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四六

才放下龔飛鵬的電話,又一個電話打進來,一看號碼,不熟悉,是個本地號碼。品書網手機端 許半夏也沒怎麽在意地接起。隻聽那頭有個女人的聲音幽幽地道:“許半夏?你好毒,你今生橫行霸道,可是你不得往生。”說完便掛了。許半夏都不知道對方是誰,隻覺得聲音裏有深深的怨毒。又是不得往生,今生橫行霸道快意恩仇了,往生不往生有什麽關係?下輩子變豬變狗,做漂染也不錯的。

許半夏雖然並不是很在意,但心裏生了個小疙瘩。究竟是誰這麽恨她?哪個女人?難道是郭啟東的老婆?可他們應該不會知道那次嫖娼給抓是她許半夏幹的好事。她想問問清楚,就抓起電話回撥過去,那裏響了好一會兒,才有個喉嚨粗大的女人接起電話,“找誰?”很直接。許半夏客氣地問:“我找剛才給我電話的女人,不知還在不在,請叫她一下。”

那女人道:“這是公用電話,打的人已經走了。”

許半夏怕她立刻掛機,忙追著問道:“大姐,請問是個什麽樣的女人?你這是在哪裏?”

那女人報了個地名,隨後道:“那女人戴著口罩,打電話時候口罩也隻摘下一半,還背著我,裝鬼弄神似的,看不清楚。”那女人說完就掛了,也不要你感謝,倒是爽快。

許半夏心想,那會是誰?哪個女人又恨她又怕她?對方報的地址周圍似乎沒那樣的女人。如果是男人的話還有可能,生意場上大多是男人,總有得罪人的時候。許半夏懶得想了,似這等隻知道打個匿名電話鬼鬼祟祟罵她幾句的人,諒她也沒膽沒能耐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來,不必掛懷。這個莫名其妙的電話很快就被許半夏拋到腦後。

打開電腦收郵件,許半夏這種生意,一般往來不大發郵件,有郵件也都是很熟悉的幾個朋友。果然郵箱裏隻躺著一個郵件,地址還是個不熟悉的。這種不熟悉地址又帶著附件的郵件要不要打開呢?可是這個郵件的主題叫許半夏起疑,“你背後做的好手腳”,這是什麽意思?可是看著叫人背後發寒。不由想起剛才那個匿名電話,難道是什麽人有組織有步驟的對她發難?是誰?

開啟殺毒軟件後,打開郵件,上麵隻短短幾行字,許半夏一看,一顆心就提了起來,是東北那個上市民企發來的郵件。他們知道什麽了?許半夏戰戰兢兢地打開附件,一看,腦袋就“嗡”地一聲,正是屠虹發給她的那三頁問題。天哪,他們是怎麽知道的?盯著電腦看了半天,不得要領。他們是怎麽知道的?難道還有什麽痕跡沒清理幹淨,有臨時文件被他們的電腦高手查出來了?可是,他們那天早餐時候沒說什麽啊。為什麽選在這個時候發給她看?

許半夏的腦袋裏飛速閃過無數嚴重後果,但很快便心一橫,打鼻孔裏哼出一聲,最壞能壞到哪裏?最多也不過是他們與她一刀兩斷,又去與胡工明說她許半夏的兩麵三刀,這又如何?大不了損失幾萬塊錢,得不到胡工的圖紙也得不到小刀工程師等技術人員,天下懂這門技術的又不止這區區數人。本來就不熟悉的人,得而複失,並不怎麽可惜。而且,一個東北的地頭蛇能拿她許半夏怎麽樣。再說了,她又還什麽都沒做出來。

不過,即使做好最壞的打算,還是得有積極的應對,做點什麽總比消極等死來得強。許半夏沒一刻猶豫,就撥通了上市民企老板的電話。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找上那人。“您好,收到您的郵件了。想跟您說明一點,這麽幼稚的損人不利己的事,我不會去做。”

那人淡淡地道:“那不是你的風格,是不是屠律師的?”

