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唱喪送鬼(1/5)

這故事要從三十年前說起。

我爸是唱喪的,就是給人送棺材入地的時候,站在棺材前麵拿個招魂幡引路的。他走在前麵唱戲,說是能叫來陰間的鬼差,將過世的人的魂兒帶回去,免得成了孤魂野鬼。

七三年的豫東農村,信這玩意兒的風氣特別重,那年我媽剛懷上我,在家裏養胎。我爸就出去給人唱喪補貼家用。十裏八鄉的人誰不知道我爸有一副金嗓子?聽我媽說,我們家當時生活很是滋潤,我爸早就給我起好了名字,叫劉明。

不幸的是,十月初八,那場轟轟烈烈的風暴終於刮進了我們村裏,那些人進我家裏就是***,我爸上去想討個說法,卻讓一悶棍打的頭破血流,暈倒在地。

後來那些人就架著我爸走了,從那以後,我爸再也沒回來。

還好我媽藏了點兒錢和糧票,村兒裏的人也心善,總算千難萬難的把我生了下來。

我出生的時間倒是沒啥特殊的,早上六點,可是當我生下來以後,就有人在村中央的那個大槐樹上麵發現了我爸。這是距離我爸被帶走已經有三天了。

為啥說是槐樹上麵呢?

我爸的四肢和頭全部都被割了下來,軀幹被人用長釘釘在樹上,四肢釘在軀幹的周圍,頭被繩子綁了起來,掛在了樹上。

當時發現我爸的老太太當場就暈了過去。

村裏人驚恐之餘也是怒火橫生,拿著家裏的刀叉棍棒就想去找那些人的麻煩

,同時他們也商議,這事兒先別讓我媽知道。我媽剛生完我,身子虛的很,一受刺激不一定會發生啥事兒。

村裏人闖進了那些人的辦公室,拽起來領頭的那人就是一頓毒打。領頭那人姓名不詳,別人都叫他孟書記。

這孟書記被人一通亂打,鼻青臉腫,頭破血流。但孟書記也懵了,為啥打我啊?抄個家不至於啊?

