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1945殺人回憶(5)

劉文刀沒有死在地下,他反而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由於隴山軍營的日本大兵越來越少,劉文刀在我的幫助下多次進入地下,他沒有帶我進去,而我本身也不是一個對這件事懷有強烈好奇心的人。

從1943年劉文刀找到我開始,到1945年為止,他一共進入隴山背麵的地下四次,每次進去都選擇不同的孔洞。他沒有告訴我下麵到底有什麽,隻是說日本人快要把隴山掏空了,而且他的話越來越少,每天皺著眉頭,每次碰到他手上的夾著煙。

1945年的8月份,是劉文刀最後一次進入隴山地下。同時也是蘇聯人對日宣戰的時候,整個隴山軍營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準備逃離。

日本人準備離開隴山,想要在東北整理軍隊,再和蘇聯人打一場日俄戰爭,有人叫囂說日本能贏第一次就能贏第二次。但我已經看出來了,他們自己也已經看出來了,這次多半都是不會贏下去的,這個瘋狂的民族與他們的國家早就在賭桌上耗光了本錢。

漢奸們也惶惶不可終日,蘇聯人要來了,日本鬼子就要完了,那我們是不是要開始學俄語了?有人準備逃去日本,有人準備買身新主子。

總之,隴山項目在1945年的8月份,蘇聯宣戰的消息傳來的那一刻,就徹底停滯了。所有人都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隴山軍營很快就會被廢棄。

隻有三個人除外。

一個就是那個因為研究前途無望而老淚縱橫的日本老家夥,他自知八十多歲已經經受不住長途勞累了,也不想就這樣離開耗費心血的隴山,打算留在這裏。他在人來人往中四處討要多餘的罐頭,壓縮餅幹,我找了一點給他,他還能夠在隴山活多久,就看此刻能夠討要到多少食物了。

一個就是我的老師,那個日本人,左岸一郎。不得不說,左岸一郎幫了我很多,他以孤狼一般的目光看穿了我許多事情,但是仍舊站在了我的身後。當時他已經在病**奄奄一息了,他拿出跟了他半輩子的刀具,“向水,你是我唯一的學生,也是我最後的親人,希望你和你的國家能夠有一個好的未來。”

即使快要死了,他的講話的聲音和語氣仍舊是那樣清晰、有條不紊。但他還是死了,我拿過那套刀具,正是它們把我帶上了這條道路,我說我會的。

除左岸一郎以外,最後一個人就是劉文刀,他是隴山項目最初的推動者,也是它最後的執行者。當別人都在屋子裏打點行囊的時候,他站在窗前看著外麵的兵荒馬亂。見我來找他,他略有一些吃驚:“你還這麽年輕,不打算走嗎?“

“左岸一郎死了。”我道,“就在剛剛。”

劉文刀沉默了一下,他和左岸一郎從來沒有任何來往,但也知道我對他的許多幫助都是經過左岸一郎的允許的,“他是一個不錯的日本人。”劉文刀道。

“我打算離開,我爹還在奉天等我回去。”我道。

劉文刀點點頭:“戰爭也許就快要結束了,日本人估計撐不過今年,出去之後有什麽打算?”

我看著手上的那套柳葉刀:“我跟著左岸一郎學了五年的外科手術,以此為生應該是夠了。”

劉文刀點了根煙,眼睛看著窗外行色匆匆的人們,出神道:“你還不能走,你走了的話,我的研究成果該留給誰呢?”

“你可以留給那個八十多歲的老家夥。”

他苦笑著搖搖頭,彈了彈煙灰:“不可能活著走出大興安嶺了,九月份雪季就要到來,這老家夥會凍死在這裏的,你應該留下來,不會多久的,我對許多事情已經有了足夠了掌握,我想我很快就能夠破解隴山的一切秘密,然後我告訴你,你再把消息帶出去。”

“你自己不出去嗎?”

他冷冷一笑:“出去接受審判嗎?我也不會去日本的,那個國家接下來的日子可不好過。”

我沒有做聲,這幾年,有一個噩夢一直困擾著我,就是那個紫色的夜晚,前江的屍體與拖曳的血跡。我道:“你還有多久能夠結束研究。”

劉文刀吐出一口煙圈,“我已經探了三個孔洞,對地下的情況了解已經差不多了,隻差最後一個孔洞,我想我就能弄清楚地下到底有什麽東西,就今天晚上吧,你陪我下最後一個孔洞。”

我點點頭,明天所有人都要撤離了,今晚結束一切,也有可能破除纏繞我多年的夢魘,可行。

當天晚上,我沒有睡覺,清理好要帶走的東西,再穿一身黑色的衣服,坐在門邊等劉文刀來找我。

淩晨兩點,門口傳來了篤篤的敲門聲。為了謹慎起見,即使隴山軍營基本已經不再存在防務,他還是選擇了這個最安全的時間段。

兩人一路來到隴山的背麵,劉文刀早就已經觀察好了他要選擇的孔洞。

這種洞是日本人用特殊的挖掘器械挖出來,經過一段距離的下垂,為了不造成垮塌,會水平挖掘出一間小室,再錯開挖掘第二段,然後就這樣一直深入下去。

兩人爬下第一段豎井,來到第一間小室。劉文刀叼住手電筒,用手撐住泥壁向下爬去,也想跟著去第二段豎井,但他阻止了我,“你不要跟下來,留在這裏,這一次可能會比較危險,但我一定會回來把該告訴你的東西全部都告訴你。”

說完他就叼著手電筒下去了。我一人留在小室裏麵,覺得很奇怪。劉文刀說下麵很危險,不讓我跟下去,說明下麵的危險是能夠讓人喪命的存在。但他卻又很有信心能夠回來,這不是前後矛盾麽。

而這一次,劉文刀比先前的任何一次去得都要長。

小室裏一片漆黑,我為了節省電量關掉了手電筒。黑暗中,我突然聽見頭頂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有人在第一段豎井裏麵。

這時候我已經等了劉文刀幾個小時了,不敢被發現,於是把上半身探進第二段豎井,用手撐住地麵,上半身留在小室裏,這樣是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位置,如果來人發現了我,我就可以迅速退入到更深的地下,如果他沒有第一時間發現我,那我就可以對他下手。

頭頂的豎井裏麵有燈光透下來,一隻腳出現在我的視野中,我已經認出來了,那是一隻日本軍靴。但是他沒有像我想象的那樣跳下來,而是卡在第一段豎井上,扔了一個什麽東西在小室裏。

那人拿手電向下照了照,沒有發現我,但我卻看清楚了他扔下來的是個什麽東西。

那是一個帶著引線的炸藥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