許半夏道:“屠律師在電話裏聽了您手下進我房間,以為我受了欺負,想替我出氣,才發了這個郵件過來。而後知道我太平無事,他也就作罷。”這幾天沒與屠虹聯係,但她也沒把胡工他們了解來的答案傳給屠虹,相信屠虹應該不會就此有什麽作為。

那人道:“許小姐,你去了解一下,屠律師究竟寫了什麽沒有。不過我看見的那篇文章中沒有提到屠律師發給你的這些問題中的內容。我還是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許半夏忙道:“您請告訴我在哪裏看見這篇文章,因為我跟您一樣不願看見您出任何事。軍工廠那片土地若有任何反複,對您不利,對我也一樣不利,我很不希望已經被我視作囊中之物的人員因軍工廠複工而回歸,那將是我的重大損失。如果屠虹有任何不利於您的作為,我竭力阻止。”見此,許半夏隻有明確表態,把自己在此事中的利益明說,說明大家是一個利益共同體,好好壞壞綁在一起,她不可能挖對方牆角。如果隻是一味解釋自己不會做那種事,對方未必相信,自己也很失自尊。但把自己的利益所係說給他聽,他是內行人,不用多解釋,他當然就會明白許半夏是不會做出和她自己也過不去的損事的。

那人想了一下,道:“很好,我也不信依許小姐的腦袋,能做出這等幼稚舉動。我稍候給你把那篇文章的內容傳給你。”

許半夏道:“我知道怎麽做。”

收了線,這才發現大冷天的,驚出一身冷汗,沒想到,很多的沒想到。怪不得那人這個時候把郵件發給她,原來市麵上有針對他的文章出來,他懷疑是她許半夏支使,所以投石問路。而此前,他雖然已經查出了她許半夏電腦裏沒擦去的文件,可就是含而不發,可能是暗中看著她準備怎麽做吧。看來自己千慮還是有一失,許半夏暗呼僥幸,還好此前沒有腦袋拎不清,做什麽仗義行俠的傻事,要真把胡工反饋的資料給了屠虹,屠虹照此整理匿名發表,不正好撞上槍口,告訴那人,這事是她許半夏參與的嗎?那人含而不發,可能暗中一直在觀察她許半夏有沒有做吧。那麽,那天的早餐會,是不是算是一個警告呢?好險,當時還自以為聰明已經擦了痕跡,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原來小命捏在人家手裏呢。想起來真是後怕。

要不是自己警惕性高,一見郵件就大著膽子找上門去直接說明情況,否則不知會有什麽後果?也幸好那人夠霸道,不肯再含而不發,否則隱忍不發,等她許半夏什麽都不知道又回東北時候給她一悶棍,那時她才有得好受的。

這一緊張,都沒心思做別的,隻對著電腦刷郵件,郵件一直沒來,許半夏忍不住給屠虹去電話,“沙包,你看見那篇針對東北那家上市公司的文章了沒有?你寫的?”

屠虹道:“胖子,你消息怎麽這麽靈通?不是我寫的,不過那篇文章是發表在證券網站上的,你怎麽會知道?你炒股?”

許半夏舒了口氣,道:“不是你寫的就好。我也是別人告訴我的。”

屠虹笑道:“我就說你不會去看證券網站。那篇文章有些內容可以借鑒,但看起來寫的人不是很專業,問題隻看到表麵,沒有深挖,所以文章深度不夠,力量欠足。也就最多隻能是發表在網站上,報刊雜誌還有些難度。我要寫的還在收集資料,對了,胖子,叫你給我留意的問題你還沒給我答複。”

許半夏真心真意地道:“沙包,如果是為我的話,你就收手吧,這事不好玩。你要是匿名發表,將沒人重視你的文章,如果真名發表,你得注意性命了。”

屠虹笑道:“這我知道,他們對你做得出這些,對我未必就肯放過。但是,胖子,你知道嗎?本月的《金融內參》上麵發表了一篇令全國證券業轟動的文章,是中央財大的劉殊威所寫,六百來個字,等於是判了藍田股份的死刑。她才是一個女人,而我們是幾個大男人,我們自認不是什麽俠客,但偶爾路見不平一下也是可以的吧?你別替我們擔心,我們在這行裏麵做了那麽多年,與做教師的劉殊威不同,我們知道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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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半夏沒想到屠虹會這麽執著,而且看來還不是他一個人在做,考慮了一會兒才道:“沙包,你和那個劉老師不同,她所在的是學術機構,得罪了人,照樣可以在學校工作拿工資,而你不同。現在有幾家公司是經得起徹查的?你如此毀人飯碗,那些有把柄的上市公司以後還有誰敢來找你所在的公司合作?你這惡名氣做響了,以後還有誰家公司敢收留你?除非你改行。沙包,你要想清楚,你能放棄你目前的地位收入嗎?”

