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失節事小餓死事大

001失節事小餓死事大

東南形勝,江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

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

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裏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娃。

千騎擁高牙,乘醉聽蕭鼓,吟賞煙霞。

異日圖將好景,歸雲鳳池誇。

柳永《望海潮》

杭州,自古以來就是人間的天堂。

古有杭州今有滁州,不管是正史中的杭州,還是如今的滁州,這裏都是繁庶與美麗的代名詞。在商人的眼中,滁州是一個滿目琳琅、商機隨處可見的城市;在文人墨客的眼中,滁州是月夜下的一湖春江,是醉人的環肥燕瘦。

這裏充滿著各種可能性,想要謀一份安身立命之所在絕不是難事,可是對於身為女子的顧菊兩母女來說,那就有些不容易了。

“娘,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會想到辦法養活咱母女倆的!”

信誓旦旦的話還在耳邊縈繞,可辦法呢?連個影子也沒有。顧菊有些苦惱地抓著腦袋,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身上隻有半吊子水平的醫術,讓她拿什麽養活倆母女?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不過在這個陌生的時空裏,她還真想不出自己能幹點啥。要是在人人平等的現代,哪還需要自己去考慮這些?

在現代,她雖然是個私生女,可不管怎麽說她也健健康康地長大了。隻是後來,自私自利的父親選擇了顏麵與利益,將她和媽媽拋棄,心狠手辣的主母更是將兩母女逼上絕路。俗話說,叔可忍嬸也忍不了,她不反抗不代表她就是病貓!將讓他們引以為豪的公司搶到手,那個自私的男人也鋃鐺入獄,狠毒的主母被逼跳下高樓。

可惜,天朝上下五千年的曆史充分證明反派的下場——慘不忍睹!到頭來,她得到的隻有母親的指責,從同父異母的姐姐那裏搶來的男人也棄她而去,眾叛親離間,事情被人揭發,當她被拷著手去監獄時竟然被輛重型貨車壓成肉漿!

死也就算了,可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帶著記憶來到這個什麽煊朝來,而且據有限的消息推測,她貌似又是個私生女……

難道這就是老天對自己的懲罰?

“ko,這是要我穿著古裝把前世重演一遍麽?都說人性本善,難道我是個奇葩,偏是個性本惡的?”顧菊支著下巴,看著蹲在牆角,瑟縮成一團的小乞丐,嘟噥著,“那可不行,萬一下次讓我投胎成一個乞丐怎麽辦?還是好好做個良民吧!站錯隊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或許是她的自言自語說得有些大聲,不遠處的小乞丐抬起那張烏漆抹黑的小臉蛋,打量了眼穿著整潔素淨的顧菊,道:“喂,你想搶我的地盤嗎?”

顧菊聞言,白了他一眼:“你看我像是跟你同一類人嗎?”

小乞丐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齊又潔白的牙齒說:“那倒不大像。”他停頓了一會兒,問道,“你有吃的嗎?”

這小乞丐都吃什麽了,牙齒怎麽會這麽白?顧菊疑惑地搖了搖頭。

“那你老盯著我瞧幹嘛?”

喲,連個乞丐都這麽霸氣,難怪說這滁州跟別處不一樣。“沒吃的就不能盯著你瞧嗎?再說,你不也總盯著我看來著?”

“誰說我老盯著你了?”

顧菊嘿嘿一樂,逗弄道:“你沒盯著我,又怎麽知道我老盯著你?”

小乞丐被逼得無語,隻得冷哼一聲,轉過了頭去。

顧菊瞥了眼他襤褸的衣衫,此時已經是初秋,七月流火,秋寒未及,但一早一晚,依舊有些涼嗖嗖的。自己有娘親,會縫補衣衫保個暖,可這小乞丐該怎麽度過呢?

得,說到要做個良民,現在就善心大發了。自己的下頓都還沒著落呢,就擔心起別人來了!算了,反正左右想不出別的辦法,不如跟這個頗有經驗的乞丐討論討論生存問題。也不知道這裏有沒有丐幫,要是能跟著眼前這家夥入幫混吃混喝,說不定人生問題就解決了……

“我說小朋友……”

顧菊剛一開口,就被小乞丐回敬了個大白眼:“你才多少歲呢?還小朋友!”

“呃,”一小乞丐,脾氣倒像個大少爺,“那你總得告訴我名字,我才好稱呼你吧?”

小乞丐猶豫了一下才開口說:“我叫王瑞。”

“好吧,小瑞,你是不是丐幫的弟子啊?”

王瑞黑乎乎的小臉皺成一團:“什麽丐幫?”

“……”看來跟著他混丐幫的夢想是破滅了。“丐幫嘛……就是乞丐的幫會。”

顧菊見沒希望了,便隨口敷衍了事。然而王瑞卻像打了雞血一般,好奇地追問道:“真的有乞丐的幫會嗎?他們在哪裏?你看看我,能不能進丐幫?”

