如今，自己為什麽連這麽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了？向淳美也是在李晨佳離開了之後，在自己心中問了一遍又一遍的。
最後，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樣選擇才是對的，但是她聽到了自己心中的那個回憶的答案，還是順從自己心中最簡單最善良的想法，選擇還是來到了這裏。
看著病**躺著的外婆，向淳美心中有一絲動容。
“你外婆剛剛迷迷糊糊的醒了一會兒，才又睡過去，不知道下一次清醒又是什麽時候……”
看著向淳美才跟自己寒暄完，目光就鎖定在了病**的老伴，老爺子也是歎了一口氣，隨即又坐了回去，拉起老伴的手，目光裏盡是悲傷地說著。
之前向淳美麵對突然出現的親生父親和親生母親，都沒有太多的感覺，而如今看到兩個老人家的時候，向淳美心中莫名其妙變得很難受。
其實要理解也不難，她從小就離開了父母，是婆婆一手把她帶大，所以在她的記憶裏，比起那些所謂的父親母親，像婆婆這一類的長輩，才是讓她更能夠感受到親切的吧。
而如今，病**躺著的才是自己真正的外婆，向淳美忽然有些恍惚。記憶中從小陪著自己長大的婆婆，和此時病**的這張蒼老的臉龐有些重合，讓她不僅濕了眼眶。
“外婆的情況我都聽晨佳說了，雖然我之前從未見過她，但是既然外婆有這樣的心願的話，我自然還是要來的。”
聽到向淳美開口這麽說的時候，也沒有多別扭，而是直接喊了外婆，李晨佳甚至都一時間感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麽。
老爺子更是有些驚訝地抬頭看著她，看得出來眼眶也已經有些紅了。
“好孩子，你真的不怪我們嗎？雖然我老頭子知道，現在說這些話實在是太遲了，但是的確是我們對不起你，當初發生了太多的事，也有太多的迫不得已，如今想起來，我們真的很後悔，但是也沒辦法改變或者挽回什麽了。”
老爺子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當然不是裝出來的，如今看著自己一直捧在心尖上寵溺了大半輩子的女兒，竟然做了那麽多讓他們失望的事情，回過頭來才知道，自己真的是一步錯步步錯。
當初因為太過寵愛自己的女兒，出了那些事情之後，也沒有多為麵前這個，跟自己明明也有血緣關係的親孫女考慮過。如今看著向淳美真的出現在自己麵前了，才懂悔不當初這四個字的意義。
向淳美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剛剛一進門，老爺子就跟自己道歉過了，她剛剛說過的話，如今也在重複第二遍。隻是自己內心的難受，也是騙不了人的。
“好了，既然我姐已經來了，外公就不要說這些難過的事情了，不然待會兒外婆醒過來要是看到大家氣氛都那麽壓抑，心情肯定也不會好的。”
李晨佳偷偷摸摸抹去眼角的淚水，給向淳美挪了個板凳過來，這樣說了一句。
說實話，向淳美一開始就覺得李晨佳應該是那種養尊處優的人，跟之前向家那些來找自己的那幾個千金少爺，應該也不相上下。
可是沒想到這一次，李晨佳的確是讓她挺刮目相看的，至少在外公外婆麵前，她表現的是很有孝心的。
更何況她竟然為了外婆，真的願意來求自己，在喊自己姐的時候，也沒有絲毫刻意或者不願，看得出來她是真心的。
雖然麵對這樣的處境，向淳美並覺得不比向家人當初約談自己的時候是要舒服到哪裏去，但是她卻也沒有多抗拒，而是自然而然的也在外婆病床旁邊坐了下去。
讓大家都驚訝不已的是，向淳美才剛一落座，病**的婆婆進竟然又慢慢的轉醒了，微張著眼睛，看上去意識還有一些模糊。
“外婆外婆，你醒了？我把我姐帶來了，你快好好看看，她現在就坐在你床邊，你看到了嗎？”
因為時刻的關心著外婆的情況，所以病**的老人家才一睜開眼睛，李晨佳就看到了，情緒有些激動的撲在外婆床邊這樣說著，言語間早就帶上了哭腔。