屠虹一時無語,許半夏說得不是沒有道理,他也不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連這點利害關係都搞不清楚。原先一腔熱血沒考慮清楚倒也罷了,如今被許半夏這麽一挑,他還能不明?隻是,就這麽放棄嗎?前麵做的那麽多調查也都放棄嗎?可如果不放棄,真的就會導致社會拋棄他嗎?他不得不好好考慮。屠虹有點無奈地對許半夏道:“胖子,我考慮考慮,你說的不無道理。”

許半夏忙趁熱打鐵,道:“沙包,連我受了氣的都可以忍了,你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還是多考慮考慮你元旦後的南行。”

屠虹收線的時候“嗚”了一聲,聽得出很是不情願,但是許半夏相信他會想清楚,這麽簡單明顯的利害關係,他要想不明白,以前這麽多年是怎麽混出來的,那就有點疑問了。他又不是什麽高官後裔,也不過是靠自己一手一腳打拚出來而已,不會沒吃過苦頭,不會不珍惜現在。許半夏不擔心他想不明白。

打完屠虹的電話,看來也不用太在意東北來的郵件了,她還是回了一個,說明網絡上那篇文章不是屠虹所寫。至於屠虹會不會去寫,她沒必要向對方保證,對方應該已知她會怎麽處理,她再保證,就反而低三下四,被對方瞧不起。

這事告一段落,靜下心來,不由想起前此的女聲匿名電話,怎麽那麽巧,一個剛剛詛咒完,一個就接上來逼出她許半夏一身冷汗,要是不得往生是報應在今生,她許半夏還真得老實了。心裏不由對打電話的女人生了恨意,哪個女人會如此處心積慮地咬牙切齒地恨她?誰會想到如此古老陰毒的詛咒?許半夏心想,絕不會是海塗所見老婦,而是另有他人。想到這兒,許半夏一個電話撥出,果然,那個本應接通就有人接聽的電話一直沒人接聽。翻看電話號碼簿,打詛咒電話的公用電話所在位置與湖邊別墅差好大一段距離,自駕車來回都需一段時間,修姨想聲東擊西,但她就沒想想把湖邊別墅的電話處理一下,好生擦幹淨屁股。

不由冷冷一笑,一個電話給童驍騎,“阿騎,我今天接到修姨的恐嚇電話,這個女人我對她不放心得很,你們那裏沒事吧?”

童驍騎道:“你以前對她太客氣,我這回搬到新居後,她通過野貓爸說要送些小孩子的針線上來我家,我都沒答應。野貓連電話都不給她,還警告她爸不許把地址電話給那女人。我懷疑那女人有毛病吧,怎麽敢來惹你,也不想想你是誰。”

許半夏笑道:“她有高總做靠山,我還真不便怎麽對她。不過我就是不明白,她應該是聰明人,怎麽會做出這麽沒考慮的事。是不是出問題的隻是某根神經,其他正常神經幫她做正常人?”

童驍騎道:“可能是那次當著她麵在高總麵前揭穿她,她記恨了。可是她又知道不是你對手,所以隻有用這種鬼祟手段。不過胖子,這種精神有問題的人,你還是留意一點為好。誰知道她會做出什麽來。”

許半夏笑道:“這種人,我別的不怕,最怕的就是她哪天趁我老酒喝多的時候滾我車底下,這下我就得坐牢去了。阿騎,你也別大意,管住野貓,出門的時候帶上人,你媽一個人顯然是不夠的。她畢竟還有個高躍進女兒的身份。”

童驍騎忽然笑了一下,道:“那個老女人,說起來還是幫了我們的忙的,要不是她鬧一下,野貓也不知什麽時候能與她爸恢複關係。我們搬新家後,她爸已經過來好幾次,跟我媽也很客氣。反而是你還沒來過。”

許半夏一想,可不是,她似乎一直就在外麵,“我…我還是別解釋了吧,嗬嗬,阿騎,你還能不知道?我等下下班過去。你也回家吧?我們好久沒一起吃飯了。”

童驍騎笑道:“這話野貓也常跟我說,‘阿騎,晚上回不回家吃飯?你三天沒有回家了’。我今天還是不能回。前一陣北方大霧,三四天沒法發船,天氣好了一起發,這幾天貨船簡直是排著隊靠碼頭,有些船已經等了三天了。估計還得三班倒地卸上三天,大家都很累,我自己也派上用場了。你去跟野貓吃飯最好,省得她煩我。”

許半夏聽了大笑,想都想得出野貓會怎麽煩阿騎,何況她現在又是重點保護的大肚婆。這一笑,電郵帶來的陰霾一笑而空。

沒想到的是,高躍進也會去野貓家吃飯,可見這人雖然後宮三千,對女兒還是真心的。其實他對修姨也是不錯,雖然知道此人有問題,可依舊還是太後似的供著修姨。野貓有這麽多人過來陪伴,很是喜歡。大家都撿著她喜歡的話說,許半夏與高躍進本來就都是人精,想要誰高興誰肯定高興,野貓過得很愉快。

