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有了那些書簡,蘇任再也沒有離開過家一步,整天鑽在自己的書房中和霍去病研究書簡上的消息,同時也和自己手下弄來的情報相互比對,這樣做既能保證消息的準確性,也能相互補充,將錯漏降到最低。

崔久明已經在蘇家的大門外站了整整三天,對此蘇任不聞不問,他相信有人會處理這件事。然而事情卻好像不對,過了三天也沒見崔成儒來將崔久明弄回去,反而每天站在崔久明身後的商賈越來越多。崔久明現如今也是有官身的人,沒有硬闖蘇家已經算是很給麵子了。

吃飯的時候,蘇任問黃十三:“老崔還在門外?今天又有多少人?”

黃十三點點頭:“今日的人比昨日多了一些,門外的人說今天來的超過一百人,全都是蜀中商會的商賈。”

蘇任三兩口將碗裏的飯吃幹淨,扔下碗筷朝外走:“讓老崔進來,如果再不見老崔非瘋不可!”

崔久明沒有瘋,他真的想見蘇任一麵。在得知蘇任準備舍棄蜀中商會的第一時間,崔久明就快馬加鞭往長安趕,一路上不眠不休,就馬匹已經累死了十幾匹,跟著崔久明回來的二十個親隨,已經瘦脫了像。崔久明還好,原本有些虛胖,這次正好減肥。

進門的時候崔久明叉開腿一瘸一拐,蘇任嘿嘿一笑:“我上一次見這樣走路的還是在皇宮,聽說是一個剛被淨身的內侍,怎麽你也城內侍了?”

崔久明隨意的坐在蘇任身旁,端起桌上的茶碗就往嘴裏灌:“是呀!還是個死的很慘的內侍,已經有人給我放話,若不能保證蜀中商會的榮譽,過不了幾天我不但會變成內侍,這條命也就沒了。”

“誰呀?如此大膽,你好歹也是朝廷官員,別告訴我是那些從各地趕來的某一個王公!”

“他們才沒有這個膽子。”崔久明鄙視的撇撇眼睛,歎了口氣:“你真的要舍棄蜀中商會?”

蘇任看了崔久明一眼:“有何不妥?我的離開對於蜀中商會其實是一件好事,有我這個大股東在,大家分到的錢就會少,我一走你們就能多分點,這可是好事。”

“嗬嗬!”崔久明幹笑兩聲:“我可不覺得是好事,蜀中商會中誰不知道這一切都是你帶來的,我這個會長就是個樣子,你一走用不了多久蜀中商會就會分崩離析,隻怕都會便宜了你那個長安商會,如果你覺得我妨礙了你的事情,直接說就是,何必搞的這麽麻煩?我先走或許還能落一個全屍,你將我留下,我會死的很慘。”

“到底是誰呀?在我印象中大漢可沒有誰有這麽大的能力能把你咋樣,就連……”

“別就連,就是你說的那個就連要收拾我,人家一直盯著我這身肥肉,若不是顧忌你的麵子,隻怕早就動手了,你倒好一回來就要離開,那我就隻能幹等了。”崔久明又歎了口氣:“家父已經將一半的家產捐了,不過什麽都沒得到,我現在很擔心,傾家蕩產不怕,怕的是死無全屍!”

蘇任皺皺眉:“你是說皇帝要對你們不利?”

“你才知道?”

蘇任嗬嗬一笑:“其實這也不難猜,你也不看看現在的蜀中商會還是以前的那個嗎?你們做生意太精細了,夜郎和羌地插了一腳,南蠻和匈奴也不會放過,若不是西域被我拒絕,你絕不會放棄,有時候吃的太胖未必是好事,能讓一國陛下警惕的商賈可不多。”

崔久明無奈的笑笑:“怎麽從你嘴裏聽出來,好像皇帝這麽做是對我我好?說實話,你是不是看到什麽才決定離開?或者說……”

“不要瞎猜,我離開就是為了救你們!”

“怎麽救?”

“送你兩個字,舍得!有舍才有得,隻有舍得才能得到,毫不誇張的說,就現在蜀中商會的財力,隨便支持那個諸侯王都能掀起一場大戰,所以陛下才冒著再起動蕩的危險,強行將這麽多諸侯王留在京中,你們步子邁的太大,而且還不願意投靠朝廷,現在這結果已經很好了。”

“那我……”

“那你什麽?”蘇任瞪了崔久明一眼:“現在就回去,將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全部清理,隻保留蜀中商會的根基,若陛下需要能拿出十分力,就絕不出九分,或許三五年之後陛下就會重新考慮是不是接收你們,到那時候你就可以功成身退了,現在走隻有死路一條。”

“這麽幹可知道我們會損失多少?”

