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雪在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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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是不知何時開始下的。

仿佛一朵朵輕盈潔白的羽毛,穿透了厚厚的雲層和霧靄,飛過了連綿的山脈和樹林,鋪天蓋地而來,遮掩了世間的一切。

等到青鸞睜開眼睛,入眼的一切皆是冰冷的雪白。

這是哪裏?

腦袋裏一片慘白,她一時無法呼吸,甚至連手腳都無法動彈,身下是結了冰的小溪,叮咚作響的泉水聲在薄薄的冰層下蔓延。

雪還在一片一片落下,無休無止。

青鸞渾身冰冷發抖,散落的長發也浸泡在刺骨的冰水裏。

她深吸口氣,試著挪動凍僵的雙腿雙手,可是每動一下,全身的骨頭都仿佛被斧鑿劈開了一樣疼痛難忍。

青鸞緊咬著貝齒,吃力地爬起身來,深厚的積雪撲簌簌自她的衣襟上滑落。

舉目望去,四野裏霧靄重重,山巒疊嶂,一時間寂靜如死。

饑寒交迫的感覺迫使青鸞抬起雙臂緊緊環抱住自己,她萬念俱灰,踉蹌著往前走了兩步,卻看到了一片紅色的雪。

刺鼻的血腥味讓她的心口**起來。

這樣嚴寒的天氣裏,血剛湧出便被凍結在傷口上。

青鸞定睛瞧了瞧,忽然似是想起了什麽,快速跪下身去,開始在雪地上仔細搜索。

白皙的雙手將厚厚的積雪一層層撥開,準確地抓出了一片衣角,用力往外一扯,雪花撲簌簌的落下,露出了一張男人冰冷慘白的臉。

青鸞哧哧地喘著氣,將他從雪裏刨出來,用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

還好,他還有氣,他沒有死。

此情此景,青鸞眼眶一紅,熱辣辣的淚水紛紛滴落在男子煞白的臉上。

半響,她才調整呼吸,破涕為笑。

求生的本能讓她變得堅強,她拚盡全力將身負重傷的男子抱起來,讓他全身的重量依附在自己瘦弱的背脊上。

連抱帶拽,她拖著他一路跋涉前行。

雪還是那樣大,風阻隔著呼吸。

眼前就隻有一種顏色,白,空洞洞的白,讓人眩暈的白。

青鸞不知道自己在齊膝深的雪地裏跋涉了多久,也不知道到了哪裏,隻是一步一步朝著一個方向走去。頭頂時不時傳來覓食的禿鷹詭異的叫聲,讓人毛骨悚然。

肺在燃燒,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喉嚨在刀割一樣刺痛,眼前的一切更加模糊起來,一片片旋轉的雪花仿佛都成了活物,展開翅膀在空中飛舞。

青鸞往前踏了一大步,膝蓋和心口的劇痛讓她眼前一陣陣的發黑,為了防止自己暈厥,青鸞信手折斷了一根樹枝,拿在手裏。

尖尖的木刺沒入掌心,越疼越清醒。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冰冷的雪漸漸彌漫了她的眼睛。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青鸞混沌的視線裏忽然浮現出一座小木屋,依著大樹,被風雪包裹的一座小木屋。

起初以為是幻覺,有些不以為然,直到搖搖頭,瞪大眼睛再三確認。

青鸞終於相信自己看到的都是真的。

風雪呼嘯的山林中,這座木屋點燃了她所有的希望。

“嚓”,尖利的樹杈再度刺入了血淋淋的掌心,試圖用劇痛令垂死的人清醒。

青鸞撐著一口氣,抱緊了身後的男子,步履蹣跚地朝不遠處那間小木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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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皚皚的紫禁城。

莊嚴肅穆的乾清宮。

數十盞橘紅色的琉璃宮燈在養心殿的屋簷下隨風飄搖。

康熙從禦案前站起身來,冷靜的眼光中出現了一絲罕見的慌亂。

“你說什麽?四阿哥跌下了山崖?!”他厲聲質問。

跪在地上的大臣登時嚇得渾身哆嗦,叩頭如搗蒜。

“微臣已經加派人手去尋找四阿哥的蹤跡,相信很快會有線索。”

康熙長歎一口氣,慢慢閉下眼睛。

“太子呢?為何還在宮外逗留?”

“回萬歲爺,太子正在全城搜捕那些刺客餘黨。”

康熙驀地彈開眼睛,定定地道:

“加派人手,一定要確保太子的安全。”

“是——!”

看著萬歲爺憂心忡忡的樣子,一旁的容妃走上前,麵帶微笑,雙手遞上一杯熱茶。

康熙皺了皺眉,接過茶盞端在手裏,看了她一眼,並不說話。

容妃想了想,輕輕道:“眼下一定要抓到那些刺客才行!畢竟是天子腳下,受傷的可是皇子,那些刺客膽敢來行刺,定是早有預謀的。”

康熙單手負後,來回踱了幾步,沉吟不語。

殿門外,烏拉娜拉。伊蘭跪伏在地,一襲素衣,白皙美麗的臉龐上布滿了淚水。

容妃走了出來,看到她跪在殿外,頓時吃了一驚。

“伊蘭小姐,你為何跪在這裏?”

“容妃娘娘,是我連累了四阿哥,都是我的錯!”

“這不關你的事!”容妃歎息一聲,將她攙扶起來,柔聲安慰道:“你要相信,四阿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平安歸來的。”

烏拉娜拉氏垂下眼睛,用帕子默默拭了拭淚。

看著她傷心自責的樣子,容妃笑了笑,淡淡的目光裏有一絲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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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雪光閃閃,寒風凜冽。

京城的大街上,馬蹄聲驟響,一群騎馬的佩刀健卒舉著火把飛奔而過,似乎在緝拿什麽逃犯。

同福客棧的二樓。

白衣少女輕噓一口氣,慢慢合上了那扇小小的窗戶。

轉過身來,走到床邊坐下,她拿起浸過水的帕子,輕輕擦拭師妹額頭的冷汗。

斑駁的燭光,垂落的帷帳內。

躺在床上的藍衣少女一直痛楚地皺著眉,幹白的嘴唇一張一翕,似乎在呻囈著什麽。

呂四娘難過極了,怔怔地握緊了師妹的手。

“藍齊兒,你怎麽樣了?”

“師姐,好疼啊!我覺得好疼!”渾身上下似乎被烈焰焚燒,她疼得幾欲昏厥,幾欲清醒。

呂四娘慌了神,不知所措。

該怎麽辦?

師妹身重劇毒,沒有解藥的話,遲早會死。眼下,她隻能暫時用內力護住藍齊兒的心脈,避免毒氣攻心,可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解藥?解藥?

呂四娘想起了雪地上那個身披黑色大氅、氣宇軒昂的陌生男子。

他是誰?

那一箭是他射過來的。

解藥在他手上。

可是她連他是誰都不知道,該如何去找他拿回解藥。

白衣少女坐在床邊,看著師妹痛楚的模樣,又是焦急又是無助。

同福客棧外。

大雪還在無窮無盡的落下,鵝毛一樣飄飛。

這時,一匹棕色的駿馬踏著飛雪疾馳而來。

馬上的英俊男子在客棧門口急急勒住馬頭,他身穿錦衣,外披黑色大氅,墨玉一樣的眼睛霍然抬起,飛速掃過客棧二樓那扇窗戶。

駿馬原地踢踏不止,大雪落了滿肩,男子單手控韁,嘴角無聲無息地彎起了一個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