出來,許半夏與高躍進一起,許半夏忍不住道:“高總,去看過我的碼頭沒有?阿騎現在管得很好,生意都忙不過來。”

高躍進哼道:“名氣不大好,聽說霸道得很,開運輸車的司機一半罵他。”

許半夏笑道:“那是嫉妒。阿騎要不是這麽霸道,我們生意這麽好的碼頭,還不得給那些運輸車踏平了?我們現在的碼頭裝卸費比別家底,所以船都喜歡停靠我們地方裝卸。但總得讓我們東鄉不亮西鄉亮吧?我們自己的車隊不霸著好業務,讓利給船隊的裝卸費從哪兒撈回?阿騎膽大心細,分寸抓得一絲不差,我都服他,倒是叫那些背後嚼舌根的當麵跟阿騎說說看?見了阿騎還不是低頭哈腰遞香煙的。”

高躍進站住,道:“給人說成是黑道總是不行的吧?生意越做越大,你們也得注意點名聲,你也別總是把這種得罪人的事情都交給阿騎去做,他本來就有案底在,經不起再被人抹黑了。”

許半夏一聽,黑暗中笑了,很開心,高躍進雖然說得不好聽,但總是在替阿騎考慮了。她笑嘻嘻地道:“我明白。”想說修姨打電話詛咒她的事,想了想又咽下,換了話題,“高總怎麽還是沒配個保鏢?”

高躍進嘿嘿一笑,許半夏才注意到,他的手搭在後車門,而不是前車門,看來他還是配了。“胖子,周末有沒有事?我要去趟杭州,見幾個要緊人物。他們都是一家幾口來的,我隻有你一個女朋友帶得出手。”

許半夏笑道:“我?我周末也要去杭州見趙帥哥,你訂房在那個賓館?”知道高躍進是尋她開心,他要帶一個才貌雙全的女孩還能沒有?多少人盯著他身邊空出來的太太位置,前赴後繼,以為自己可以是個特例。

高躍進道:“那幾個要緊人物要住香格裏拉,你呢?沒定下來的話,我幫你定,就近隨時可以把你借用一下。”

許半夏這會兒有點哭笑不得了,道:“好,你替我定一個套房,要麵對著西湖的。我周五早上去。你要借用我的話,不是不可以,嘿嘿,你自己斟酌。”

高躍進也是一笑,不是不想借用,隻是沒那個膽強借。這張嘴,不順著她意的話,什麽話說不出來?真不知道她與趙帥哥是怎麽相處的,看趙帥哥也是個有地位有能力的人,真能忍住被這蠻婆欺壓?高躍進還真想看看好戲。

許半夏難得這麽早這麽清醒地回家,漂染依戀地一直在她身邊蹭來蹭去,她跟漂染玩了一會兒,覺得無聊,站到窗口呆立了一會兒,看見一條熟悉的路,去年的時候,她曾和老蘇天天一起早跑。錢少時候有那時候的快樂,現在天天走鋼絲,早上醒來,滿腦子都是這個要做,那個要做,哪裏還定得下心來跑步?不知老蘇在做什麽?那個看來對他有意思的女孩把到他了沒有?許半夏不是不知道老蘇對她有意思,可是,她覺得老蘇與她是兩個世界的人,老蘇真認識了她的話,總有一天,他善良的神經會崩潰,還是別折騰他的好。

口袋裏的手機抓起又放下,都很久沒與老蘇聯係,老蘇也是沒主動與她聯係,或許人家忙吧,這個冬日的晚上把他叫出來,他會有什麽想法?許半夏又在陽台呆立了一會兒,還是撥出老蘇的電話,沒想到老好老蘇居然坐在酒吧裏與朋友聊天。許半夏大驚,當下就答應跟去看他。都想不出老蘇與酒吧之間怎麽協調得起來。

帶上漂染,漂染因為可以出門,興奮得到處亂跳,樓梯都不肯好好走,許半夏不得不帶著它在小區走了一圈,它才肯上車,而且還不肯坐後麵,非要坐前麵,腳趴在儀表盤上,鼻子頂著玻璃。還好它現在終於不再堅持要打開車窗看夜景了。

一個有點簡陋的酒吧,六七張台子,倒是沒有什麽形跡可疑的人,大多是男人。許半夏一進門,老蘇就站起來迎過來,許半夏隻把眼睛一溜,就看出一桌包括老蘇,共四個男子,年齡都差不多,看來都是機關事業單位工作的。老蘇要把自己的位置讓給她,許半夏才不高興與別的男人一起坐小小的位置,便打橫坐了,大家互相介紹,原來還真是機關裏的,其中一個家人被老蘇妙手回春,所以認了老蘇做好友。今天聚會,是給一個剛從印尼“考察”回來的科技園區管委會的人接風。

