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蘇任斜靠在椅子上剔牙。來大漢十幾年沒有帶多少洗漱用品,古人用鹽和柳樹枝在蘇任看來,純粹就是扯淡,他絕對不會用那些東西塞進嘴裏亂捅,所以就隻能用剔牙來代替。

一邊吃飯,蘇任一直在打量那個坐在角落裏的孩子。一大碗湯餅,那孩子吃的又快又幹淨,吃完之後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意思。但是孩子並沒有再要一碗,默默的將飯錢放在桌子上,抓起身旁的鬥笠重新帶上,低著頭離開了酒肆。

黃十三和蠻牛是蘇任的貼身護衛,自然能看明白蘇任臉上的意思。等到那孩子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黃十三這才問蘇任:“先生認識他?”

蘇任搖搖頭:“不認識,不過看起來有些眼熟。”

“那我現在就去把他抓過來。”

蘇任一笑:“算了,人家有沒有招惹我們,你憑什麽抓人家,既然能大搖大擺走在路上,就說明這孩子沒有幹違反律法的事情,就算要抓也是縣衙的公人,不是你我!”

欒大一口氣出了陳倉,回頭看了一眼,沒發現有人跟蹤,這才一屁股坐到路邊的大石頭上。心還在砰砰砰的狂跳。自己獨自一人從西域回到大漢,路上遭了多少罪沒人知道!有好幾次,欒大真想躺在地上什麽不管了,後來還是沒有忍住。連續奔波了三個月時間,總算到了漢地,誰料竟然在陳倉卻碰見了蘇任,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嗨,小子!你還真在這裏!”阿巽帶著豹子頭和花和尚、行者幾人從旁邊的莊稼地裏鑽出來,剛才他們還是滿身汗水的百姓,這會卻變成了一身彪悍氣的強盜。雖然是在地裏幹活,身上確是刀子不離。

霍金嘴裏叼著一根野草,騎在馬上看著幾人。阿巽他是認識的,說起來當年在元山還是他把阿巽從賊窩裏救出來的,也因為如此,霍金從來沒把阿巽看在眼裏。更因為幾年前阿巽曾經與館陶公主練手,讓蘇任整治了一回,霍金就更瞧不上他了。

見霍金嘴角上揚,沒有搭理他的意思,阿巽嘿嘿一笑,對著霍金認真的施禮:“霍將軍,先生怎麽讓您來了,說一聲我親自去給先生匯報也就是了。”

霍金冷哼一聲:“我大哥現在很忙,就讓我來問問,說吧,西域的事情可安排妥當?是怎麽安排的?”

阿巽連忙伸手扶著霍金下馬,花和尚從遠處搬來一塊更加方正的石頭,幾個人殷勤的請霍金坐下,變戲法的從話裏摸出一樣樣吃食,甚至還就酒壺和幾隻酒杯。就在不遠的水渠裏將酒杯洗幹淨,阿巽親自動手,給霍金添了一杯。

“這是上好的二鍋頭,霍將軍一邊喝我一邊說。”

霍金總算露出些笑模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好吧,說,大哥交代的事情可辦妥當?”

“非常妥當!先生吩咐的幾件事情都已經做了安排,其一,劉宏的馬賊隊伍裏已經安排了人,隻要有機會就能上去,而且我已經安排了幾個手段,保證我們的人能順利接近劉宏身邊;其二,荊棘和贏公子那裏也都有咱們的人,雖然不是咱們自己的人手,不過請先生放心,那些人非常可靠。”

霍金點點頭:“很好,還有呢?”

阿巽想了想:“還有就是玉門的人手也布置妥當,無論是誰膽敢有別的想法,他們都會第一時間知道,保證萬無一失,除了這幾間大事之外,我們還在西域留下了智多星和玉麒麟作為統籌,每隔半月都會有消息送過來轉呈先生,西域可謂是固若金湯!”

霍金笑了笑,拿起酒壺給阿巽和花和尚幾個人也斟上酒:“大哥說,你們辦事辛苦,知道你們的也不容易,此次西域之事辦的很好,已經讓人給你們家中每人送了一萬錢,每家的就趕緊成個家總是這麽飄著也不好,如果元山的女人不喜歡,江蘇、馬邑、玉門隨便挑,想好了就過去,隻要你們好好幹,將來就留在這些地方替大哥看著他們,長安就算了,那個蘇凱不好對付,所以還得由大哥親自坐鎮!”

幾個人中間隻有花和尚到現在還是孤身一人,所以他對這話非常在意,不等阿巽開口,便往霍金跟前湊了湊:“小將軍說的是真的?先生真這麽說?”

霍金把臉一沉,瞪了花和尚一眼。豹子頭連忙打圓場:“胡說什麽呢?先生什麽時候欺騙過咱們,隻要先生說的自然就錯不了,我可知道你上次在馬邑鑽了人家一戶牧民的帳篷,自以為做的隱秘,若不是先生說話,按照咱們天罡地煞的規矩你這顆大頭早就搬家了!”

