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坤城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 池中的水透骨冰涼,水頃刻間便漫進了宋璟的衣服,隻覺得並的徹骨, 秦漠也被這個變故嚇了一跳,天色本就黑了下來,這白日裏看著碧波**漾的池水,晚上卻像是染了墨一樣。

秦漠心口跳動的厲害,眼睛驟然睜大盯著池水中掙紮的人影, 渾然忘了宋璟會不會遊泳, 臉色頓時慘白;

“宋璟,宋璟, 快上來。”

這池水確實是不淺, 宋璟平日裏雖然少有遊泳,但確實是會遊的, 他試圖站起來,卻發現這池中的水很深, 腳幾乎都夠不到底,正準備往岸邊遊的時候腳上卻突然被什麽東西纏住了,他蹬了兩下也沒有蹬掉, 隻能屏住呼吸準備到池底解開。

秦漠便見剛剛冒出頭來的人重新陷入了, 心髒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從未有過的恐懼蔓延了全身,一月份的冷風吹過幾乎是透心涼, 他四下看著找東西,卻沒有什麽能用上的, 唇色已經染了淡紫色, 身子搖搖欲墜, 聲音都有些顫抖;

“宋璟,你快上來,別鬧了,宋璟,咳咳...”

一陣嗆風讓他咳的都有些直不起腰來,宋璟手摸到了纏繞在腳腕上的東西,滑膩的感覺像是水草,漆黑的池水讓周身的感官都開始敏感起來,這樣屏息狀態說不害怕是假的,水草的韌性很強,扯了半天為沒有完全扯開,缺氧加上冰冷的池水讓他的心跳速度驟然上升,他不能有事兒。

他在水下睜開了眼睛,滿目都是漆黑的顏色,這樣的漆黑很像是之前的夢境,竟讓他升騰出了幾分熟悉的感覺,憋悶的感覺越來越嚴重,巨大的自製力讓他即使這種情況也不會開口呼吸,腦海中從前零零碎碎的碎片開始重組,之前總是看不清的臉終於在這一次看到了。

那是一個小男孩的臉,瞧著也就十三四歲的模樣,但是他絕對不會看錯,那是秦漠小時候的模樣;

“哥哥,我們還能出去嗎?我害怕,他們會不會殺了我們?”

一個小男孩兒的聲音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他認得這個聲音,這是他自己的聲音,被綁架的小黑屋,蒙著麵的綁匪,漆黑被密封的車窗,一點兒一點兒在記憶的最深處清晰起來。

“宋璟,宋璟...”

肚子綴的腰椎生疼,秦漠手按住心口不斷地叫這水裏的人,撐著到一邊去找竹竿,遙遠的聲音隔著池水傳到了宋璟的耳朵中,記憶頓時清晰了起來,秦漠,秦漠還在等他,他用力的拽腳上的水草,秦漠手按著肚子呼吸都有些滯澀,氣都吸不到底,正準備去抓竹竿的時候突然聽到了水中的聲響。

猛然轉頭剛才還埋在水中的人此刻終於露出了頭,他立刻喊出聲;

“宋璟...到這裏來。”

他找了最近的上岸的地方扶著肚子過去,宋璟身上涼的厲害,他知道他得盡快上岸,不然一會兒涼的腿抽筋兒了可不是鬧著玩的,他看見了岸上那人;

“你別動,別動。”

宋璟終於掙紮到了岸邊,身上幾乎冷的僵硬發抖,秦漠撐著身子蹲了下去想要拉他,宋璟哪敢真的讓他搭手,手抓住了一邊的石頭總算是爬了上來,口鼻中嗆出了不少的水,嘴唇暗紫,渾身的關節都是僵硬的,身上控製不住的發抖,胃裏喝進去的水讓他趴在地上陣陣幹嘔。

一邊嘔一邊還不想一邊的人擔憂狀似開玩笑一般的開口;

“這池子裏的水是真難喝啊。”

秦漠看著他的樣子突然不知道說什麽;

“剛才抱歉。”

宋璟渾身都是濕的,身上控製不住的發抖,卻還是笑了;

“我沒事兒,不就是洗了個澡嗎,你快回屋子吧。”

秦漠看著他的狀態不對,忙快了幾步過來想要費力的蹲下身子,宋璟驟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卻驚覺他的手涼的像是冰塊兒,待他站穩便鬆開了手;

“我沒事兒的,你進去吧,我馬上進去。”

