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寧川與寧川的告別（5）
“哪位？”我閉著眼睛問了一聲。
“父親，是我。”那位聲音虛弱道。
“你還沒出去？”是原身，我一下精神了，“你怎麽還在這裏，咱倆不能都撂這兒啊。”
我坐起來，重新打開手電筒四處照，想看他在哪裏。
“我正遊著呢，這塊碑就從頭頂上砸下來了，我卡這兒動不了了。”虛弱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你在哪裏？”
“這邊。”
我循著聲音找過去，水深逐漸加深，在一個角落裏麵，我將手電筒照進去，發現裏麵卡了一個小空間，由於視角和光線問題，很難被發現。
“看見我了嗎？”我把手電筒打在自己臉上，扒在那縫隙之間。
“看見了。”虛弱的聲音傳出來，“這手電筒怎麽這麽暗，照臉上跟無常似的。”
原身的聲音越來越虛弱，幾乎要微不可聞了。
“你還能走嗎？”
他默不作聲。
“河床就在下麵，”他又道，“我被卡住了，已經動不了了。”
“還能拔出來嗎？”
“不能。”他咳了咳，“又不是蘿卜，我腸子這會兒正在跳海帶舞呢。”
二人一時沉默下來。
“我這邊的河床已經完全被廢渣填實了，這是要被doubleKill了嗎？”
“隻要你能鑽過來。”他說，“咱倆就能絲血逃生一個。”
我打量這道並不明顯的縫隙，“你說咱千裏迢迢走這麽一趟是為了什麽呢？”
“為了，笑話吧。”那邊低聲道。
“你我還算好的了，其他人可是什麽都沒有找到。”
灰塵簌簌而落，廢墟並不穩當，第二次坍塌隨時有可能發生。
這道縫隙就是很常見的坍塌形成的縫隙，一塊花崗岩質地的巨大石磚和一塊……應該是臘肉？
看不出來自哪個部位了，看上麵的紋理和褶皺，這就是頭顱的某一塊巨大的肌膚。
“生肉，經過千萬年時間的流逝後，我是否能夠徒手撕裂呢？”
“手撕肉？”那邊虛弱笑了笑，“手撕鬼子都行，你不接班人嗎，你也一定行的。”
我一樂，“苦不苦看看長征二萬五，累不累想想革mimg老前輩。”
“行了。”我緩了一口氣，“我進來了。”
這肉的質地出奇的脆，用手指就可以直接紮進去，裏麵如同膿液一般的手感，隱約有黑色的油脂狀物從裏麵溢出來。
就如同梳頭一樣在上麵梳了幾個來回，黑色的碎肉紛紛揚揚落下，裂縫逐漸擴大，基本上能夠容納我鑽進去了。隨後我就看見了原身，他上半身露在水麵上，下半身泡在水裏，一塊巨大的石磚將他卡在原地，動彈不得。
而他周身的水，要更紅一些。
他也看見了我，“我左手邊有一個口子沒有被堵死，潛下去就是河床。”
“造化弄人。”我說。
“造化弄人。”他蒼白的臉上浮現出無奈的神色，“不過，你能夠坦然接受的結局，我也能夠坦然接受。”
在他左手位置，果然有一個黝黑的口子，下麵是深不見底的河流，這是上帝為我們留下的一扇窗。
“你聽見了嗎？”他問。
“我聽見了。”我說，第二次崩塌開始的聲音。
在下潛之前，我回頭看了一眼卡在那裏的那個人，他麵色蒼白，雙目失神，但仍舊堅持看向我，“現在該你叫我爸爸了。”
“爸爸。”我說。
這次輪到他比口型了，“好好活著。替我這份兒也活了。”
一路向下，回頭看了一眼，身後是一道灰紅色的帶狀物順著河水流動靜靜飄舞。
不再多想，繼續下潛，翻轉在某一瞬發生，屏住呼吸，轉身向後遊去，眼前是黑色的河水，而坍塌之後的廢墟與那條順水飄舞的海帶全都消失不見。
這裏是，現實世界。
上浮的過程很快，也很痛苦，水壓急劇變化導致血管陣痛，破水而出的一瞬間，我大口呼吸，如獲新生。
眼前一片黑暗，手電筒早已經不能用了，掙紮著向岸邊遊去。我已經冷得渾身顫抖，鼻腔裏全都是鐵鏽味，轉目四望，沒有一點光線，連路也找不到。
上岸的時候，一隻手突然從黑暗中伸出來，抓住我的胳膊。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一人帶著笑意道：“真是一葉浮萍歸大海，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長生計劃卷三：詭嶺妖河》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