許半夏最討厭這種打著考察旗號,到處旅遊的公務員。但那人很是興奮,喋喋不休地說著他見到的熱帶風光,還說到他的部門所轄的印尼華僑企業家們如何在那邊熱情請客,上來的菜吃都吃不完,許半夏終於聽不下去,冷冷道:“兄弟,你在國內白吃白喝倒也罷了,這回丟人可是丟出國去了。”

老蘇本來聽著覺得有意思,被許半夏這麽一說,才覺得還真是的,還真是丟人。人家非親非故,幹嗎要請你客?而被許半夏搶白的人一下懵了,半天才說出一句:“你這是什麽話,大家禮尚往來,他們到中國來的時候,我們也請他們的。”

許半夏冷笑道:“你們請他們,是臭名昭著的公款吃喝,他們請你,是同樣臭名昭著的拉攏關係。天下哪來白吃的筵席?老蘇,我先走一步。”說完起身就走。討厭公務員還是沒錯的,雖然自己是個奸商,但盜亦有道,比之表麵道貌岸然的公務員強。老蘇見此忙與人道歉了緊緊跟上。許半夏走到外麵,大大吸了口氣,衝還在穿外套的老蘇道:“老蘇,老蘇,你怎麽與這種都已經不知道自己為無恥的小人為伍。你又不是我,有時不得不受他們管,不得不敷衍。你好好一個人…咳,不說了。你回去和朋友說話吧,我走了。”

老蘇沒回去,笑道:“我最先還聽得滿高興的,被你一說,也覺得不對,不是公款旅遊,又到處揩油嗎?還真是無恥得很,丟人丟大了。走吧,我也不要聽。但是,胖子你好像今天火氣很大啊。”

許半夏忍不住笑道:“老蘇,你這人怎麽這麽實心眼。我說實話,可能有好的公務員,可是剛剛那個人還是算了,我一看這張嘴臉就惡心。我平時受他們的窩囊氣已經夠了,生活當中可不想再見這種無恥嘴臉。”

老蘇忽然開了一句玩笑:“胖子,你也是不怎麽好聽的奸商啊。”

許半夏聽了大笑,道:“老蘇,你也不怎麽樣,你是職業殺手,哼哼。我與他們不同,我是真小人,他們是偽君子,兩者本質區別,千萬不可混為一談。”

老蘇聽了也笑,道:“胖子,你總是有那麽多似是而非的道理。這下看來,你還真的不是火氣大,是給那個人氣出來的,”

許半夏笑道:“不是,我今天還真是有點心神不寧,在家坐立不安。我想,決不會是因為有人詛咒我,有人威脅我,有人取笑我,這些我都不會怕。隻有懦弱到無計可施的人才會想到詛咒,所以我不怕。威脅我的我已經與之取得諒解,也沒事了。按說,我應該很高興才是啊,我怎麽就心中一直忐忑呢?”

老蘇被許半夏說得雲裏霧裏的,說了一大堆,就是沒說出究竟遇到了什麽事,但總算知道,許半夏有心事,很重的心事。不由很關心地道:“胖子,你在擔心什麽?要不要我幫你?”

許半夏歎氣,“我也不知道我擔心什麽,就是那麽好好的,忽然想到了什麽,可是又摸不清楚究竟是什麽事,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在近處窺探著我。又忽然生出一些世事無常的感歎來,我自己都覺得無稽。我應該是神經粗大的人,今天怎麽可能那麽無稽?都在家坐不住。”

老蘇也想不出是什麽原因,在他眼裏,許半夏也是個潑辣爽快能幹的人,什麽事情似乎都隻要一拍桌子就可解決,難道她有什麽解決不了的問題?“胖子,會不會你有什麽很深的擔心,就好像我有時準備對付一個大手術的時候,心裏很明白病人的生死機會在一半一半之間,很有可能,病人就死在手術台上,我手術前幾天,忙的時候還正常,一個人閑下來的話,也是這麽一驚一悸,坐立不安。你好好想想,可能有什麽事,你一下沒留意到。”

許半夏站住腳,凝神想了一想,還是不得要領,搖頭道:“算了,我不想了,我剛才在家時候已經把所有可能麵對的都理了一遍,這會兒可能也一時半刻不會想出什麽來。老蘇,上車,我帶你去我的碼頭看看,看看是不是一年一個樣了。”

總算有了點事情做,許半夏與老蘇談些他醫院裏的事,總算過去這個奇怪的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