花和尚摸著自己的光頭,嘿嘿的傻笑。霍金也不再多言,站起身拍拍屁股:“行了,你們的畫我會向大哥說,大哥的話我也給你們帶到,該幹什麽你們自己知道不用我多說,明日大哥就要回長安,一切事情都上點心,千萬不能出上次的事情。”

霍金說的上次的事情指的是蘇任從馬邑回來的那一次,那一次可謂凶險異常,不但蘇任在半路本人所劫活,就連董倩和冷月也差點遇刺。雖然最後都化險為夷,但是那次的事情最失誤的就是他們天罡地煞,跟在蘇任身邊的沒能保護好蘇任不說,留在長安的也沒能保護好主母。

看著霍金縱馬而去,阿巽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霍金的話說到了他心裏,說這麽多年自己甘心為蘇任當牛做馬那純粹是胡說,但是自己除了跟著蘇任還能去哪裏?投靠朝廷,人家也不會相信他,逃走,他更沒有這個膽子,如今的大漢就連朝廷的那些密探都沒有蘇任手下的人多,就他阿巽所知蘇任手下可不僅僅隻有他們這一群人。

聽著背後幾個家夥還在議論霍金臨走的時候說的那些話,阿巽有種兔死狗烹的淒涼感,看著蘇任的地位越來越穩當,他們這些人的作用越來越小,自己何去何從?

除了酒肆,蘇任還準備在街上溜達,他想去看看陳倉旁邊的白荊山,那裏可是炎帝生母的故鄉,也是中華文明的發源地之一。雖然山上的那些遺跡已經破敗不堪,有些地方也遭到了破壞,站在山裏感受一下炎黃子孫的祖靈也是一番享受。

蘇任虔誠的在遺跡邊上做了一番祭拜,這才悻悻下山。剛剛轉過山口,不等幾人上馬,一匹快馬飛奔而來,從背後的旗幟上就看的明白,是朝廷的快馬。這地方就在秦嶺北麵,再往前也沒有路自然隻能是找蘇任的。離著蘇任還有十幾步遠,信使翻身跳下狂奔的戰馬,一個前滾翻跪在蘇任麵前。

“蘇將軍,陛下旨意!”

一張用黃紙做封皮的本子遞到蘇任麵前,蘇任伸手拿過來,展開一看上麵隻有六個字,快給朕滾回來!蘇任有些無奈,這劉徹什麽都好,就是對自己說話太過隨便,好歹自己也是將軍,至少也得在前麵加上奉天承運黃帝召曰之類才好,總是這麽直白拿回家供起來也丟臉。

揮手讓信使起來:“我已經知道,回去告訴陛下,我會盡快趕回長安!”

信使答應一聲,翻身上馬又跑了。

整整在陳倉城逛了一天,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到營地。綠倚飛快的在裏麵翻檢,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有吃的有玩的,雖然有絲綢和脂粉,也都不是上等。見綠倚一臉鄙夷,蘇任一笑:“從玉門走的急什麽都沒帶,出來一年多空手回去不好,一大家子人不帶點東西不合適,就這麽多你看著安排!”

綠倚嗬嗬一笑:“就拿這些破玩意糊弄我董倩和冷月兩個妹子,你就不怕人家生氣?”

蘇任也笑道:“有總比沒有強,多少都是一片心,千裏送鵝毛禮輕情意在,隻要你別告訴他們這是在陳倉買的就是,我已經警告過老黃和蠻牛了。”

“哈哈哈……”綠倚笑的腰都彎了,臨了抬起頭看著蘇任:“多少都是你的一片心,我們女人家最在乎的不是多麽好的東西,而是人!”

既然皇帝的聖旨能精準的找到蘇任的位置,韓慶幾人自然也都知道。聽說蘇任回來,一個個全都趕過來詢問,自然最像知道的是皇帝說了些什麽。蘇任很大方的將聖旨展現給眾人。

“看看吧,就這一句,還沒有十個字,咱麽這位陛下也不問問咱們出去這一趟是什麽情況,有多少事情還要處理,火急火燎的將咱們弄回來,以為立刻就要發兵,看樣子沒有幾個月這仗也打不起來!”

韓慶看罷聖旨,將聖旨遞給蘇任:“先生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陛下對先生恩寵有加,既然陛下讓咱們立刻趕回長安,明日一早就拔營!”

蘇任點點頭:“拔營,該回蜀郡的回蜀郡,該回長安的回長安,我可沒咱們陛下這麽著急,一年多沒回家,路過樓觀台不回去怎麽好?咱不是大禹!”

王恢連忙道:“這可是抗旨呀!將軍可想清楚!”

蘇任把眼睛一翻:“問斬的人犯還要吃頓飽飯,何況咱們是有功之臣,沒有小家哪來大家,沒有大家哪來國家?”

王恢聽的後槽牙都發涼,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也隻有蘇任敢說,整個天下誰要有這樣的言論,抄家滅族都是輕的。皇帝就是天下最大的人,所有的人都要為皇帝服務,皇帝是天子是代表上天牧民的魁首,什麽時候普通百姓排前麵去了,聽到這話都擔心皇帝會不會殺了他們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