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四四

許半夏緊趕慢趕,終於在自助早餐廳九點收攤前夾了一盤吃的,坐在窗前,曬著太陽,慢慢享用。還有穿得灰沉沉的過往行人。有幾個穿著軍大衣的男女在路上鏟雪,有的還用上了鐵撬,昨晚的雪可能下得不小,不過今早已經陽光燦爛,天空居然還沒有北方冬季常有的陰霾。飯桌上放著電腦,裏麵有早上剛收的兩隻郵件,先看龔飛鵬的,難得的是他居然沒有生氣的跡象顯露,不過許半夏不認為他昨天能好過,否則不可能早上六點半就給她郵件,一定是鬧的一夜沒睡。他的郵件中簡單介紹了一下最近係裏在做的幾個項目的內容。許半夏雖然不是個好學生,不過看見這些介紹,還是大致能明白是些什麽玩意兒。說實話,許半夏並不相信他們。

屠虹的郵件是淩晨三點多發出來的,很大一個附件,打開來一看,足足三頁。許半夏邊吃邊看,終於明白,屠虹這人心中的正義感發作了,附件裏有一大堆有關那個上市民企的問題要許半夏幫他調查,非常詳細,非常細節,若要親手完成它,許半夏懷疑她還得在這個城市住上一個月。許半夏不由覺得好笑,屠虹一個律師,那麽多年工作下來,接觸的醜陋還不多?這點小事就激動?但又一想,屠虹要是不容易激動的話,當初在北京電梯裏麵相遇的時候,也就不會反擊她許半夏的故意挑釁,而致兩人不打不相識了。這個郵件要是被地頭蛇看見的話,她許半夏還真得不得往生了。手指很自然地點了刪除,但當一個小小的對話框出來問是否確定的時候,許半夏又猶豫了,想了一會兒,終是沒有點“是”。思慮再三,終究覺得把這個郵件放在手提電腦上會出問題,回到房間,立刻就把它轉發到自己的私人網站,掛在那裏待查。而郵箱裏的信件最終還是被她刪了。

然後沉吟一下,給龔飛鵬一個郵件,上麵隻有簡簡單單幾個字,“昨晚純屬惡搞,請勿掛懷。”抿著嘴笑著發出去,相信龔飛鵬的血壓得出現一個峰值。點上那個“send”的時候,許半夏落指特別輕快,“啪”一響,game over。什麽玩意兒,還想吃著碗裏的,盯著鍋裏的。拿別人當他窗前休息眼睛的風景那是他的事,他千不該萬不該找上許半夏。

去銀行取些現金,直接就打車去胡工他們家。白天的陽光下,宿舍區看上去益發破敗。有些牆麵的水泥已經大塊脫落,露出裏麵的紅磚。小區裏麵有幾個老先生老太太在費勁地打掃積雪的路麵,幾個穿得跟皮球一樣圓的孩子在陽光下快樂地奔跑嬉戲,摔地上也不過是打個滾,一骨碌就爬起繼續跑,孩子不會懂得缺錢是多麽痛苦的事。

到了胡工刀工家的院子,透過低低的圍牆就看見刀工抱著小孫子坐著曬太陽,嘴裏還輕輕地講著故事,很溫暖的樣子。許半夏進去院子,胡工立刻迎了出來,拉著她往裏麵去,一邊笑道:“我還請來幾個老搭檔,都在屋裏麵等著你呢。”

許半夏進去,果然一屋子的人,年齡分布不均,不過最小的也有四十了吧,最大的特點是幾乎每人都架著一副眼鏡,有近視,也有老花。大家都因為胡工而對許半夏非常熱情,刀工也抱著孫子進屋。在胡工的主持下,幾乎是免談閑話,直接進入主題。都是專家,而許半夏雖然不是專家,可到處看廠看得多,對專家的話容易接受,也能提得出自己的看法,大家討論得很熱鬧。

