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場雪落下,雁門的溫度猛然間降低很多,那些從南方來的軍卒對於這樣的天氣很討厭。雅文言情.org他們習慣待在潮濕溫暖的地方,如雁門這樣幹冷幹冷的空氣,讓不少人嘴唇開裂,雙手開裂,甚至臉上的皮膚都開裂了。因為太冷,沒人在願意出去閑逛,除了必要的訓練之外,都縮在帳篷裏穿著厚厚的棉衣瑟瑟發抖。

燃煤的爐子每一個帳篷中都有,本來蘇任想在下雪之前建一些土坯房,這個提議被韓慶否決了。明年開春就要進攻匈奴,那時候塞外的天氣並沒有因為春天的到來變得暖和,反而會因為化雪更加寒冷。如果讓軍卒們住在暖和的土房中,等真正出兵的時候,他們耐不住嚴寒後果非常嚴重。

兵卒們不願意出來,商賈們更不願意出來,他們這一次沒有離開雁門太遠,隻縮在雁門關後麵的雁門鎮等待機會。能來這裏做生意的都不是泛泛之輩,他們能看清大體局勢的發展。既然陛下已經同意長安商會采購大軍軍需物資,那麽除了軍需物資之外,他們還有很多生意可以和軍兵們做。

瘸腿三子一瘸一拐的鑽進一家酒肆,抖了抖身上的雪,將黃花梨拐杖遞給跑過來的店小二,徑直走上二樓的樓梯。雖然被凍的夠嗆,臉上卻帶著笑容。三子是個瘸子,但是沒人敢笑他,不因為別的,就因為他腳上那雙已經被泥水糊的看不清用料的靴子,因為那雙靴子的價錢夠普通百姓吃用半年。

老李正等的心焦,見三子進來,連忙問道:“如何了?那些家夥能鬆手否?”

三子摘下帽子,不緊不慢的開始喝茶。這是雨前的新茶,聽說叫什麽龍井,這些膽大妄為的家夥,這樣的名字都敢用,也不怕陛下殺頭?不過,這茶的味道很不錯,雖然比不上蘇任喝的那種從老茶樹上采摘的新茶,對於普通人已經算是極品了。

“哎呀!快說,你這是要急死老夫!”

三子笑嗬嗬的放下茶碗:“已經談妥了,他們給咱們留一成!”

“怎麽才一成,不是三成嗎?這些家夥是不是看老夫這些年沒出麵,就以為老夫是個死人不成?”

三子連忙拉住要衝出門外的老李:“一成不少了!你可知道有多少人?雁來客棧的大堂知道不,那麽大的地方連個下腳的都沒有,我看了看至少有一百來家,其中有不少熟人,那個春明絲行的袁掌櫃知道嗎?他隻有一厘,崇義坊的周大腦袋不過半成,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給咱們一成已經不錯了,大家都要活命不是?”

老李甩開三子的手,上下打量三子兩眼:“你什麽時候變的這麽心善了?感覺都不認識你了!”

“嘿嘿嘿……”三子嘿嘿笑了兩聲:“沒辦法,韓先生在呢,有些話不好說。雅文言情.org”

老李愣了一下:“韓先生去了?”

三子點點頭:“韓先生是受將軍委托去的,這一次長安商會從外麵采購貨品的數目巨大,咱們吃不下,再說了韓先生給咱們的可是最掙錢的兵器,隻要從洛陽桑家弄來,一到手就是三分利,這樣的好事上哪找去?”

老李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端起茶碗微微一笑:“那桑家就沒派人來?”

三子道:“桑家沒趕上,留在雁門的商賈已經很多了,不用招呼他們,桑家來的隻是一個掌櫃,做不要主,這才給了咱們機會。”

老李點點頭:“這就是了,韓先生在就不會讓我們吃虧,既然先生將這麽大的事情交給咱們,可萬萬不能出差錯,賺錢不賺錢不用擔心,貨品質量萬萬不可疏忽,這兵器可是兵卒們保命的玩意,更關係此次大戰的成敗,出了問題你我可擔不起。”

三子也點點頭:“明白!這些我都懂!”

三子走了,雁來客棧中依舊還有很多人。韓慶此次是受蘇任委托,監督長安商會舉辦的什麽大型招商會。這樣的場麵韓慶從來沒有見過。剛開始覺得新鮮有趣,後來見到這些商賈如同蚊子見了血一樣,掙的眼睛發紅,韓慶就有些坐不住了。

孟方天的身邊全都是人,每個人都希望從孟方天手中拿到哪怕一點點的碎肉。可是孟方天非常謹慎,隻將買賣交給那些大商賈,並且要寫下契約。最主要的隻要分配到名額,就得繳納總價值一成的保證金。隻這一項,就讓不少商賈望而卻步。

一天時間,將下個月需要的物資分派下去,孟方天長出一口氣,轉身將寫好的簡牘遞給韓慶:“已經完成配額,請韓先生過目。”