“損失多少也沒命重要,話已至此,做不做全在你。”

崔久明低頭沉思,皺著眉頭過了好久,一直呆坐在椅子上。蘇中商會現如今已經不僅僅局限在蜀中一地,全天下都有蜀中商會的產業,說蜀中商會是天下第一大幫派絕不是誇張,而且是最有錢的幫派,甚至可以與大漢國庫抗衡。這一切可都是崔久明千辛萬苦打出來的,蘇任在其中的作用非常有限,這時候讓崔久明斷臂自保,和殺了他的區別不是太大。

崔久明的長考用了很長很長的時間,眼看著天都要黑了,崔久明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蘇任早已經不在他旁邊,崔久明也沒有再去找蘇任,低著頭一臉苦澀朝大門外麵走。一直等候在外麵的商賈將崔久明圍了起來,卻沒有得到任何答複,懸著的心更懸了。

崔成儒這幾天,每天都會在家裏的大堂中等候兒子崔久明回來,今天自然沒有例外。老王遠遠的看見崔久明的馬車,轉身就朝大堂跑,身手的矯健不輸給毛頭小夥:“老掌櫃,會長回來了。”

崔成儒立刻起身就朝外門走。崔久明剛剛下車,抬頭看見自己的父親站在大門內一臉期盼的看著自己,崔久明微微搖頭,崔成儒險些摔倒,多虧老王一把拉住。崔家上下鬼哭狼嚎,凡是在內宅聽用的下人們,全都變的規矩不少,做事認真的程度超過了以往。

崔久明一直留在父親身旁,專門派人從樓觀連夜請來的淳於意,閉著眼睛一隻手搭在崔成儒的脈門上:“無什麽大礙,老掌櫃隻是因為受了一時之氣,這才昏倒,修養些日子自然會好。”

等淳於意一走,崔成儒一咕嚕就從床上爬起來:“說,蘇小子準備怎麽安排我們?”

劉徹也知道崔久明去了蘇宅,對此劉徹並沒有做任何動作,並非他相信蘇任能經受住崔久明的軟磨硬泡,而是相信蘇任提出的那個計劃。在劉徹心中,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征伐匈奴的勝利,隻要蘇任能保證在對匈奴征伐的過程中,蜀中商會不會胡來,劉徹可以暫時放過崔久明一夥。

蘇凱恭敬的站在劉徹麵前,麵上沒有任何表情,已經快和劉吉慶一樣了。他這麽多年來忠實的執行者劉徹的命令,不斷壯大黑冰台的勢力,在知道內情的人嚴重,整個朝堂上最可怕的就是這個卑微的建議大夫。官職雖然不大,卻無孔不入,有時候你半夜的時候給小妾說的話,第二天就會從劉徹嘴裏冒出來,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崔家傳出來消息,崔成儒病危,崔久明也瘋了,崔家上下亂成一鍋粥,暫時由崔久明那個不成器的弟弟崔久在折騰,昨日崔久在在春風樓為了爭奪一名歌姬何人鬥毆,被京兆尹拿下,暫時崔家可以說無人主事,連帶這蜀中商會也是人心惶惶。”

蘇凱一口氣將這麽多話說出來,沒有做任何注解和評判,說的就如同書簡上寫的文字一樣。劉徹沒有抬頭:“讓京兆尹將那個崔久在多關些日子,再看看崔家的反應。”

“諾!”

“另外,讓你留在崔家的人多關注這個崔久明,他瘋了?朕怎麽這麽不相信!”

“諾!”

蘇凱答應了兩聲,見劉徹再沒有說話的意思,施禮躬身退出房間。隨著大戰的來臨,劉徹麵前的奏折越來越多,每日都要很晚才能休息,尤其是今日的奏折更多。孟方天已經開始籌集糧草,錢是從大漢錢莊借去的,,實際上都劉徹從蜀中商會中那些人身上搜刮而來,所以劉徹對這些錢不怎麽心疼,花起來格外大方。

蘇任進來的時候,劉徹還在埋頭批閱奏折。蘇任將手裏的食盒交給劉吉慶,便坐在劉徹對麵看著劉徹忙碌。過了一會,劉徹問道:“崔久明真的瘋了?”

蘇任深吸一口氣:“我不知道,前幾日去我那裏的時候還是好好的,聽說回去就瘋了,抓住誰都哭,樣子淒慘。”

劉徹終於抬起了頭,看了蘇任一眼:“怎麽說他也是你的朋友,你就如此薄涼?”

蘇任笑了笑:“是合作夥伴,還沒有到朋友的級別,如果陛下要收拾他,臣願意打頭陣,他家藏錢的地方臣都知道,一定能將他家所有的錢搜刮出來,一個子都不會剩下。”

劉徹笑了笑:“朕就這般不堪?”

“這和堪不堪沒有關係,就看陛下需要錢否?”

“朕要是真需要的話,還不如去你家,你家的錢不比崔久明家少。”

“哈哈哈……”蘇任哈哈大笑:“那樣的話臣就要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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