我二叔一看這龜孫還不承認,一想他那慘死的堂哥,差點兒沒把孟書記打死。後來鄉親們將孟書記五花大綁,帶到了槐樹前麵。

這回孟書記可慌了,說這他娘的不關我的事兒啊,無冤無仇的我咋能下這死手啊?孟書記的手下也都紛紛這樣說。

確實,孟書記根本沒有這樣幹的動機,鄉親們還是氣不過,將孟書記幾人五花大綁,脫光了衣服吊在了那顆大槐樹上,準備對他們略施懲戒。

可沒想到,翌日起來一看,孟書記那幫人正在樹上嗬嗬嗬傻笑呢,眼珠子瞪得賊大,上麵布滿了血絲。我二叔惱了,這人剛慘死你們還他媽的笑?於是把他們放下來準備繼續打。

沒想到這幾個人下來以後開始唱戲了,還是正宗的河南梆子,不停地圍著那顆大槐樹轉啊轉的,任誰拉都拉不走。

最後孟書記幾個人活生生的累死在了那顆槐樹邊兒上。

這回鄉親們是真慌了,咋整啊,找公安吧。公安哪見過這麽離奇的事兒?連忙擺手說這事兒我們管不了,回去報給上級才能下定

論。

公安走後沒過幾天,村裏來了幾個穿著黑色中山裝的中年人,將孟書記他們的屍體帶走了,我爸的屍體卻被下棺好生安葬了。

直到這場風暴結束,孟書記那類人再也沒有來過我們的村裏。聽別的村人說,我們鄉裏,連辦公室都撤走了,被批鬥的人也都被全放了出來。

我爺住在隔壁縣裏麵,得知我爸慘死這消息時已經是一個月之後了。他急匆匆的趕忙來了我們村兒,先來看了滿月的我,告訴我媽坐完月子就去隔壁縣找他。

知道了我爸的墳墓在哪兒後,我爺消失了三天三夜,據我媽說,我爺再次出現的時候,好像又比原來老了十歲一樣,滿臉疲憊。

從那以後,我和我媽就去我爺那兒安生了下來,從小我就在我爺的陪伴之下,快樂的長大成人。

八八年,我十五歲,因為我爺家底比較殷實的緣故,我衣食無憂,天天調皮搗蛋,不好好學習,經常給我媽氣的拿著掃帚攆著我打。

我爺一看,說劉明啊,你這可不中啊,幹脆別念了,跟住我學手藝算了。

我一聽,大喜過望,我他娘的才不想天天上學了,狗屁都學不會,於是欣喜的答應了我爺,和他學手藝。

我媽本來是不同意的,後來不知道我奶怎麽勸她的,她也就不管我了,由著我去了。

從八八年一直到九一年我成年,我都一直跟我爺學唱戲,唱的自然是河南梆子,演的是生角,什麽花腔都手到擒來。

我剛滿十八歲沒幾天的時候,我爺就收到了隔壁十裏鋪的邀請,去給人唱喪去。我爺帶上了我,說我基本功紮實了,從現在開始,好好學,你以後就不愁吃飯了。

我跟著我爺去了十裏鋪,到了那邊兒的時候,人頭七都過了,準備下棺入土為安。當時正在給棺材裏的人化死人妝,我好奇,也偷偷過去瞧了幾眼,這一看差點兒沒給我嚇住。

隻見棺材裏躺的是一貌美如花的小姑娘,臉色蒼白,披著白色長袍,戴著鳳霞冠,臉上的妝正是唱戲的那種花妝,煞是好看。

我一時間不由得看了入了迷,想到這姑娘已經死去七天了以後,我才重重的敲了敲自己的腦門,讓自己對人家放尊重點兒。

小姑娘姓李,單名一個純字,她家人說小姑娘得了不治之症,醫不活了。隻可惜李純剛剛年滿十八,婆家都給說好了,卻遭此變故,真是令人扼腕歎息。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那些人在給棺材蓋子蓋上的時候,我好想看到李純的手指頭動了一下,給我嚇出來了一身冷汗。

我趕緊揉了揉眼睛,心裏頭默念無量天尊,心裏才算舒坦了點兒。

我爺和我換上了孝服,戴著白麻布做成的孝帽,腳上是黑色的布鞋,一人手裏一個招魂幡,在天色將將暗下來的時候,帶著四個拉棺材的漢子,朝著田地裏出發了。

當時沒那多將就,找算風水的看好墓擱在哪兒,直接就把人埋了,都是在村子

周圍的田地裏頭。用到誰家的地,那家人也不會多說,隻是該給人家多少錢就給人家多少錢當補償罷了。

路上我一手招魂幡,一手火把,給我爺以及抬棺材的人照路。沒有喇叭沒有嗩呐,我們一行人走在幽寂的土路上,我爺就開腔唱了,聲音渾厚悠揚:

“小鬼兒靠邊兒,莫誤了入土的路;官人兒速來,將可憐魂好生照顧。”

我感覺甚是無聊,也不敢違逆了我爺的話,隻能在路上左瞧右看。不知道為啥,我總覺得路旁有一道道的目光在盯著我們看,看的我脊背發涼,但也不敢多語。

就在這時,道路的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個老太太,直接讓我毛骨悚然,我爺隻是讓後麵的人停下來,開口用戲腔對著老太太唱到:“敢問,哪路神仙?”

那老太太約莫有七八十歲大了吧,佝僂著腰,拄著根拐棍,身上披著華麗的絲綢衣服,頭都沒抬,同樣用戲腔對我爺唱:“老身缺個丫鬟。”

“這位老神仙,小的也是受人托,還想叫恁讓讓。”我爺抱拳,又唱道:“忘不了恁大恩德,有大禮奉上。”

老太太聽了我爺的話,陰惻惻的笑了,過了一會兒,才回唱給我爺道:“中中中,恁可別忘了,老身在河邊兒住。”

話音剛落,一陣陰風不知從何處襲來,一時弄的我睜不開眼睛。當我勉強能視物的時候,那老太太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

再看我爺,他頭上已經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