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意焚心。

百納城城主府的虛空上被墨雲籠罩,漆黑的墨雲足足連綿萬裏不止。

整座百納城都一片漆黑,凝重的威壓猶如一座山嶽般壓在城池內子民的胸口,他們都瑟瑟的看著城主府的位置,還有不少人都跪了下來。

城內子民民不聊生,不少城池內的老一輩人渾濁的眼中更是堆滿了苦澀。

以往百納城雖說貧瘠落魄,城主卻是體恤民眾之人。

城池偏僻窮苦,城內子民過的卻也愜意,在這種城池中尋不到太大的發展,不過卻是養老的首選。

奈何魁麟蒞臨!

城內子民還記得當日的血染長空,和善的老城主被魁麟的手下生生的割了頭顱懸於城牆之上,死不瞑目,城主子嗣和妻子更是被殘害。

擁護城主的子民憤然反抗,結果都是難逃一死。

那一日……

血流成河,百納城方圓百裏都能嗅到刺鼻的血腥味。

魁麟的雷霆手段終究起到了震懾的作用,幸存的子民不得不依附於魁麟之下。

殊不知,在魁麟占據城主府的半日,城內便頒發征兵勒令。

凡是青壯年悉數強製被編製於魁麟軍隊,誰敢反抗,就是一死……

這是位暴君!

他的殘暴讓城內子民們民怨鼎沸,奈何他們的能力有限,也隻能苟且於魁麟的淫威之下。

隻不過從那一日起,他們心中都清楚的知道……

百納城再也不是曾經的百納城了!

“葉子晨!葉子晨!”

惱怒下的魁麟將城主府摧毀過半,他赤紅著雙眸如狂魔亂舞,體內的魔力毫無章法的釋放著。他現在真的頗感後悔,為何當年在剛見到他時,再他還未曾成長起來之前,就直接將他掐死。

墓府造化未曾得手,最終落得個血爆跑路下場。

再回魔族,魔族內又出現翻天之變,老魔帝被擁簇稱帝,他這名在位數萬年,正直壯年的魔帝卻被了無生息的廢黜。血爆留下的後遺症讓其境界大跌,不得已之下隻能帶著他的舊部龜縮於這邊境之地。

待他想要重振旗鼓之時,又給了他當頭一棒。

恨啊!

魁麟真的恨,為何曾經幾番有機會殺了此子,卻瞻前顧後的數次留他性命!

“大人!”

“小寧,本帝是不是真的大勢已去。”

癲狂之後,魁麟的麵容突兀的蒼老了幾十歲。

頹然坐在地麵上的他,靠著殿內的斷柱,散落的發絲中也多出了許多銀絲。他雙眸無神的看著前方,看著這座殘破的城主府,仿佛看到了他的日暮西山。

征戰數萬載,魁麟自認經過太多的大風大浪。

起起落落對他來說早已是常事!

隻不過眼下的他真的有些倦了,半月前還在魔族內如日中天他,萬族以其為首,手中掌握著整個魔族,貴為魔族帝皇。

就算其下有老魔帝的舊部,也無法撼動其根基。

隻要假以時日,這些老魔帝的舊部,必然也會被其肅清幹淨。

江山穩固的他動了超脫的心,偏偏在這之後……

難道他這一步走錯了麽!

“大人,您還沒有輸!”

小寧瞪著眼,看著頹然坐在地麵的魁麟怒喝。

輸不可怕,可怕的是輸的沒了鬥誌!

就算是魔帝前幾日帶著他們這些屬下潰敗而逃,小寧這些舊部的心中依舊未曾出現過任何頹意。

他們相信,隻要他們的帝皇還在,終有東山再起之日。

可……

眼下的魁麟仿佛失去了霸主之心。

“還沒輸?”

魁麟癱坐在地麵,回想往昔。

曾經的風光恍若就在昨日,他揮手間便決定萬族生死,魔界萬族懼怕他到膽寒,為他馬首是瞻。

他野心勃勃,心懷雄途。

更想著有朝一日,要將神族、魔族盡數吞於其麾下,成天下一統。

轉眼間,這一切就成了夢,成了泡影。

他隻能龜縮於這偏僻的百納城苟且偷生,如此,談什麽雄圖霸業,談什麽雄心壯誌!

鐵坦和蛟海是他唯一翻盤的希望,他堅持這麽久也是等待著奇跡。

破滅啦。

他最後的希望都葬送在了葉子晨的手裏。

此時,他憑著自己這不到百萬的殘兵敗將,偏安一隅,又能如何?

這終究是魔族的地盤,老魔帝的那些豺犬會聞著味兒找過來的。到那時候又當如何,他的這百萬殘兵,就算固守一城又能抵禦多久。

魁麟苦澀的看著俊朗的小寧,他一生無子,一心浸淫武道。

小寧是他當年遊曆時在江畔竹籃中識到的嬰兒,本隻是舉手之勞將其扔給手下照料,不成想這孩童竟是天賦驚豔絕倫。

十年成主宰、百年成帝王……

眼下他更已是帝君境的高手!

