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春城近雪

總算是踏入了宋子衿所在的寢室,這時候這裏已經沒人了,房門都要樓下的大媽幫忙給打開,因為我們這一行人比較引人注目,也吸引了不少周圍寢室圍著觀看的目光。

看起來,不太像是放置了許久的寢室,還尚有打掃幹淨整潔的餘溫,饒是如此,我們一眼就看出了宋子衿住在哪裏,因為她睡的地方確實是很亂。

不像剩下的幾張床,全都幹幹淨淨,看起來校方應該是把宋子衿本身的床鋪壓根就放在那裏,沒讓動,剩下的幾人已經完全清理過去。

“確實很像是將死之人的床鋪。”

衡陽隨口說道,直指宋子衿的床鋪。

“為什麽?如果按照她早就知道自己要死,按照這種心情看來,同樣是知道自己要死的人,有的人會把床鋪打掃的幹幹淨淨,一塵不染,讓自己體麵的來,也體麵的走,但有的人也沒有打掃的習慣,這也沒法判斷什麽吧?”

猴子開始抬杠。

“不,你說的那不是少年人,你說的那是老年人,垂垂老矣的老人,你們以為他是在臨死之前才知道自己要死嗎?他們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

“日漸生硬的身體,以往能做的事情逐漸不能做了,交際圈變的異常狹窄,最後逐漸隻剩下親人,這種人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

要拚嘴皮子,猴子壓根不是衡陽的對手,三兩句說的猴子便無話可說。

“但是少年人不一樣,尤其是還身處在大學這種環境,荷爾蒙躁動,周圍全是有著無限光亮未來,無限可能的人,但是她自己卻要死了,正常人麵對這種場景,壓根做不到心平氣和的死掉。”

“你們看這床鋪上雜亂的書本和工具,桌子上還沒蒙起塵埃的鍵盤,一切就好像這主人出門了,還會再回來那樣,沒人會想到她會死。”衡陽說道,確實,如果不是我們已經知道了這床鋪的主人死了,我們是無法理解麵前的這一幕的。

這樣的一個人,會是自殺而死嗎?

“那照你這麽說,這人不是自殺?其實是意外而死?”猴子問衡陽,衡陽卻搖了搖頭,說道:“不,她知道自己要死。”

“之前我還不敢太確定,但是在調查過後,以及看到這寢室的時候,我就意識到了,這裏的主人,的確知道自己要死了。”

“你們知道自殺的人的心態嗎?每個自殺者最終的死亡,那都不是他們第一次自殺或者嚐試自殺,換言之,就好像每個割腕的人手臂上就會有許多的刀割的痕跡一樣。”

“他們試過太多次了,最後死了……其實就是這麽簡單,我之前問過她的室友,她室友說她一個人在寢室內不喜歡開燈,牆上有許多曾經貼上的海報,但是又被揭下來,她一直在找最適合自己的。”

聽著衡陽說的話,我逐漸走進宋子衿的桌子上,泛黃的桌麵上曾經用鉛筆寫下過許多的文字,但是又被擦除掉,就像手腕上的割痕一樣。

我喉嚨上下翁動,自口中吐出難以聽清楚的話語,咳嗽了一下才好,說道:“我和衡陽的看法差不多,不過我覺得,她不是在出生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要死的,她應該是在近幾年才知道的。”

“小時候的學習其實很好,而且還是個非常積極向上的人,是在幾年前高中的時候忽然改變了性格,這才變成現在的樣子。”

“試想一下,倘若早就知道自己要死,那麽又為什麽一開始那樣做,後來突然改變了呢?”

幾人似乎要被我說服,可這時候全流螢突然說道:“也許隻是,像她說的那樣,要去試試許多種活法,以前嚐試過積極向上的活法,後來要嚐試一下墮入地獄的活法,這又不衝突。”

“麵對死亡,人有時候做的事情,可能比我們想象的更加多元。”

這能是全流螢說的話,真是讓我們一行人大跌眼鏡了,盯著全流螢細細看了下,生怕是不是全流螢給誰掉包了一樣。

“怎麽?”全流螢見大家都用奇怪的目光看著她,反問道。

“嗯……就是感覺你好像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樣。”

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但還是說了。

但是呢,會是什麽讓全流螢改變的呢?死亡?無數肉眼可見的死亡,還是……在死亡之前的掙紮?開玩笑,全流螢是法醫,她見過多少具屍體誰說的清楚?雖說按她的年紀來看,應該沒見過多少具屍體,但是那也是見過了。

她也是掠過了無數條鮮活的生命,哪裏可能被這些死亡改變,更何況全流螢本身也是情感薄弱的人。

“是吧,我隻是覺得這小姑娘有點像我。”

全流螢突然說道,眾人誰都沒有接下一句,也沒有反問,我暗暗點了點頭,將這一句記得很清楚。

剩下的就沒什麽好看的了,宋子衿沒有寫日記的習慣,不知道是真沒有還是假沒有,我們反正是沒發現,寢室裏隻殘存著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僅此而已,想從這些東西裏麵查出什麽,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我們關上了寢室門,天色已晚,我們走出大學門。

這時候的時間是晚上的十一點了,差不多剛好是宋子衿一個月前的那天晚上,出門的時間。

大學旁邊就有公交車站,但是這時候差不多已經是最末的一班車了,即使是應該繁華的大學,在這種時候也顯得人影稀疏,淅淅瀝瀝。

“那天晚上她是怎麽去的?出租車?地鐵?還是搭了輛別的車?”

衡陽自顧自的問道,我渾身一震,是啊!我們可以從這裏入手!

當天晚上怎麽算,時間應該也是這個時候,但是同樣的時間裏,我們站在大學門口,發現過往的車輛不多,而且沒有公交車,雖說旁邊就有地鐵站,但是應該也是最後一班了。

“現在的問題就是,搞清楚她是用什麽工具去的,這樣或許能查出更多。”

不知誰這麽提了一嘴。

“也就是說,我們要知道,一個求死之人最後會坐什麽車嗎?”

全流螢冰冷的聲音響起。

呼,倏爾有冷風拂過,春城近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