除了早年間婆婆因為自己的緣故重病住院的時候，向淳美人很少遇到這樣的情況，隻是如今看著老人家虛弱的樣子，她還是情不自禁的握住了她的另外一隻手。
“外，外婆，我是向淳美，我來看你了。”
一直以來沒有什麽親人的向淳美，突然開口喊外婆的時候，甚至有些磕磕絆絆，但是看著老人的眼睛中逐漸有了光亮，向淳美手中的力氣也稍微多了幾分。
“你就是小美吧……小美，外婆想你啊，外婆這幾年總是想見見你，但是又沒有這個臉去見你，外婆對不起你啊……”
老太太反應了幾秒鍾之後，便淚眼婆娑，反握著向淳美的手，聲音嘶啞的這樣呢喃著。
即便她的聲音不大，但是坐在她左右的人也都已經清楚了，聽到了她在說什麽。
其實關於這幾年來，他們家到底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而當初又是為什麽會將自己拋棄或者弄丟的，向淳美知道的也不算是特別詳細。
可是事到如今，看著病**的老人，握著自己的手這樣愧疚的說著，向淳美的心裏就十分難受，根本就不會再去斤斤計較之前那麽多的事情了。
原本她一直都是堅持，自己不想跟李家人牽扯上那麽多的關係，也希望他們不要影響自己的生活，而如今，她真的坐到這裏的時候，也沒有辦法做到不難過。
所以向淳美俯下身去，努力抿著嘴唇，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自然一些，也用另外一隻手搭上外婆已經蒼老的手背，輕輕摩挲著。
“外婆，我既然來看你了，你就開心一點好不好？我們不說這些事情了，等你好起來之後，我再好好跟你聊一聊這幾年的事情，我真的沒有怪你，隻是也想跟你好好說說話。”
也許是因為從小被婆婆撫養長大，這樣的經曆讓向淳美現在可以很快的就跟老太太有一種舊相識的感覺，跟她說話的語氣也是出乎預料的自然。
隻不過也許連向淳美都沒有發現，自己也開始有些鼻酸，帶上了哭腔。
向淳美從小就能感受到一些非同尋常的氣息，如今她才進病房，也已經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雖然她也希望眼前這個老太太不管之前做過什麽對不起自己的事情，如今都能夠健康長壽，可是她知道，自己這個願望也許實現不了的。
果然，老太太看著眼前的向淳美，臉上仿佛泛起了紅光，一旁的老爺子和李晨佳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淚，這其實已經是很明顯的回光返照了。
“我知道，孩子你心裏有怨，但是看見你都已經長得這麽亭亭玉立了，外婆心裏還是很高興的。你母親犯了太多太多的錯誤，但是我和你外公的錯更多，是我們沒有及時製止，才釀成大錯。”
雖然看著眼前的外婆，如今用僅憑的一點意識還是提到了自己並不願意去提的人，但是向淳美還是垂下眼簾來，輕輕搖頭。
“不外婆你們隻不過是太過寵溺自己的孩子，而那些錯都是她自己犯的，你不要自責。她該受到的懲罰都是她一個人自作孽的，她也是逃脫不了的。”
隨時知道老太太也就最後的光景了，但是向淳美還是沒有辦法在她麵前說出關於李淑媛的好話來。
想想李淑媛做出那些事情，不管向淳美是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她都沒辦法選擇原諒。
哪怕當初，的確是有父母太過於寵溺和偏愛，才造成了她自私自利的性格和各種偏激的做法。
但是向淳美覺得，她都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馬上也是年過半百的人了，卻依然如此歹毒自私，那就是她自己的錯，怪不得別人。
聽到向淳美說的這些，老太太一時有些哽咽，但是還是緊緊握著她的手，最後輕輕點了點頭。
其實她還是很欣慰的，在自己的生命的最後時刻能夠看到一直牽掛的，也是一直感到愧疚和虧待的人。
特別是看到向淳美健健康康的，出落地如此大方，心裏就更加覺得沒有什麽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