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8章 死亡
“大量的濃煙會阻擋住視線，如果是我來做的話，一定會選擇在這段時間內動手，這一點毫無疑問。”
我一邊思索著對方在想什麽，一邊給猴子講解。
那邊，烈烈的火苗已經開始向上，逐漸開始吞並起最開始的房屋了，今天還有風，火借風勢，一下子竄的老高，周圍圍觀的群眾都驚訝的叫出了聲。
“喂，我說……你不怕死嗎？”猴子的語氣從未顯得比此刻更加嚴肅，他這麽問我。
“那裏麵到底是什麽樣子，誰也不知道，衡陽雖然從裏麵出來了，但或許隻是他運氣好而已，你很有可能進去就死了。”
這時候，生死不再是猴子之前口中的笑鬧，不是不能買房，也不是死後會不會上天堂，能不能永生，而是，就這個樣子了。
一切就到這裏為止了，一切會停下來，沒有了意識，我們看過無數個死去的人，無數個死去的屍體，人死去了，和一堆肉沒有任何的區別，即使是之前還在與親朋好友嬉鬧對飲，可有些事情就是那一瞬間的事，過去了，就再也沒有了。
意味著再也不能吃好吃的食物，意味著再也看不到即使是無聊乏味至極的電視打發時間，意味著不會有新的案子，也不會有新的驚喜，我知道猴子在說什麽，他也知道我的沉默代表著什麽。
真正麵對過死亡的人，才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我們也算是和死亡打過照麵的人了，說不畏懼是假的，但被嚇的發抖也沒有到那種程度，一切的一切，都處於一種懸而未決的狀態，意味著人不可以常活卻可以常死。
“沒事，你知道，我們都想過有這麽一天，這沒什麽的。”
我念念有詞，隻是沒想到猴子會在這種時候問我這個問題，注視著前麵的烈烈火焰，注視著兩邊圍觀的人群，注視著一切。
“是啊，我們都想過有這麽一天。”猴子正經起來倒顯得有些多愁善感了，長歎了一口氣，說到：“我剛進派出所的時候，還是我老爹給我活動的，在那之前我從未想過這樣一種生活方式。”
“我隻記得最開始那一天，我剛來的那一天，就遇上了個大案子，在一個人屋子裏頭發現了一具屍首，那會正是三伏天，熱啊，我們一路趕過去，卻覺得車裏麵冷冰冰的，誰都沒說話，那時候車裏頭總共六個人，五個都是新蛋子，一個個之前和我聊天的時候都說自己多厲害多牛，誰知道到了車上氣氛就不對了。”
“帶我們的是個老刑警，我記得的，是個老頭子，說自己當了二十多年，什麽沒見過，他在車裏安慰我們，每個人都有這一回的。”
“我記得那時候我是跟著進去那房間裏麵的，隻有那老刑警走在前頭，我們都跟在後頭，剛一進去一股子味衝過來，我還沒看到屍體，喉嚨就酸的不行了，直接跑出去就吐了，吐完了晃晃蕩蕩回來，看見裏頭幾個也和我差不多，全都憋著呢。”
“我還是強忍著上去看了那具屍體，我的天呐，在此之前我沒見過人是那個樣子的，身上滿是黃黃的黃豆大小的脂肪疙瘩，像是玉米粒一樣一個一個的，上麵爬滿了蒼蠅，裏頭還有白白的卵，肥大的蛆蟲在上麵爬來爬去，一個個的小孔，看起來嚇人極了。”
“看了一眼我又吐了。”
“我記得那天我吐了五六次，然後倆月沒吃肉，有一次灶上弄個了玉米湯，端上來我就看了一眼，嘩啦啦的就吐了。”
“但那都是必須經曆的，我從那時候就開始想，自己什麽時候會死，死在什麽上，現在想想真是不嫌害臊，臭美不是，死了就死了，我一直都這麽說，強製自己把生命看的很淡。”
“可……老大……你，我。”他沉默了，再也說不下去了。
“好了，嘛呢。”我一拍他腦門，雖然不聰明，但的確是個好人。
“還沒說一定死呢，你這盼著呢？”我強製自己笑道。
他沉默了一會，最後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你和警方都這麽想，吉凶會的人不會這麽想嗎？他們都是吃幹飯的？吃幹飯的咱們之前死命查不出它們的蹤影，被他們玩了這麽久？”
“他們故意把這小子放出來，弄成現在這個樣子，就是擺好了陷阱讓你往裏頭跳。”
猴子說的話我也不是沒有想過，不過怎麽可能呢，我還自認自己沒那麽大本事，讓人家這麽覬覦。
我點了點頭，猴子也不再說話，我們靜靜的看著前方的火不斷地升騰，那屋子已經沒了架子，紛紛要倒下來了。
“要開始了嗎？”在我們沉默的關頭，前方火已經燒到了最大的程度，已經足夠要到可以開始撲滅的程度了，伴隨著那個新的頭頭一聲令下，早就嚴陣以待的兩輛消防車以及一些消防人員早已經準備開始了，消防水車上的高壓水槍噴向前方的火中，呲呲呲的聲音此起彼伏，應接不暇，水噴在火上火勢稍有控製，隨後被火焰的高溫融化的水化作水蒸氣逐漸籠罩起來，和火焰生出的黑色煙霧一並，讓視線變的模糊起來。
正在我摒住呼吸，想著什麽時候會有動作的時候，站在前方的一些群眾們突然各個麵色張皇的看著前方火堆裏，並且一個個的都在尖叫，這股聲勢很快到處蔓延開來，變成難以形容的浪潮。
怎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隨後還有一些驚恐的尖叫聲從前方傳來，我再也忍不住，從人群中往前衝，不斷地往前衝，很快便擠到了前麵的位置，在一團團白色和黑色霧氣所籠罩的地方，幾乎是什麽也看不清楚，然而慢慢的，當霧氣稍微消解了一下之後，即使是我也長大了嘴巴，看到了那火堆中不可思議的一幕。
隻見那火堆裏麵赫然站起來一個人，那人身上已經被燒成了焦炭一樣的黑，或者說已經看不清楚到底是黑色還是別的顏色，隻能看出一個隱約的，由黑乎乎的形狀引發的人形，烈烈火焰滾動著，那人站立著，朝著我們，以及我們前麵的消防官兵們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