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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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大元朝使者的豪華帆船順利抵達高麗國的港口。

大病未愈的王撐著病怏怏的身體,換上華貴的朝服,率領百官趕到渡口,迎接遠道而來的使者。

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上,一派威嚴與莊重。

“皇恩浩蕩!”

高麗國的王神色凜凜,恪守君臣之禮,款步上前,引領百官齊齊叩拜、稱頌。

大元朝的使者傲然挺立於丹樨之上,居高臨下、神情肅穆的宣讀了大元朝皇帝的聖旨。

“朕元朝皇帝,特向駙馬高麗王頒布詔書。自我朝世祖統一天下,百姓齊享太平,百朝齊心歸順,並結秦晉之好已有百年,姻緣理當永續,鑒於高麗王沒有後嗣,百姓深感恐慌,朕豈能袖口旁觀,特此將居於元朝的高麗王之侄慶元君冊封為世子,以完善高麗之國法。另,近日有蠻夷威脅我元朝邊界,望高麗國派出勇士三萬名,貢女兩千名,以盡駙馬國之孝道!”

聖旨宣讀完畢。

一張絕世的俊顏表情空空,王的眉眼間掛滿了寂寥和淒茫,清瘦的身影籠罩在孤獨流淌的光影裏,他怔怔地繃緊了下巴,細長的手指在寬大的雲袖裏不易察覺地緊握成拳。

——

大元朝的使臣走後。

王舉步踏上了高台上的金座。

格桑王後端坐在他的身側,瑩潤的紅唇微微抿起,她眉宇間的表情有些複雜。是的,她沒有想到,自己的父汗,大元朝的皇帝,會對自己的丈夫提出這樣殘忍苛刻的要求。

麵對高高在上的王和王後,底下的文武大臣們惴惴不安,開始竊竊私語。

“就算我們派出勇士和貢女,一旦戰火燃起,那又能維持多久。”

“為了抵禦外族的侵略,竟然讓我們高麗國派出勇士們衝鋒陷陣,為他們大元朝流血流汗,這也太不公道了!”

“以我之見,這大元朝還會因為殿下無子嗣的問題不斷索求更多的兵力和財富!”開口說話的是王丞相,語音尖銳異常,矛頭直指向高麗國的王和王後。

“這樣一來勞民傷財,還不如冊封慶元君來撫平大元朝。”

“除了冊封慶元君,別無他法了!”

底下是嗡嗡嗡的一片,百官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金座上的王一聲不吭,麵色肅冷平靜,眉眼深沉冷凝,沒有猜得透他心底在想些什麽。

僵持中。

“臣妾來說幾句吧?”有清脆的聲音斷然響起。

百官震驚抬頭。

是格桑王後。眼波淡若秋水,居高臨下,傲視群臣。

王扭過頭,看向她。

唇角含著淡漠的冷笑,格桑王後正襟危坐,凜然無懼的的目光正視著底下的文武百官。

“眾位愛卿,到底是殿下的臣子,還是慶元君的臣子?臣妾無福,沒能給殿下帶來子嗣,但是,殿下年紀尚輕,日後自然會有子嗣,怎能另立他人的庶子為儲,眾位愛卿此刻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莫非是對殿下的皇權多有不滿?難道想造反了不成?!”

清澈的雙目似是罩上了一層冰寒的霧氣,高麗國的王後一字一句大聲訓斥,聲音刻骨悲涼。此刻的她與以往清純欲滴、千嬌百媚大不相同,竟隱隱有了一種巾幗女英的颯爽風姿。

顧城侍立在王的後側,聽了格桑王後的一番話,他英華內斂的眸底閃過一縷欽佩的光芒。

王麵色鎮靜,依然沒有表態。

百官們深深地低下頭,不敢再多言。

——

夜深人靜的時候。

王的寢宮內燃起了嫋嫋的熏煙。

那股沁心的香氣一直滲透到了人的心底。

“泊泊”的倒酒聲。

王坐在案前,自斟自飲,一杯接著一杯,窗外的月光流淌在他雪白的衣衫上,他的神情落寞而憂傷。

身後的大床上。

格桑王後靜靜地端坐,透明的薄紗包裹著她芬香如玉的身體,她凝望著王的背影,顫聲道:“殿下,您不要再喝了。”

王沒有說話,眼睛清冷迷朦,又靜靜地飲下一杯。

“今天晚上,臣妾想在……想在這裏就寢……服侍殿下。”手指輕輕拉開了衣襟前的蝴蝶結,格桑抬起手指,輕輕褪去肩上的衣衫,她的神態又是緊張,又是期待,聲音也結結巴巴的。

