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代替皇帝在狼居胥山進行了一個很小的祭祀儀式,算從天理上、人心上、法理上、想象上將狼居胥以南的地方劃歸到了大漢的疆域內。在蘇任的提一下,狼居胥山上新立的石碑背後鐫刻上了大漢國界四個字,彰顯大漢威儀與力量。做完這一切,大軍終於踏上了回程。

大軍出征的艱難是難以想象的,特別是古代這種沒有汽車、輪船、飛機的時代,能用的動力係統隻有兩樣,牲畜或者人。飼養牲畜不易,所以人就是最好的運輸工具。據曆史記載,劉徹為打敗匈奴,曾經調集天下牛馬和二十萬民夫用於給衛青的大軍運送糧草、

不過蘇任身後那些運輸糧草的民夫和以往的民夫有很大區別,因為他們拿到了當初驃騎將軍大營給他們的夫役錢,而且還不少。雖然沒有那些腰纏萬貫的軍卒富有,可那些人是用命換來的,他們無話可說。有了錢和實際好處,所以民夫們幹起活來就真的賣起了力氣。

軍卒們回家心切,民夫們回家心切,就連馱畜也回家心切。蘇任的白馬跟了他多年,原則上說已經算是老馬,不能在上戰場,更不能作為主帥的坐騎。但是,蘇任一直將它待在身邊,還專門找了馬夫照料,隻有在特定的日子裏,蘇任才會騎著老朋友出現在眾多部下麵前。

今天早上,老馬就很興奮,撂著蹶子跑到蘇任麵前,用毛都快掉光的腦袋不斷的在蘇任身上湊。摸了摸白馬稀疏的鬃毛,一人一馬聊了好久,說到高興處白馬還會嘶叫幾聲來表達自己的心情。白馬年紀大了,走不了多遠腦袋便耷拉了下去,蘇任從馬背上下來,摸著白馬的腦袋安慰了好久,又拿出白馬最喜歡的豆子,這才讓白馬的心情好起來。

韓慶搖頭苦笑,招呼馬夫將白馬牽走,對蘇任道:“從長安傳來消息,對你的廷議已經結束,雖然不是什麽謀反之類的大罪,一個大不敬的罪名也不小,而且陛下下旨派中尉府派人來抓你,如果現在跑還來的及,到了雁門關可就走不了了。”

“怎麽會是中尉?不應該是廷尉嗎?”蘇任問道。

韓慶又笑了笑:“張湯可是你的學生,有人不放心,所以建議陛下對你的處置應該繞開廷尉府,陛下也同意了,這才派中尉府的人來抓你。”

蘇任點點頭:“這也說的過去,就是不知道灌夫這個中尉辭職之後,陛下會讓誰做中尉,按理說李當戶或者公孫敖是最合適的人選,可惜他們現在,一個在西域一個還在這裏。”

韓慶搖搖頭:“丞相和中尉的辭呈已經被陛下駁回了,但是丞相又上書辭呈,而灌老將軍被派來雁門關了。”

“啊?沒人說我和灌夫是朋友?”

韓慶笑道:“陛下親自下的旨,誰敢有話說!”

灌夫在雁門關等了整整五天,依舊沒有看到大軍回來的跡象。灌夫很悠閑,除了在雁門關等候之外,有時候還回去馬邑城中轉轉,琳琅滿目的商品,操著各種各樣方言的商賈,相互間既有麵紅耳赤的討價還價,也有嬉笑怒罵的握手成交。

灌夫不是個商人,也沒有經商的頭腦,但是他能從龐大的人群和堆積如山的貨物中判斷出這裏的貿易額有多大。隨便走進一座漢人的商鋪,精美的絲綢和厚實的棉布都擺在貨架上,在灌夫眼裏這些東西並不是上乘的好東西,優點無外乎絲綢豔麗,棉布厚實些而已,但是店裏的客戶卻不少。

“二位要點什麽?本店有上等絲綢和最厚實的棉布,絲綢全部來自蜀郡,棉布都來自江蘇城,這兩個地方客官應該知道吧?都是出好東西的地方,如果客官需要的量大,咱們可以好好商量。”店裏的掌櫃一臉和氣,見灌夫長的高大魁梧滿臉的大胡子,將灌夫看成了另一頭肥羊。

灌夫哈哈大笑:“老夫要的貨源可大,隻怕你這小店可不夠。”

店掌櫃一臉興奮:“老先生盡管開口就是,小店不夠小人會找同行幫襯,不過老先生放心貨品質量絕對沒問題,咱們長安商會絕不會以次充好,講究的便是信用二字。”

灌夫點點頭:“甚好!信用二字甚得老夫歡心,但是估計要讓店掌櫃失望了,老夫並非做買賣的,今日閑來無事隻是來馬邑轉轉,多有打擾。”

店掌櫃雖然失落臉上卻依舊帶著笑容:“不妨事,不妨事,進了小店的門就是客,老先生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小人必定躬身以待,這叫顧客就是上帝。”

“上帝?”