“你怎麽了?身上哪裏不好?宋璟。”

手腕處徹骨的涼意讓秦漠心裏沒底,宋璟卻緊緊盯著眼前的人,漸漸和夢中那個小男孩兒重合,秦漠說的對,三年前從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麵,他們的緣分早在十幾年前就開始了,他的意識開始有些模糊,隻是看著眼前的人笑,就這樣倒在了秦漠的眼前。

秦漠的臉色驟然慘白,甚至抖著手去探他的呼吸,感受到溫熱的呼吸才抑製住心底的恐慌,他抖著手拿出了手機給吳潤打了電話,他實在是搬不動他,又怕這麽冷的天他真的凍出毛病來,隻能抱出了被子緊緊把他裹在裏麵,沒有任何一刻他比此刻還無力害怕,吳潤來的很快,周海也跟著一塊兒來了。

吳潤將宋璟抱回了臥室,周海扶著秦漠進屋,這麽一折騰秦漠的臉色也蒼白的嚇人,心悸一直磨人般的持續,心口的悶痛比之前嚴重了不少,但是目光卻始終在**的那人身上;

“他怎麽樣?”

吳潤放下了聽診器;

“落水身上涼的厲害,燒的有點兒高,先退燒吧,你還是躺一會兒吧,你那心髒可不經折騰。”

秦漠便被扶著躺在了宋璟的身邊,他醒著身邊的人睡著倒是這麽長時間以來少有的事兒,他側過了頭一直看著身邊的人,半晌有些難堪的閉上了眼睛,他知道今天是他太情緒化了,他將肚子裏的怨氣都撒在了宋璟的身上,宋璟沒醒他也睡不安穩,一次一次的醒過來,因為呼吸困難,周海將他的枕頭墊高戴上了鼻氧,但是每次醒過來宋璟都還在睡著。

他一次一次的看時間,時針從九到三人一直都沒醒,宋璟睡著,他起身去衛生間的時候也沒有人在身邊,自然也不會和周海還有吳潤說隻能自己托著肚子到衛生間,這幾個月以來好像還是第一次他晚上起夜的時候那雙溫熱的手沒有扶在他的手肘上。

秦漠唇色霜白,孩子鬧了半晌總算是安靜了一點兒,他從衛生間挪了出來坐在了床邊,看著床的那邊安穩躺著的人;

“你倒是會偷懶,是不是覺得照顧我太累了?找了這麽個理由歇著?”

宋璟睡著他沒來由的心裏沒底,手想要過去握著宋璟的手,卻發現他的手心熱的厲害,瞳孔驟然一縮,剛才他已經吃了退燒藥,此刻手心絕不應該是這種溫度,他立刻摸到了一邊的手機給隔壁的吳潤打電話,門被推開;

“你看看他,他手心熱的厲害,好像不太對。”

吳潤拿著聽診器過去檢查了一下,秦漠看見那體溫計上的溫度開始心慌;

“39.5?”

吳潤的臉色也嚴肅下來;

“可能燒成肺炎了,要盡快去醫院,周醫生麻煩你去開下車。”

秦漠的臉色緊了起來;

“肺炎?”

吳潤扶住了他的手肘;

“你也別太擔心,這個季節的水太冷了,冰了那麽長的時間發高燒也很正常的,他平時注意鍛煉肯定問題不大的。”

車過了半個小時便到了醫院,吳潤已經安排好了檢查,結果也出來的很快,宋璟直接被送到了樓上的病房,秦漠的身子受不住折騰也受不住大的情緒波動,孩子動的厲害,他幾乎床都不太能下,宋璟的病床便推到了他邊上,他立刻看向了吳潤;

“怎麽樣?”

“是有些肺炎,已經安排抗炎治療了,別太擔心。”

秦漠不知怎麽的心裏就是有些沒底,心慌的厲害;

“他什麽時候能醒。”

“早上□□點怎麽也差不多了。”

吳潤這般說著,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宋璟直到下午都沒有醒過來,秦漠時不時的在一邊叫他,但是那人都沒有反應,下午三點的時候他有些慌了神;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都快20個小時了,他怎麽還沒有醒過來。”

“身體的修複需要時間,或許這段時間他太累了,不過他底子好的,你別太擔憂。”

這一句話顯然沒有讓秦漠放下心來,直到晚上宋璟剛剛褪下去的燒重新燒了起來,吳潤的臉色也有些變了,估計秦漠的情緒緩著聲音和他說;

“反複高燒對肺部的負擔很大,我建議送加護病房觀察,免得炎症爆發引起別的並發症。”

這一句話仿佛將秦漠盯在了原地,他的眼睛微眯,甚至有些聽不懂;

“加護病房?”