吃中飯的時候,大家人手一大碗白菜肉絲手擀麵,許半夏心想,這麽一來,胡工家的麵粉哪裏夠吃?她還在想,一個老工程師指著許半夏的臉問:“你這兒生凍瘡了?以後出門還是戴上圍巾口罩吧,東北冷,你們南邊來的不習慣。”

許半夏立刻明白他指的是昨晚被那隻豬爪擰出來的痕跡,當下隻是微笑著道:“是嗎?我早上都沒留意到。”一邊不在意地拿手摸了摸,還有點痛。現在嬌嫩了,以前即使打架打出血,都不會吭一聲,現在居然知道痛。“可能是過敏吧,我自己都沒感覺。”看見胡工投來的帶著問號的眼光,許半夏不由又心虛地添了一句。

大家也沒怎麽在意,吃了簡單的中飯後繼續討論,速戰速決,以趙壘製定的規劃書為基礎的詳細規劃呼之欲出,一位水電工程師在胡工的把握下,幾乎快手把許半夏兩百多畝地的水電大致規劃總圖都畫了出來,設備的就更別說了,所需一期的設備列出一個詳細清單,甚至有的還標注有設備製造單位。一期的車間大致布局也已定,流程安排更別說。大半天時間,速度驚人,皆因他們胸中自有乾坤。

眾人天將暗時紛紛告別,許半夏一一恭敬地送到門口,自稱晚輩。回身,被胡工拽住。胡工戴上老花鏡細細看了許半夏的臉後,歎息道:“不是過敏吧?昨晚他們怎麽對你了?”

許半夏心知瞞不過這個心細如發的老人,不可能再以過敏或自己撞浴缸來搪塞,隻得道:“我昨晚還留意了身後,應該沒人跟蹤的,可是最後還是被他們找上,不過交手後我沒有怎麽吃虧,後來還見到了正主兒。我把話說明白,也就沒什麽問題了。您別擔心。”

刀工聞言走過來,很認真地道:“他們不是能講道理的人,小許你別大事化小,一定是我們害了你。”

許半夏沒想到兩位老人這麽關心這麽在意,尤其是胡工麵色凝重,一雙粗糙的手卻溫柔地包容著許半夏的胖手,就跟記憶中奶奶的手一樣,不由心中軟軟的,伸出手臂抱住胡工不語。胡工有點尷尬,站著僵了一會兒,她可能不適應這麽親熱的接觸。許半夏忙知趣地收手,笑道:“你們真的別擔心,我昨晚最後還跟他談到釋放關在裏麵的你們的孩子的事,他提出條件,我目前還沒法回答他,還得聯係朋友解決。他們道理可以不講,可是利益不可能不要,都是小人,隻要利益當頭,沒什麽不可以談的。”

胡工嚴肅地道:“小許,你不可以為我們跟他們妥協,你本來就是局外人,怎麽可以叫你付出利益。我們不願意看著你受累,如果你非要堅持的話,我們隻有以後當作不認識你,與你劃清界線,免得連累你這個無辜。我們的事本就不是你的份內事。”

許半夏見胡工說得認真,知道這個心結必須替她解開,否則這個原則性很強的好人會真的以後硬下心閉門謝客。她原本對於如何推一把拉一把,把他們幾個工程師弄到自己地盤上去,已經有了大致的思路,這個時候容不得她再深思,必須開始走一步看一步的實施了。當務之急,必須一把抓住胡工夫婦,不能讓他們脫線。當下把電腦打開,雖然沒有聯網,但點擊曆史,還是可以找到早上粘貼到自己私人網站上的屠虹的郵件,然後把字體放大,轉給胡工看,“您兩位看看這個,這是我一個證券界工作的朋友昨晚聽說我在這兒的所有遭遇後,連夜擬出的問題,我雖然不熟悉證券業的操作,但我想,這可能是個圍魏救趙的好辦法。趙,就是軍工廠。所以我必須留下,而且,我也想給自己出氣。”