王的手指驀地一顫,酒樽裏的醇酒灑出了一些,他靜靜地回眸,望向床邊等待的羞澀女子。

窗外風聲凜冽,一盞盞血紅的宮燈在屋簷下無助地飄搖。

殿門虛掩,一室的溫香。

王後溫婉的坐在床邊,臉上有羞澀的紅暈,輕柔的燭光照在她雪白晶瑩的肩頭上,很完美。

王沒有說話,靜靜地垂下眼睛,他慢慢站起身來,一步一步的朝她走了過去。

格桑的心髒怦怦直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跳出來,她下意識地抬起手指,緊緊揪住床單,又是顫栗又是害怕,幾乎要暈厥過去。

王停在了她的麵前,修長如玉的手指微微向前探出,似乎想要觸碰她光潔嬌嫩的臉頰。

輕輕跳躍的燭光。

格桑屏住了呼吸,驀地閉下眼睛。

然而,王的手指卻並沒有觸碰她。

而是將她褪下去的衣衫。

輕輕的拉起來。

裹住了她單薄嬌美的身軀。

“你回元朝去吧?”這是王開口說的第一句話,語氣威凜而低沉,似乎在下命令。

格桑震驚地抬頭。

王居高臨下凝視她,眼底的光芒平靜而哀傷:“你應該清楚,我是不可能臨幸女人的,所以根本不可能有後嗣,大元朝的陰謀早晚會得逞,如果慶元君被冊封為世子,我必將成為傀儡皇帝,留在我身邊,還會有什麽好日子過?在情況變得更加糟糕之前,你還是回到你的故鄉去吧?”說到最後,他無望的唇角勾出了一抹妄自菲薄的苦笑。

聽了王的一席話。

格桑王後整個人傻掉了一樣,眼淚晚如掉線的珍珠一般,簌簌滾落下臉頰,她怔怔地凝望著自己的丈夫,寒聲道:“臣妾嫁給了你,就已經是高麗國的子民,這裏就是臣妾的家,您還讓我往哪兒去?”

王輕輕皺眉,唇齒間嗬出的氣體刷白了他的唇角,他低低地笑了,眼神忽然變得瘋狂陰洌:“難道你還想因為後嗣的問題,繼續被文武百官羞辱嗎?”陡然加重了語氣,他厲聲質問。

王後一怔,身體漸漸變得僵硬起來。然而,那雙剛烈冷豔的眸子卻依舊執拗的盯著自己的丈夫。

王隻跟她對視了兩秒鍾,猛地閉下眼睛,握拳的雙手在身側輕輕顫抖。

“隻要有一個孩子,所有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難道你真的準備做一個傀儡皇帝嗎?”格桑喃喃地,絕望地低喊。

王無言以對。

下一刻,他選擇了轉身走開。

然而,剛走了兩步。

王的身體毫無預警地僵住,連目光也瞬間凝滯起來。

“孩子?”喃喃地重複,王的眼神忽然有些複雜,頓了頓,忽然暗暗地說,像是在自言自語:“王後,其實,我們也並不是沒有其他辦法!”

格桑呆了呆,一時沒聽明白他的意思。

王定了定神,似乎做出了什麽重大決定。

——

萱瑞堂。

地下密室裏,一燈跳動如豆。

一襲白衣凜然若風,王的身影被斜斜地拉扯在軒窗上,逆光的剪影裏,他的輪廓越顯俊美而深邃。

“眼下也隻能這樣,別無他法!”

“殿下,微臣不明白你的意思?”顧城一臉惶恐的站在王的身後。

“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除了你,我找不到其他人來做這件事情。”窗前,王輕輕地說,唇角怔然發白,仿佛在說出這幾句話的同時,他的心已曆經千錘百煉,再痛也感覺不到了。

顧城低眉斂目,越聽越糊塗,隻是頻頻地搖頭。

“不,微臣萬萬不能……”

空氣寂靜如死。

王悠悠地轉過身來。

“現在朝廷這麽混亂,除了你和王後,我還能相信誰?!”手指**般緊緊抓住窗欞,白衣男子微微仰頭,語氣隱忍而悲涼。

“殿下,微臣不能那麽做!絕對不能那麽做!”顧城連退幾步,狂亂地低喊,神色幾近崩潰。

王正視著他,忽然間沉默下來,唇角顫動不止,他不說話了,隻是看著他,眼底有無法形容的絕望和悲傷。

“殿下……”顧城神色慌亂,震驚之餘,硬生生喊出了兩個字。

這一刻,他覺得整個世界都是瘋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