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長的沉默縈繞在神皇的臥房中。

坐在床榻上的神皇和椅子上的毀滅神王仿佛達成了某種默契,誰都沒有看誰,神皇看著窗外的域外神族的混沌,毀滅神王的目光一直在房間內來回打量。

二者互不打擾,就像在對方的世界內根本沒有對方的存在。

“難道你在等本皇開口麽?”

許久,神皇將望向窗外的目光收斂,輕瞥了毀滅神王一眼。

從他的眼眸中不出任何特別之處,語氣也很輕緩,像極了垂危的病患想要盡快休息催促著他人將想說的話說完,好盡快去休息。

神皇主動打破房間內的靜謐,也是讓毀滅神王將視線落到神皇的身上。

“屬下一直未曾講話,隻是心中有些困惑。”

耶魯目光純淨,床榻上的神皇麵露費解,旋即便聽到耶魯又繼續說道,“屬下為神族效命有十萬年了吧。”

“是有了。”神皇不假思索的點頭。

若是以神族的曆史來說,毀滅神王耶魯其實算的上是神族的後起之秀。

他跟自由神王隸屬同期,驚豔絕倫的天賦被受神族關注。在那個時期,神族內不光誕生了兩位神王,青氏一族、魏氏一族也是天才倍出,他們的那個時代也被賦予為神族的黃金一代。

從黑暗神王的隕落,域外神族的地位就不再向之前那麽牢固。

無數位麵都對域外神族的位置心生覬覦,神族神國地位即被撼動,也是他們的出現才讓域外神族喘了口氣,重新站穩萬族之首的地位。

粗略算來,耶魯在神族位於神王也的確有十萬年之久。

“這十萬年內,屬下可能會有讓您不滿意的地方,但屬下對神族而來可算是兢兢業業?”耶魯又是發問。

“這話說的就有些過了。”神皇很是慈祥的笑道,“你性情可能是有些暴虐,但本皇很清楚這是毀滅神格對你的影響。本皇從未對你有過什麽不滿,你這樣講真的是誤會了本皇。至於你說的兢兢業業,那是自然——若是沒有你,域外神族可能也不會存留到現在,其他位麵的族群也不會對域外神族如此忌憚。”

“總的來說屬下是功大於過的,對吧!”耶魯道。

神帝聞言點頭,對耶魯的說辭給予肯定。

麵對神皇的如此答複,耶魯的眼中隱約間仿佛能夠看到晶瑩的淚光在眼眶內閃爍。那種感覺就仿佛是為了朝廷兢兢業業奉獻了一生,自認被天下人誤解,卻得到聖上肯定時內心生出的滿足。

這種畫麵持續了許久,耶魯的眉眼卻是在瞬息間猙獰。

“既然如此,您為何還要繼續封印屬下的神海!”

這咆哮恍若來自地底深淵的野獸,沒有任何神力宣泄的耶魯,單憑著心中的怒火竟是讓房間內出現一道疾風,將房間的書架都吹的左右搖曳作響。

風刮在神皇的臉上,他也沒有動用神力卻抵禦,任由這道疾風向他襲來,輕輕的閉著眼睛,仿佛是想要感同身受似的去理解耶魯心中的怒火。

“屬下觸怒規則之主,被封印神海三月。眼下三月之期早就過去,可至今為止屬下的神海依舊未曾解封。若是屬下沒有想錯,應該是規則之王的手筆吧!從不踏足毀滅神宮的規則之王,前段時間竟是有興致去了毀滅神宮,雖說屬下沒有與之見麵,但屬下相信規則之王有這種能力,隔空封印屬下的神海。”

耶魯雙眸恍似噴火,沒多久他便又自嘲似的肆意大笑。

“可笑嘛,我,耶魯,為了神族兢兢業業十萬年,最後得到的卻是懷疑!神皇大人,您不覺得您的胸口會痛麽?外麵的那些人,說是從房間退去,可若是不出意外,到現在其實就在房門外候著吧。他們是怕屬下對您圖謀不軌,隻要屬下稍微對您露出殺心,他們就會從外麵衝進來將屬下就地正法吧!”

“高高在上的神皇大人呀,難道您忘了規則之王對我神海的封印麽?屬下,現在就是個凡人呀,就算這樣,您依舊對屬下不放心,屬下該說些什麽才好!”

情緒宣泄下的耶魯從椅子上起身,看著床榻上麵色蒼白的神皇不住的苦笑。

他頹然的垂著頭,眼眸中堆滿了不解和困厄,淚水也一直在眼眶內縈繞。臉上的神情,不管是從眉毛、眼睛還是整個麵部,從他的全身都有透露著一種難以名狀的淒涼。

“若您真的懷疑屬下,您就賜屬下一死,反正現在活著還不如死了。”

耶魯一步步的朝著神皇靠近,神皇的眼中也盡是動容,內心完全被耶魯情緒的宣泄打動。不知為何,他的內心竟是不想對耶魯隱瞞,仿佛他真的傷了一位對神族忠心耿耿的神王。

他的內心很痛,腦海中不停的組織著言語——

“對不住了。”

神皇很是突兀的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門外的天使王和靈寶尊者們都愣了,耶魯剛才情緒宣泄的是很飽滿,盡管他們不在房間,可就從他言辭中的淒涼就能感覺到他的內心是有多絕望。

縱使如此,這種絕望依舊無法換得他們內心的憐憫。

偏偏神皇動容了,還對他道歉了!

這怎麽可能?

神皇決然不是那種優柔寡斷之人,就算真的是他們誤解了耶魯,也頂多就是等一切過去之後,稍微對他進行補償就夠了。

更何況,他是臣——

被冤枉不也是他必須要接受的麽!

神皇竟然道歉,靈寶尊者他們說什麽都是沒有辦法理解的。

殊不知,當神皇將這句歉意的回應說出口時,他自己也是愣了許久。

為何他會說出這種話來?

耶魯的言辭情緒流露是神飽滿,很煽情,讓人心生憐惜。可他堂堂神皇,若是為了這麽一點小事就要去道歉,他如何能夠坐穩神皇的位置。

裁決者,心就是要狠!

一種不好的預感從神皇的內心深處滋生,等他回過神時才發現耶魯已是距離他不足半米的距離。

“你——”

“抱歉,您覺得一句抱歉能彌補您在屬下心上留下的傷痕麽?”

驀然間,耶魯的臉上閃過一抹猙獰。

“這補償也太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