胡工將信將疑,為了軍工廠,他們什麽辦法都想了,上告,找老領導,可都敵不過對方的勢力,舊關係老人情在金錢麵前統統黯然失色。難道許半夏有什麽辦法?難道真的是外來和尚能念經?圍魏救趙,強魏真的圍得住嗎?兩個老人把眼光落到電腦屏幕,上麵是一條一條的問題。刀工還在一條一條地思考並自言自語的時候,胡工把全文看了一遍,然後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兒,這才睜眼道:“小許,那是要全麵調查他們總公司啊。”

許半夏道:“全麵是不可能的,起碼財務報表我們是無法看到的,這上麵也沒叫我們回答。這一些,我不敢留底,你們也最好別留底,現在你們好好再看幾遍,能記住幾條就幾條。回答這些問題,需要你們這些本地人了。我不知道最後的效果好不好,還是昨晚那句話,盡人事,知天命。”話說得太滿,反而令人不容易相信。

胡工與刀工點頭,也不打話,開始默記這些問題,直至天全黑。對於他們來說,隻要有一絲希望,就要做出百倍努力。何況,現在的希望是那麽少,幾乎是沒有,所以更要加倍努力。兩個老人謀殺了無數記憶細胞。許半夏沒有留下吃飯,消了電腦中的曆史記錄便回賓館。

果不其然,在大堂遇見等候著她的王,許半夏懷疑,他早就已經進入到她的房間好好搜尋了一遍。不過許半夏心想,換作她,有條件的情況下,也一樣會做。否則何謂土霸王。許半夏一早就眉開眼笑地道:“正好,王先生吃飯了沒有?我很想請你指點本地名菜。”

王微笑道:“正有此意,我要不要在下麵等一下許小姐?”

許半夏笑著攤開手看了自己一下,道:“咦,是不是要換上晚禮服?要不,那還上去什麽?”

兩人準備去的是一家鮮族狗肉館,王一說去吃狗肉,許半夏便連聲叫好,王本來隻是奉老板之命,借吃飯接近試探許半夏,公事公辦,如今見她如此豪爽,倒也喜歡。所以一上車,與昨天不同,有了對話。“許小姐在家用什麽車?”

許半夏笑道:“你們比我文氣,我用的是寶馬x5,吉普車似的,動力好,跑得快,還耐撞。再說我人胖,叫我從你這種小車裏麵鑽進鑽出,汗都會給累出來。”

王聽著好玩,笑道:“很有道理啊。回頭跟我們老板說說。你那車子開我們這種雪地好啊,動力那麽足,一點不怕打滑爬不上坡。”

許半夏笑道:“車好有什麽用,得會開車才行。前一陣華北下雪,我開了車出門,結果沒幾步就不敢動了,方向盤自己會打滑,刹車踩下去心裏都不踏實。這要到了你們這兒,我半年都別開車了。”

王笑道:“你還沒見那些在冰上麵騎自行車的,後麵還馱個煤氣瓶呢。我們開車的看見都讓他。” 說些當地的風物,很快就到鮮族飯店。進去一看,裏麵已經坐著昨晚的四條大漢。桌上冷菜已齊,白酒滿杯,就等著他們進來開動。許半夏一坐下,就端起酒杯對昨晚被她挾持的大漢道:“正好,兄弟你在,否則我還不知道怎麽向你賠罪。昨晚上,你他媽要是女人的話,我也不會這麽下手,摸回來也就算了,誰叫你是個爺們,我摸回來還是便宜你,嗬嗬,兄弟不怪我的話,我們喝上三杯,這個梁子就看在你們老大的麵上,揭過。”生氣歸生氣,上了台麵,總得這麽說,再說現在還在人屋簷下。