“隻是觀察。”

秦漠驀然抓住了吳潤的手臂;

“你和我說實話,他的狀況是不是不好?”

吳潤坐在了床邊;

“別急,肺部炎症不是什麽大問題,隻是小心一些而已。”

秦漠目送宋璟的病床被推出去的病房的時候心裏空落落的,周海不放心秦漠的身體,時刻監控著他的數據。

“秦總,你歇息一會兒吧,昨晚沒睡好對心髒的負擔也大,宋總不會有什麽大事兒的。”

秦漠就靠在病**,食指上還夾著血氧夾,神色有些委頓,人顯得更加憔悴了幾分;

“這些日子我的情緒總是不太穩,有些無法麵對現在的身體,脾氣越發的古怪了,總是發無名火,昨晚,昨晚我也不想那樣說的。”

周海就坐在床邊,聽著**的人一句一句的念叨心裏也不知道作何感想,男子懷孕生子,無論是身體還是世俗上的壓力都可想而知,他此刻能和他說也是因為沒什麽人可以說的吧。

“想來宋總可以理解您的,他也絕不會生氣,其實孕晚期身體不適加上體內激素的變化很多懷孕的人情緒都會有波動,這屬於挺正常的現象,您不要有思想負擔,多想想好的一麵,再過兩個多月可就能見到肚子裏的小家夥了。”

似乎正好應了周海的話,秦漠肚子裏的寶寶動了一下,正好頂在他的手心裏,讓他的心一下就像是被什麽東西脹滿了一樣。

這一晚秦漠睡的很不好,總是時不時的醒過來,撐著身子起夜,肚子裏的孩子也比往日要活躍一些,似乎有些不安。

秦漠的手一下一下的撫在肚子上,神色倦怠,垂下的目光卻異常的溫柔;

“他不在你也不習慣了嗎?你乖一點兒,明日爸爸帶你去見另一個爸爸好不好?”

這一晚宋璟還是沒有醒過來,第二天秦漠起來的很早,吳潤進來的時候他已經從浴室出來了;

“他醒了嗎?”

吳潤看著他的臉色便有些擔憂;

“還沒有,不過情況還算穩定。”

秦漠的眉頭皺緊;

“他隻是落水為什麽到現在都沒醒?”

到現在已經兩天一夜了,再怎麽樣也應該醒了,吳潤坐了下來臉色也有些犯難;

“他的體征平穩,今天早上的燒也已經退下來了,按理說確實應該醒了,不過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高燒之後的恢複期昏迷不醒的狀況也是有的。”

帶我去看他,吳潤知道不讓他看也放心不下;

“好,不過你好歹吃了早飯再過去吧。”

秦漠早上勉強吃進去了半碗粥便推掉不要了,吳潤幫他換了無菌衣,這才扶著他進去,秦漠的目光落在了**那人的身上,宋璟的身上倒是沒有連各種的管子,但是人無聲無息的躺在那裏秦漠瞧著便心裏不是滋味兒,他撐著在床邊坐了下來;

“你這是做什麽?嗯?不肯醒過來是怪我嗎?”

到了這裏秦漠撐了快兩天的精神終於有些潰敗,一連兩日沒有休息好,他渾身上下都在叫囂,實在沒有什麽舒坦的地方,這椅子他都靠不下去,隻能用手撐著一邊的扶手借力靠著,眼底都是倦色;

“至前口口聲聲說要要照顧我,你就是這般照顧的?是不是得等我手術了你才醒過來?”

“宋璟,我不是太舒服,你若是能聽見便快點兒醒過來吧。”

秦漠不是一個願意服軟的人,但是此刻他確實很不安,孩子一天一天臨近產期,他就算嘴上不說心裏對那手術又怎麽可能沒有不安?享受到的越多他越是不敢想手術的成敗,甚至這些日子他對宋璟擺臉色一來是身上實在不舒服,再者又何嚐不是怕啊,他怕宋璟盼來的終究是一場空。

作者有話說:

開虐了;

這一章也不知道是虐秦總還是虐宋總;

終於輪到了宋狗住院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