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隻需要輕輕推一把
而衣服上麵的褶皺，以及渾身上下的汗臭味，還有那眉眼之間完全揮之不去的深深的陰霾和不止的疲憊，都非常清晰的告訴了我們，麵前的這個禿頭男人，在這幾天時間裏，真有可能一直在他的那輛破舊的桑塔納轎車裏麵。
春城已經是冬天了，在外麵不可能熱成這個樣子，唯有擠在那車裏麵才有可能，而且如果有家能回，哪個人不會回家換衣服呢？
麵前這禿頭男人雖然看起來很圓滑，但是說的話應該是真的。
可是，那問題就來了，如果真如禿頭男人所說，他的一切都是被指使的，那麽那些人，到底是怎麽預知未來的呢？
這簡直叫人匪疑所思！
“你這幾天都在做什麽？”
我抬嘴便問道。
禿頭男人一愣，點了點頭，吐露道：“我一直在這輛車裏麵，按照他們所說的方式來完成任務……他們是一群騙子，明明早就說好了，我隻完成一個任務就可以了，但是這幾天下來，我完成了不知道多少個任務了，也許這是最後一個了吧。”
完成了不知道多少個任務？光是這一句話，就讓我覺得頭皮發麻了。
“他們一直讓我開著車在整個春城裏麵行駛，他們像是在耍我一樣，從這裏到那裏，從那裏又回到這裏，如果我不同意或者是對他們說的話產生質疑，他們就用我媳婦來威脅我。”
“第一個任務是讓我開車撞死一個人，我去了……事情也出了，那是個老太太，走路慢悠悠的，而且是在一條小馬路上，興許她在死前都沒有想過，在這種地方竟然會有人開車撞過來吧，但我就是做了……”
“我原以為我會很堅強，我會拋下一切，隻要我媳婦回來，我要她平平安安的歸來，但是……我發現我做不到……那個時候，在準備跟蹤何隊長你們，要開車撞向你們的那個節骨眼，我撒謊了。”
“我告訴他們，你們發現了我，雖然後來你們真的發現了我……但是一開始我撞過去，你們是絕對反應不過來的……我違背了他們的任務，向你們求救。”
“我以為自己很堅強，我以為自己為了一個目標能做到任何事情，我以為……”
禿頭男人說到這裏長歎了一口氣，雙手哆嗦著，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像是不敢置信那雙凡人一樣平凡又滄桑的手，竟能犯下如此重罪。
“我想過這種時刻，這幾天時間內，我也在想，他們到底會讓我做什麽呢？我也會想的……在很多時刻，我覺得我會像是翻過一座大山一樣，最終救回我的老婆，我為此殺了人，為此犯了罪，我為此變成魔鬼。”
“可那感覺真的不一樣……所以我覺得解脫了，車撞上去的那一下，以及何隊長你們到來之後的那一瞬間，我從地上站起來，看向你們……我覺得我解脫了。”
禿頭男人說道，他的語氣裏麵有久久不散的，彌漫在空氣之中的釋懷，以及難以想象的巨大痛苦和安靜。
這些原本應該十分對立的情緒，十分不合時宜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了一個魔鬼身上。
隻需要輕輕推一把。
我們看向了那輛被撞的桑塔納轎車，車身，車前葉有非常明顯的撞擊痕跡，但是那痕跡可不是和警車相撞之後的痕跡。
車前葉的大燈，在碰到堅硬的東西，會在反作用力之下變得破碎開來，就像是被撞碎的玻璃，會碎的不成樣子，好讓人知道那裏承受過何等猛烈的撞擊。
但不是……那種痕跡不來自於堅硬的保險杠，那種痕跡來自於……柔軟的人體。
我們僅僅隻是看著這車前葉所留下來的痕跡，已經能意識到，在麵前的禿頭男子說話的功夫之前，有一位老太太被這輛車撞過了。
車上應該留下了血跡，但是車身有很明顯的清理痕跡，換而言之，為了抹除這痕跡，禿頭男子將車子簡單清洗了一下，這也是為什麽發生過車禍之後的這輛車還能在大街上開的原因。
但有些東西是無法消除的。
就比如現在，在車前葉燈罩凹下去的那一塊，我們找到了一根長長的頭發，花白的，銀色的。
以及帶著一點皮膚殘渣的，腐爛又有腥味的人體表麵組織。
按照禿頭男子所說，他幹過的那麽多事之中，的確包含著，將一個無辜的人撞死。
我們都覺得有些不寒而栗，即使外麵的天氣已經足夠寒冷。
我拉開了黑色桑塔納轎車的車門，看到了車內的景象。
這輛車的整體已經差不多變形了，所以說其實車門已經扭曲，有些難以打開，但在我們幾人的作用下，還是被打開了。
車內彌漫著一股汗臭味，與禿頭男子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看來他的確在這裏麵度過了許多驚險的，能讓他流下那麽多汗珠的時間。
在破碎的，全是玻璃碴子的座位上，我看到了堆滿的漢堡盒子，快餐盒子，可見這些天他的確在裏麵度過，更絕的是在車子的前麵，還有一個礦泉水瓶子，裏麵有昏黃的**，隔著老遠都能聞到的尿騷味和腥臭味，可見除了必要的大號，他一直都在車內上廁所。
在駕駛位旁邊，的確有攝像頭和一個麥克風，也許這就是那些人監視他的工具吧。
“這人還真在車裏麵呆了這麽長時間，也太拚了吧……也好狠。”
猴子在我身邊感歎了一句，程三斤沉默的點了點頭。
“我前幾天下午一回到家裏，就發現老婆被人給綁架了，他們給我留下了一段視頻，以及一個電話號碼，還有這輛車上麵的攝像頭和麥克風……我的所作所為都在他們的監控之中，他們……是真正的魔鬼。”
禿頭男人有些咬牙切齒的說道。
眾人皆是沉默，不知道是該去聲討麵前的禿頭男人，還是去怪罪這犯罪的始作俑者，綁架他妻子的人。
“我真的是沒有辦法才這樣做的……我認罪，隻求能救回我媳婦，判死刑還是做別的，我全都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