那大漢沒想到許半夏說話這麽野,再說她把老大搬出來,他還有什麽話說,再說人家也夠客氣,已經成了老大的客人,還一上來就敬酒賠罪,雖然心裏還有點結,可麵子總是有了,一下高興了不少,端起酒杯就跟許半夏連喝了三杯。

許半夏喝下酒,就皺著眉頭對王道:“這什麽酒,怎麽那麽烈,喝下去胃都會燒。”

王也沒想到許半夏這麽主動爽快,印象大好,笑道:“你不清楚這裏,鮮族飯店最好的酒一般都是他們自釀的米酒,喝下去神仙也會醉。來,吃點白切狗肉填填肚子。”

許半夏也不客氣,再說空肚喝烈酒也容不得她客氣,與大家讓了讓後,就大口開吃。

王在一邊看著道:“許小姐性格豪爽,一點不像南方人,你應該到我們北方來。今天我們上上下下都在議論你的身手。”

許半夏笑道:“你還不如說我不像女人。說實話,我從小學的祖傳功夫,小學開始就上街打架,一路打來,身經百戰,身邊兄弟一大幫。身手嘛,就是這麽練出來的。我這人最好結交道上的朋友,我最好的兄弟現在是我們那裏的大哥,以後你們有機會過去,我介紹你們認識,請你們出海去吃最鮮活的海鮮。”

這一段話下來,王大致了解,這個許半夏大約也與自家老大差不多,她自己洗手上岸做出頭露麵的事情,手下還是養著一幫兄弟繼續該做什麽還是做什麽。怪不得昨晚兩人雖然不知談了什麽,可看老大表露的意思,他們倆似乎一拍即合。王最佩服老大,能文能武,沒想到這個胖女人也會是這麽一個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多謝許小姐,以後有機會,我們一定上門拜訪。咦,許小姐出門還帶著那麽大的包幹什麽?累不累?”

許半夏知道他開始套話了,但當作不在意地道:“是電腦啦,我一些數據都記在這上麵,怕老酒一喝下去記不住誤事。”一邊說,一邊就取出電腦,隨手打開,吃了幾口菜,等開機結束,才轉著鼠標打開文件給王看,“你看,軍工廠那些工程師的技術還真不是蓋的,今天才半天,就幫我把整個廠區布置草圖都拿出來了,那些腦子真是好,數據好像都是存在他們腦袋裏似的,隨口就說得出來,佩服。”一邊就指指點點地把草圖設計要點說給王他們聽,王雖然聽不懂,但肩負打探消息的人任務,如此重要涉及軍工廠人士的情報怎能不聽,隻好雲裏霧裏地聽著,指望聽出些什麽蛛絲馬跡。其他四人更是插不上話,自己喝酒開心。

他們的老大,許半夏昨晚都要與他大玩散手,何況是這些爪牙。她一臉熱情誠懇主動豪爽地隱隱控製了整桌的主動權,而嘴上卻是事事以王為重。狗肉流水般地上來,前麵的白切帶皮狗肉,後麵的紅燒狗排,狗肉幹菜湯,蒜泥狗雜,常見的狗肉煲等,真難為他們一種狗肉能做出那麽多種花色,吃得一桌皆歡。

期間,趙壘來電查崗,他現在似乎應酬不多,常常可以吃飯時間打來電話。趙壘見她忙,沒有多說,隻通報了郭啟東的事。郭啟東雖然把貪的錢悉數還上,但因為數目較大,還是判了兩年。許半夏心想,即使坐上一年就給假釋,也差不多夠伍建設受的了。趙壘還說,省鋼的新老總上任,過兩天兩人準備約見一次,好好交流市場動向。許半夏當下就嘲笑他這下可逮著誤導人家的機會了,還是人家自己撞上來的。趙壘笑著承認。許半夏當然不便把昨晚的遭遇當著王他們的麵說給趙壘聽,隻有簡單問候一下掛機。