韓慶接過來看了兩眼:“孟掌櫃辦事不會出問題,將軍此次就是讓我來見識一下,在下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麵,看來還是將軍說的對,這天下間最瘋狂的就是商賈。”

孟方天微微一笑:“讓韓先生見笑了。”

當韓慶拿著孟方天抄錄的商賈清單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蘇任的房中依舊亮著燈,韓慶敲了敲門,蘇任喊了一聲進來。將軍真的不好做,每天都有各種文書要看,也不知道這不打仗不幹活的日子裏,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事?而且還都是千奇百怪,讓蘇任覺得自己離一個合格的將軍差距很大。

韓慶將簡牘輕輕的放在蘇任的書案上:“今日,長安商會已經將下月需要的物資配送下去,沒有出現紕漏。”

蘇任沒有抬頭,繼續忙著自己的事情:“都給了什麽人?”

“以蜀中商會居多,還有一些零散的商賈,我看過都是很有實力的大商賈,應該不會有問題。”

蘇任抬起頭:“話雖這麽說,還是讓孟方天坐好應對,一旦物資供應不上,他也是要擔幹係的!這些商賈出了問題,也就是損失些錢財而已,他可是要受刑的!咱們的大軍其實更慘,缺衣少吃可沒辦法打仗。”

“這話我已經和孟掌櫃說過了,他知道其中厲害!”

“這就好,趁著這個冬天,多準備些物資,明年開春免得捉襟見肘。”

“將軍覺得匈奴人會首先進攻咱們?”

蘇任搖搖頭:“什麽可能都有,伊稚邪對我恨之入骨,有機會就不會放過,何況匈奴人以前經常從雁門和漁陽一帶入關,這一次自然不會例外,再說馬邑可是一個寶庫,一旦被攻占,他和於單打了這麽幾年的虧空就能補回來,這麽多好處擺在眼前,你覺得伊稚邪會不動心?”

“衛青那邊不是離長安更近,隻要越過黃河,長安可就無險可守,奪下長安比拿下馬邑獲得的利潤更多。”

蘇任放下筆,指著地圖道:“此話不假,但你別忘了,衛青率領的可是北軍,長安還有南軍留守,這兩隻軍隊是我大漢最有戰力的兩隻兵馬,要想從他們手裏奪下長安,伊稚邪準備付出多大的代價?”

“那就從金城動手,從那邊往東一點就是右扶風,也比馬邑強!”

“有飛將軍在,匈奴人何敢撒野?”蘇任擺擺手:“算了,不說這個了,做好完全的準備比什麽都強,如果被我言中,也能極是補救,不來更好不是嗎?”

韓慶笑道:“斥候已經撒出去百裏,一旦發現匈奴人立刻就會有回報,應該不會有問題。”

蘇任點點頭:“告訴兄弟們,嚴密監視,哪裏可是匈奴人的地方,人家比咱們熟悉,等匈奴出現在眼前就晚了。”

“最近這段時間很安靜,並沒有發現什麽,是不是讓斥候們也休息一下?”

“不能!”蘇任斬金截鐵:“太安靜本身就是問題,更加不能放鬆,還得加派人手,伊稚邪不是傻瓜,不會明目張膽的來,攻打雁門隻能偷襲,想要堂堂正正的攻打,百萬匈奴都是白搭。”

三子和老李一邊吃飯一邊商議如何在規定的時間內采購到足夠的貨物。桑家雖然控製著洛陽附近的冶鐵,但是產量並不高,大軍一個月的消耗,就能將桑家的庫房搬空。下個月要想繼續拿到這樣的訂單,必須找個好的供應商。其實他們一開始考慮的是蜀郡卓家,隻是地方太遠,這就意味這利潤就會變薄。

三子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商賈,看事情想問題的方式也非常接近真正的商賈。想當年為了一口吃的就躲在軍營中不敢出來,那時候過的日子讓現在的三子看,就如同豬圈裏的豬都不如。

加了一筷子豆芽,嚼的嘎吱嘎吱響。三子對老李道:“明日可否去見見將軍?既然到了雁門就得拜訪一下,我聽一個從北麵回來的朋友說,匈奴人準備首先攻擊將軍和雁門關,用不用將此事告訴將軍?”

“哦,可靠否?”

三子搖搖頭:“這不敢肯定,必定沒有聽伊稚邪自己說,隻是看匈奴人大軍調動的動向判斷的。”

“匈奴人已經開始調兵了?難怪最近草原上這麽安靜。放在以前那些匈奴牧民在這個時候恨不得將他們的牲畜群趕緊=進雁門關裏麵來。”

“據說伊稚邪這一次舉全國之力,隻要是匈奴人,從十六歲到六十歲全都在征召的範圍之內,不少部落隻剩下寫老弱婦孺。”

老李冷笑道:“這樣其實更好,等先生打敗了他們,匈奴人就再也沒力量進攻了,先生又是大功一件!”

三子嘿嘿一笑:“這感情好,那下個月我拚了命也要弄三成回來,將軍立大功,咱們掙大錢,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