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侯主任

副主任侯全倉是個有名的老好人,在辦公室這樣單調、枯燥的生活環境中,能跟他在一起工作是一種福份。他這個人喜歡開玩笑,但心底好,從不對人耍心眼兒,你和他相處會覺得舒心、快慰、不用設防。他符合那種“樂天派”人物的性格,心理狀態絕對的好,丁主任批評起他來,往往比批評一般人員更厲害,一點也不給麵子,但從來沒有見到人家侯主任生過氣。有時,他還把一些錯事故意攬在自己身上,保護別的同誌,畢竟都是副主任,丁主任也奈何不了他。所以,他在辦公室很有人緣和威信,大家既能和他無拘無束地相處,又挺敬重他。敬重歸敬重,調笑是免不了的,經常會編排出侯主任的動人故事。在機關裏,侯主任不僅“五毬”幹部出名,還有兩個出名。

一是他喜歡喝酒出名。他已經成為老熟醉,每天都要喝酒,每天都要醉。醉了以後,你看他動作已經遲緩,但思路依然清楚,堪稱一絕。你要是看到他迷迷糊糊地回來了,關切地問他:“侯主任,今天又喝酒啦?”他就會說:“不喝酒怎麽能行?不喝酒就等於沒幹工作!”有了他,辦公室不愁沒人陪客,他好像是一個天然的陪客專家。有關他喜歡喝酒的傳聞實在太多,其中有一個順口溜把他說得極為形象。因為他平時喜歡戲謔大家,機關的同誌們就反過來沒少戲謔他。於是有好事人就編排他了一段“快板書”:

“說的是侯主任陪客活受罪,

客人不醉他先醉。

侯主任看看客人不好陪,

心想恐怕今天要倒大黴。

他越思越想事不好,

裝作解溲往外跑。

出門不知向何處走,

一口氣跑到了棉紡廠的大門口。

(注:縣委大院應當向東走,棉紡廠卻在正南方向。)

(此處道白):他正在納悶,碰上一個騎自行車的人,侯主任就上前問路,大姐,去縣委大院走哪裏呀?那人很惱火,罵他說看看你這個人醉成啥了?連個公母都分不清!——因為那人是個男的。

騎車人是個好心人,

親自去送侯主任。

送過大橋指了路,

侯主任邁出蛇行步。

東一晃,西一晃,

晃到縣委天發亮。

(此處道白)他老婆見他這麽晚、這麽醉回家,一邊罵他:“咋不喝死你哩!”一邊扶他上床去睡。侯主任哪裏睡得著覺?隻見他:

先嘔吐稠的後嘔吐稀,

(叫嫂子)兩個盆子都接不及。

先叫爹,後叫娘,

舌頭搭啦多毬長……”

這段順口溜兒,在豐陽縣委和政府兩個機關的工作人員中,流傳甚廣,幾乎人人背得滾瓜爛熟,邊背邊修訂,最後形成了很形象生動的口頭文學作品,讓人開心。有的同誌到外地喝酒,如果在酒場上對別人背出來,沒有一個人不哈哈大笑的。

二是他怕老婆出名。他愛人是個有名的悍婦,對他管製得特別嚴,既不讓他身上有錢,又不讓他與別的女人有染。有一次,他愛人到機關來,正好碰上範德保,看到小範手裏拿了兩千塊錢,這是範德保要出差,從財務上借的錢。他愛人問:“小範,手裏咋拿那麽多錢呀?”範德保逗她一下,說:“嫂子,我們發獎金了。”這個玩笑開得不大緊,侯主任愛人就起了疑心:看來,自己的男人不老實,沒有少背著她給他老娘送錢花!三個孩子都在上學,連交學費都困難,你卻把獎金打了埋伏!於是,給侯主任沒頭沒腦地生了幾天大氣。再一次是侯主任在外喝酒時,與統戰部的龐部長在一起。這龐部長敬酒時,有一個習慣,就是誰要是不喝他敬的酒,他就擰人家的大腿根子。這一次,侯主任因為不想喝酒耍滑頭,龐部長冷不防地狠狠地擰了他一下。夜裏睡覺時,已經喝醉的人,像個死豬,呼呼大睡,天塌下來也不知道。可巧女人心上來了情潮,忍不住要擺弄他,發現了大腿根子一塊青,一下子打翻了醋壇子,又捶又打,又哭又罵,直把侯主任弄醒,開始審他到底哪個女人擰了他?我舍不得擰你,你竟然讓別的浪女人擰你?他無論怎樣解釋,女人就是不相信。第二天,侯主任把龐部長拉來作證,他女人表麵上認可了,對龐部長說:“你跟他鬧著玩,我也是跟他鬧著玩哩。”可龐部長走後,她依然不依不饒,說侯主任:“誰不知道你們男人的那點花花腸子?串通一氣坑我。”就這樣,直鬧騰了好幾個晚上才消了氣兒。這幾天裏,侯主任酒也不敢喝了,眼圈被折磨得烏青。

侯主任在辦公室主要是分管接待應酬,給同誌們分派一些日常事務工作,偶而也參與修改一下材料。他隻是懶散慣了,其實業務功底很強。有幾次,查誌強和項明春發現,侯主任絕對不可小看,那是一種大智若愚,深藏不露的超級狀態。別看他整天喝酒,好像無所事事,其實仔細想想,他對自己的工作很操心,從來沒有耽誤過事兒。改材料時,寥寥數筆,能把觀點立起來,活生生的,這真是一種了不起的本事。

春節前後,侯主任出了大力,年內主要是置辦年貨,過年後,又組織同誌們互相到家裏坐坐。這一天,他找到項明春,對項明春說:“小鄔兩口子打算請我們去坐一坐。”

項明春心裏很警覺:“都誰參加?”

“史主任、丁主任有事兒不能參加,也就是我們兩口子、你們兩口子,還有誌強和小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