狗肉美味,自釀米酒雖然入口嗆辣,可回味不錯,有股獨特的清香,不止許半夏吃得盡興,其他五人也是。不過他們把她送回賓館的時候,許半夏故意借醉把手提電腦“遺忘”在王的車上。上麵都是雞毛蒜皮看似重要的事情,真正要緊的都放在私人網站上,地址隻記在她心裏,不如大方讓他們好奇去查去看。相信,對方老大一定了解她的動機。

果然,一早許半夏走進餐廳,便被服務員小姐誠恐誠惶地請進一個包廂,裏麵赫然坐著腰圍大過其他兩圍的老大,他的身邊椅子上,擺放著許半夏“遺落”的電腦包,而王則是坐在包廂門外吃早餐。許半夏進門,身後的門便被服務員帶上,她也不再上前,稍稍躬了下身,微笑道:“您好早。”

那人這才如知道包廂中還有其他人似的抬起眼,打量了許半夏一下,也是微笑道:“你去外麵取了吃的,進來坐下吃。”

許半夏依言出去,先繞到王那裏,拍拍他的肩,不過都沒說話,隻對視一笑。然後才去撿了一盤吃的,一杯牛奶,回到包廂。剛坐下,那人便拍一下電腦包,對許半夏道:“你昨晚多此一舉了。”

許半夏立刻明白,那人是在表態,表明他相信她,而她則誤判了他的信任,這才會做出這種故意遺落電腦包給他們檢查的舉動。不管他是不是真信任她,最終有沒有檢查過電腦的內存,那人這麽一句話大大方方光明磊落地講出,許半夏便落了下風。她隻有忙笑道:“對不起,我小心眼了,請您原諒。”真人麵前,還不如老老實實認錯,自認小字輩。

那人點點頭,也不再就此問題深挖細判,隻是道:“進展如何?”

許半夏忙道:“一切都在按部就班進行。我隻有一個擔心,讓年輕人離鄉容易,讓老年人離鄉有點困難。可是,您抓進去的那些年輕人萬一出來後不願意拋妻別子…”

那人斷然插話:“沒有萬一。放他們出來已經是我的極限,他們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傷了我的人,我沒關他們個十年八年,已經是看你的麵子。”

許半夏心說:不,我沒麵子,你看的是財神趙公明的麵子。不過這當然不便說出來,隻是點頭道:“我明白,他們若是好模好樣出來,不吃一點苦頭,豈不是壞了規矩,破了慣例。不過您不能心急,您若是太早放了他們,他們還以為是多容易的事,也不會因此心存敬畏,約束手腳。出來之後,他人的對抗也會照舊。很快就是元旦,元旦後春節前,這段時間,我認為最合適。”

那人想了想,道:“可以,春節、春節,那就春節吧。東北的天氣,現在也不是可以幹室外工作的時間。許小姐,我一向用人不疑,你說什麽我聽什麽。春節!你可別辜負我的信任。”

許半夏忙道:“您請放心,我許半夏在前輩您麵前豈敢亂打誑語。那豈不是關公廟前舞大刀?”

那人微微一笑。許半夏注意到,他用餐的餐具與大廳裏麵的不同,可能是自帶或者餐廳特備。清晨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到此人麵前金光燦爛的碗碟上,寶光映照得那人肥白粉嫩的臉年輕生動。若隻看表麵,似乎不應該是那種橫著走路的人。許半夏想到自己,何嚐又是一臉凶神惡煞了。

那人吃得慢,許半夏也不敢吃得快。等他吃完,許半夏才把最後幾口咽下去,而後立刻上前替他拉開椅子,躬送出門。當年還是給舅舅跑服裝生意的時候,這種小輩之禮許半夏經常做,如今做來雖然有點生疏,不過好歹程序沒錯就行。對方也知道她又不是專門做這個的,禮到就行。

回去房間,許半夏拍拍肚子想,要是每頓飯都吃得那麽不自在,遲早得攪出胃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