“這話時蘇將軍說的,就是蘇驃騎!他老人家老先生應該知道吧?”

灌夫聽掌櫃的說道蘇任,頓時來了興趣,隨即點點頭:“如雷貫耳!店家也認識蘇將軍?”

“老先生可能不知道,咱們這位蘇驃騎能文能武,打仗自不必說,經商也是奇才,可惜聽說朝中有人汙蔑蘇驃騎謀反,還派什麽中尉來抓人,老先生可聽說了?”

灌夫點點頭:“是呀,還說要砍頭呢!”

“是嗎?誰要這麽幹?蘇驃騎可是我大漢英雄,如果陛下要殺蘇驃騎,那就真是……”

灌夫想了想:“如果朝廷一定要殺蘇任呢?必定他撕毀聖旨,毆打傳旨內侍,這可都是大罪,就算皇帝殺了他也沒什麽不對吧?”

“這不對!”店掌櫃急了:“陛下也不能不問青紅皂白就殺人吧?我遠親的姨丈的二兒子的三舅家的那小子就在蘇驃騎麾下,他說了那天傳旨意的內侍胡說八道,這才有蘇驃騎撕毀聖旨毆打他,您老想想,蘇驃騎是什麽人,那可是統領數萬大軍的將軍,真要是生氣了那還不殺人?”

灌夫連連點頭:“你可知那內侍說了什麽?”

店掌櫃左右看了看,拉了拉灌夫的胳膊。灌夫會意跟著店掌櫃來到一個人少的角落。店掌櫃壓低聲音:“見你老先生不是外人,也是咱們大漢人吧?是不是從長安來的?”

灌夫沒有反駁,點點頭:“不錯,老夫是跟著中尉大人從長安而來。”

“哦,那這些話您老會回去給中尉大人說嘛?說也無所謂,此事真個雁門關沒人不知道,稍微一打聽就是了。”店掌櫃淡然一笑:“那內侍說蘇驃騎功高震主,如有別的想法,他可以幫忙!您老說,這家夥是不是才應該死?就是蘇驃騎好脾氣,換做旁人必定抓住先殺了再說。”

灌夫一愣:“真如此?”

“還能有假?聽說是由長安某些人指使的,這是有人要害蘇驃騎!”那店掌櫃又將聲音壓低幾分:“老先生請想,一個傳旨的內侍,蘇驃騎為什麽要打他,還撕毀聖旨?這得多大的膽子才能幹出來?再一個,蘇驃騎為什麽沒殺那個內侍?就是因為殺了反倒說不清楚,留著他日後才好說話。”

見灌夫連連點頭,店掌櫃繼續道:“蘇驃騎居功甚偉,朝中有人嫉妒,又成立兩家商會,幾乎斷絕了勳貴們的財路,能沒人希望蘇驃騎死嗎?所以,皇帝陛下不應該查蘇驃騎,更應該去查查是誰想害蘇驃騎,將那些咱們大漢的蛀蟲們全都挖出來才對。”

灌夫和店掌櫃在那個角落聊了好久,直到店裏麵的人越來越多,店掌櫃忙不過來這才作罷。從絲綢店出來,灌夫又陸續進了幾個店鋪,瓷器店、木器店、漆器店、銅器店,等等不同的店鋪裏灌夫或多或少也聽了些有關蘇任蘇驃騎的消息。雖然話不一樣,說法也有不同,但是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了,那就是蘇驃騎是好人,有大功勞,有人要害他。

回到自己的駐地,灌夫有些為難。上次他來雁門關就是來抓蘇任的,沒想到這次來雁門關還是這樣的差事。上次的差事沒辦好,險些讓蘇任喪命。這次他算是看出來,如果還沒辦好,不用皇帝下令,就雁門關這些商賈用錢都能把自己砸死。

足足等了小半月,蘇任率領著大軍終於回來了。雖然看上去有些疲憊,心情卻不錯。灌夫以私人和朋友的身份在城外迎接,另有雁門關的商賈們自發組織起來擺起了流水席,為凱旋而歸的將士們請功。蘇任成人之美,下令全軍休息三日,得到了所有人的叫好。

灌夫沒有那麽不近人情,非常有眼色的一整天沒有提他來的目的,一直等到晚上,這才不得不拿出聖旨與大司馬府的補票,將朝廷對蘇任的罪責和處置進行了宣讀。謝百川、雷被、劉健、李成等人雖然氣憤,卻對朝廷的處置沒有辦法。

灌夫將聖旨交給蘇任手中:“老弟,哥哥真的盡力了!”

蘇任點點頭:“明白!這次回去會是個什麽結果,我心裏也不知道,不過可以肯定死是不會死,所以都別哭喪著臉,兄弟們凱旋應該高興才對,這次又要先走一步,我在長安等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