“可能有吧,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我隻是聽說過,沒見過。”顧菊聳了聳肩,“我如果再找不著工作,可能就會跟你一樣,想找丐幫混混。”

王瑞聽說她也沒見過,興趣大減:“你不是有家的人嗎?為什麽還會跟我一樣?”想當初,他也是有家的人……

“因為家裏快沒米了,下一餐還不知道怎麽解決呢。”顧菊愁悵地望著我稀疏來往的行人。“你怎麽不去雲水街?那裏人多,說不定蹲一會兒,你碗裏就裝滿了錢呢!”

王瑞所在的街是滁州東北城的一條小街,行人並不多,所以王瑞麵前的破碗裏,隻有一兩個銅板。

“我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可是還沒等我蹲下來,就有人來揍我,說是那條街已經被他們霸占了的,把我趕了出來。你看,這裏被他們踢的地方還是青的呢!”

顧菊湊過去一看,果然,他左腳的小腿窩子有一大塊青色,包括邊上發紫的地方,都有他的破碗口那麽大了。

“呀!你怎麽不去抹點藥?再不去治會留下後遺症的!”顧菊輕呼。

王瑞卻滿不在乎道:“沒關係!這點傷不礙事,再說,我現在哪有錢去買藥?”

顧菊兩條細長的眉微微蹙起,她之前雖然學的西醫更多,可是像《本草綱目》這種藥草書她還是記過一些的,似乎有幾味藥是可以去瘀血的……

“你現在能走嗎?”顧菊本想自己去山上采的,可是她除了這滁州城裏的街熟悉些,其他地方,她還真一點都不認識。

王瑞點點頭:“怎麽了?”

“你跟我走就是了!”

為了讓王瑞更方便行走,顧菊找了根棍子給他做拐仗,他在前麵帶路,她跟在他的身後,低頭尋找著藥草。

這個小山坡是距離滁州城最近的一座山坡,也不知道藥商有沒有洗禮這裏,顧菊找了許久都沒有看見一棵可作藥的花草。

“喂,你真的識得藥草?”王瑞有些狐疑地看著四處尋找的顧菊。

眼前這個小姑娘身形跟自己差不多,想必也是十二三歲,身上穿著一件白底青花窄袖對襟麻布衣裙,頭上梳著一對俏皮的雙丫髻。稀疏的幾根劉海下,是一張清秀的小臉,最吸引人的,還屬那雙明亮的大眼,說話時,總是未語先笑。此時因著彎腰的緣故,她左手提著衣裙,右手在草叢中拔弄著尋找藥草。白皙的臉龐,優美的頸向,認真的神色,仿佛是鄰家妹妹,乖巧得令人疼惜。

“找到了!”顧菊欣喜地拔起一株藥草,對上有些發怔的王瑞。

回過神的王瑞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她手中的綠草:“你確定這東西能治好我的病?”

顧菊下巴一抬,得意地說:“你現在除了信我,還能信誰?你說你是信呢?還是信呢?還是信呢?”

“……信。”反正是抹在腿上的,上錯了藥應該也不至於斷腿什麽的吧……

“五加皮,生於北方沙地者皆木類,南方堅地者如草類也!可祛風濕、壯筋骨、活血去瘀。”顧菊一邊念叨念叨,一邊用手將藥草用石頭搗成漿,再將藥草敷在王瑞的小腿上。

一陣清涼的感覺襲來,王瑞頓時眉開眼笑:“挺舒服的,這個要敷多久才有用?”

“不知道!”顧菊回答得幹脆。

“……你不是會醫嗎?”

“誰說我會醫啦?”顧菊用條破布給他的腿包紮好,便轉身又拔了幾株藥草,“我隻不過是識得幾味藥草而已,要是我真會醫,早就去街上擺診行醫去了!”

“就算你現在會醫,你也擺不了診!”

“為什麽?”顧菊漫不經心地問道。

“哪有人會找個幾歲的小孩子看病呢?隻怕你擺出了診,到時反被冠上欺詐的罪名給押府衙裏去了!”

顧菊聞言愣了愣,似想到什麽,突然笑道:“你怎麽早不提醒呢!他們不找我,但是我可以扮成好幾十歲的老醫生……呃,老大夫啊!”

“扮老大夫?”王瑞驚訝道,“這不是坑蒙拐騙嗎?而且,你要怎麽扮?”

顧菊雙眼彎了彎:“這怎麽能叫坑蒙拐騙呢?你看看,我現在不是在給你治病嘛?誰讓現在的人都是隻看外表不看本質呢,我年紀雖然還小,但一些小疼小病我還是懂得的。隻要喬裝一下,我還是能混過去的,失節事小,餓死事大!你說,你到底幫不幫我?”

王瑞將信將疑地看著她:“你可別騙我!”

“切~~我一正經姑娘家,騙你個小乞丐做什麽?難道我還能把你賣給人販子?到時候我可不想偷雞不成蝕把米!”

“那……好吧,我幫你就是了!”王瑞心想,還正經姑娘家呢,不懂醫卻扮個老大夫還不是騙人的把戲?不過,他倒是想跟著她,看看她到底玩什麽把戲。

顧菊將自己的想法告訴給王瑞,又商量好細節了,兩人才不緊不慢地往城裏走去。而就在兩人剛才依靠過的大樹上,一雙精銳的眼興味地看著兩個漸漸遠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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