他沒想到當年的無心之舉,能得如此戰將。小寧為了報魁麟救命之恩,更是待其如父,忠心耿耿。

還有他的那些部下……

誰不是跟著他征戰四方,哪怕到他魔帝之位被廢黜,依舊拚著性命為他殺出一條血路,讓他跑到百納城重振旗鼓。

魁麟不是善人,卻也是肉長的心。

隻要閉上眼他就能想到那日,舊部為了讓他離開,用肉身去擋老魔帝手下的攻勢。

那一路死了多少他的愛將!

到那時,他才明白了什麽是心痛。

真的很疼,疼到他下意識的蜷縮,疼到他隻能咬著牙含著淚,卻說不出半句話。心中默念著,兄弟們,等本帝東山再起,必定以寒潭的狗頭為你們祭天。

寒潭的狗頭沒取到,壞消息卻是接踵而至。

此時魁麟的心中隻有羞愧,羞愧於無法替他的那些舊部報。

“報!”

就在這時,急促的長鳴從城主府外出現。

殘影一閃而過,在這破敗的城主府殿內便出現名皮膚古銅,渾身長著長毛的人跪到地麵。

“帝上,城外三百裏有寒潭的人過來了!”

“寒潭的人,怎麽可能會來的這麽快,你可確定沒有看錯,真的是寒潭的人來了?”小寧拽著長毛人的衣領急喝。

“寧將軍,屬下沒有看錯,真的是寒潭的人。帶頭來這裏的是第三魔神,屬下看的一清二楚。”長毛人回道。

“隻有第三魔神?寒潭沒有跟過來?”小寧問道。

“沒有看到寒潭!”

聞言,小寧眼中閃過一抹喜色,將抓著長毛人的衣領鬆開,眼中閃爍著淩厲之色朝著魁麟說道。

“大人,來的隻不過是第三魔神,我這便帶人出城迎敵。您且放心,屬下必定凱旋而歸!”

話音一落,小寧就繃著臉朝著殿外走去。

那名傳信的斥候看到寧將軍離開,朝著魁麟拱了拱手,也跟著寧將軍的腳步往外走,就在這時,靠著石柱坐在地麵的魁麟卻是伸出手。

“小寧。”

即將離開的小寧驀然間停了下來,他看了魁麟一眼,之後又看著旁邊的斥候道。

“你攜我口令,讓兄弟們都準備一下,到城主府外等我!”

“屬下領命!”

斥候一躍而去,小寧也是三步並兩步回到魁麟麵前。

“大人您可還有何吩咐!”

小寧的眼神中依舊滿懷堅定,抱著戰盔的他不由自主的就會讓人感覺到他身上的那種肅殺之息。

殊不知,這種神情落到魁麟的眼中是那麽的刺眼。

手掌輕輕拍了拍小寧的肩膀,看著他身上的這套戰甲魁麟不免有些酸楚。

這戰甲還是小寧剛剛突破主宰時他贈與的,很普通的神器戰甲,在主宰境中其實算的上是上等,可到了帝君境就有些寒酸了。

“苦了你了!”

旋即,魁麟的身體周圍突兀地黑光一閃,一套漆黑的戰甲便出現在其手中。

“大人您……”

“這套戰甲送你!”魁麟將戰甲推了過去。“這怎麽能行。”小寧一把將戰甲推了回去道,“這是您的貼身戰甲,屬下怎敢收。況且沒了這套戰甲,您的安全誰來保證,您是我們的帝上,您的安危勝過我們的性命。這戰甲還是留在您這裏,您不用替屬

下擔心,就屬下身上這套戰甲,對付第三魔帝綽綽有餘。”

“我就喜歡你這狂勁兒!”

魁麟咧嘴笑了笑,敢如此不將魔族第三魔帝放在眼中的,也就小寧這麽一位了。

“隻不過我不是讓你穿這套戰甲去迎敵的。”

“大人,您的話屬下聽不明白……”

此情此景,戰甲相贈,不為迎敵,為何?

小寧是聰穎之人,若是愚鈍也不可能如此年歲便成帝君。他想到了那種可能,隻不過他不願相信。

“這就當你為我征戰這麽多年,我留給你的一份謝禮吧。”

手掌細膩的撫摸著手上的這套戰甲,這套戰甲真的跟了魁麟太久了。

突然間要將這套戰甲送出去,他還真挺舍不得的。隻不過就算留在他這裏,也沒什麽用了。

他很看好小寧,假以時日,小寧的成就未必會在他魁麟之下。

將這套戰甲贈與小寧,也不會落了戰甲的威風。

手上稍稍用力,魁麟就將戰甲放在了小寧的手中。之後魁麟便是仰麵長歎了口氣,看著漆黑到沒有半點曙光的天,嘴角閃過一抹苦澀。“降了吧,帶著咱們的那些兄弟,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