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風雪夜與地火龍(3)

李元一的確是一個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人,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不可捉摸。大多數時候他都是擺出一副笑臉,但是隻要仔細回憶從四川到加格達奇的一些細節,就會發現他的情緒變化大多有用意所在。

追根結底,他仍舊是一個有正常人思維的人,隻要把握準思維,行為就不難以理解。

當我表現出懷疑的時候,他給出來兩條說服力並不是特別強的理由,最後表現出恐嚇強硬的姿態,意在讓我想起四川時候的事情,表麵上看是在表達對我的不滿,實際上是在借此杜絕我尋根問底的機會。

李元一有事情在瞞著我們,但也不得不承認,他的恐嚇的確很有效果,即使我已經知道事情有問題,卻也無法再有機會問下去。

顯然重陽也是這樣認為的,在某些事情上,我和他有一些莫名的默契在裏麵,往往隻要眼神交流就能相互確認想法。

風雪仍在,李元一出去有一段時間了,卻一直沒有回來。元誌睜開眼睛,道:“李隊長怎麽害沒回來。”

我和重陽聞言也睜開眼睛:“要不你出去看看?”

知道剛剛我們和李元一有了矛盾,元誌就站起身來,把帽子防風鏡又戴上,拿出手電筒:“那你們先擱這兒等著,我鋤去瞅瞅。”

我點點頭,看著元誌出去了。

見終於沒人了,我對重陽道:“你也覺得李元一有問題?”

重陽點點頭,“他在繞開話題。”

“那你覺得他為什麽要繞開話題。”

重陽想了想:“不對,不僅僅是繞開話題,準確的說,他加入了你發起的話題,但是隻是淺嚐輒止,最後不想讓話題深入下去,最後才繞開話題。”

我回憶了一下當時李元一的神態與語氣,轉變承接得很自然,但的確能夠感覺出來,他是不想讓那個話題深入下去,“假如深入下去的話,會發生什麽呢?”

重陽道:“我們可以重現一下當時的對話,假如當時李元一最後沒有恐嚇,隻是說了前兩條理由,你接下來會說什麽?”

我回憶了一下,當時李元一說的兩條理由是:其一,電子地圖上的直線距離不等於實際路線的曲線距離;其二是山林行軍步速比常人步速慢。如果隻有這兩條理由,以我的杠精本色,很有可能會絞盡腦汁去辯駁,因為兩個理由實在是說服力不強。

如果要我去辯駁的話,我會從第二條的正常步速這一點入手,李元一說的山林行軍會拉低步速,乍一看有道理,但是結合元誌之前抱怨時無意間說的:

”接下來基本上就沒有路了,會越來越難走,加上體力消耗等因素的影響,到後麵一天能夠走個二十公裏都是萬幸。”

元誌是東北人,而且是天工生物請來的向導,肯定在這方麵更有發言權。從那句“到後麵一天能走個而是二十公裏都是萬幸”來看,即使到了最壞的情況下,都還是能夠有希望達到一天二十公裏的,再和前期體力充沛時期的數據結合起來,平均日裏程肯定要比二十公裏多,就是隻算二十公裏,那十天也會有二百公裏。

而地圖上從古源鎮往東北方向走,最遠也隻有一百公裏出頭就要翻越伊勒呼裏山了。

至於李元一所說的第一點原因,實際路線和電子路線相比,當然會有一定的彎曲,但這裏是荒無人煙沒有任何現代建築的大興安嶺。大興安嶺與其他的山地不同,這裏山大都平緩低矮,林間開闊明朗,沒有太多形態上得差別,在知道目的地坐標的情況下,最快捷的方式就隻直線行軍,因為不管哪條路,都是一樣要翻山越嶺披荊斬棘。所以即使有一點繞路,也不可能會憑空多出近百公裏的路途來。

我把我的想法和重陽說了,他點點頭,“這的確是你的風格。”

我也不知道他這是讚賞還是諷刺,就當他是在誇我吧:“也就是說,李元一當時並不想我繼續問下去,因為他也無法解釋這些漏洞。”

重陽點頭,又搖頭,“不僅僅是如此,他恐怕不希望你提到他們的先遣隊。當他無法解釋你提出的問題時,話題肯定會被你引向天工生物的先遣隊上麵去。”

這也的確是我的風格,我肯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去問李元一,你們公司不是派了先遣隊嗎,你之前不是說先遣隊已經快到隴山了嗎?為什麽這個問題你會解釋不出來呢?

好一個杠精。

我喟歎道:“知我者李元一也。”

重陽轉頭看我:“那我呢?”

“深知我者重陽也。”

他滿意地點點頭:“李元一不希望你提到公司的先遣隊,這是為什麽?”

我想了想:“不清楚。他的心思很縝密,如果無法掩飾過去事情,是不會說出來的,既然告訴我們已經有先遣隊進山,那麽先遣隊應該是的確存在的,可是為什麽他不想我們將話題引到那邊去,以他的風格,既然解釋不了,就應該完全不會提及。”

重陽道:“你想一下他是什麽時候提到先遣隊的?”

我回憶了一下,好在我記性不錯:“在酒店的時候,他說先遣隊已經先我們一步出發了。”

重陽點頭:“沒錯,可是之後的幾天,包括今天,他沒有再提到過那支隊伍。”

我也回憶了一下,的確是如此:“他甚至一次都沒有和先遣隊聯係過,既然他作為隊長,應該要與先遣隊有所聯係,用衛星電話什麽都,但是這幾天一直沒有見過他與先遣隊聯係,並且也不再提有關先遣隊的事情。”

越想越覺得問題很大,我和重陽都知道已經推測到比較關鍵的地方了。

“可以觀察到的時間節點就是我們和他相遇的那天晚上,李元一告訴我們先遣隊已經進入大興安嶺,而且是很坦然的,並不擔心我們會從這件事情上發現什麽問題。但是之後這個人的所作所為,卻又與那天晚上大相徑庭,不僅沒有與先遣隊有任何聯係,也不希望我們提到那支隊伍。”

就好像,那支隊伍從來不曾存在。

我和重陽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了一個略顯驚悚的可能性:現在的李元一,和那天晚上的李元一,並不是同一個人。似乎也隻有這樣才能解釋,他對先遣隊前後截然不同的態度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