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蘇任就帶著家人遊長安,閉口不提去見皇帝的事情。眼看著天就要黑了,蘇任帶著一家人回到長安的家,安頓好了之後,這才出門去建章宮。

蘇任來的時候,劉吉慶就在宮門口站著,臉色不好:“蘇將軍的架子可真大,奴才在這裏足足等了一日,蘇將軍的長安行可盡興?”

“還好!”將手裏的紙包扔到劉吉慶懷裏:“路過鹵肉店,覺得不錯,就買了些,讓人切了送到宣室,我要與陛下喝酒!”

劉吉慶苦笑一聲,將紙包遞給身後的內侍,閃身讓開路:“蘇將軍請,陛下可等了您一天了!”

晚上的皇宮,蘇任還是第一次來。陰森恐怖來形容最貼切不過,長長的甬道隻有五尺寬,兩邊是幾丈高的牆,白天走進來都有些壓抑,更不要說晚上,幾個內侍提著燈籠走在兩邊更增加了幾分詭異。因為是晚上,甬道兩邊的各家宮門早已關閉,靜悄悄的沒有絲毫聲音,一聲野貓叫聲,讓蘇任渾身起雞皮疙瘩。

隻有宣室中透出來微微的亮光,禦林軍精神抖擻的站在門外。劉吉慶看了蘇任一眼,蘇任停住腳步,看著劉吉慶進去稟報。

“讓他滾進來,竟然讓朕足足等了一天!”宣室中傳來咆哮,蘇任能看見那幾個禦林軍向他投來同情的眼神。

蘇任要進去的時候,正好碰到捧著托盤過來的內侍。蘇任看了一眼,就是他帶來的醬肉,便伸手接了過來。內侍嚇了一跳,跪在地上看著劉吉慶。劉吉慶沒說話,內侍這才慌忙退了下去。宣室中就劉徹一人,桌案上放著厚厚幾摞奏折,劉徹趴在桌案上被奏折遮擋了身影。

劉吉慶沒有跟進來,站在門口示意裏麵的小內侍出去,然後自己輕輕推出去將門關上。他很清楚皇帝絕不是生蘇任的氣,這麽些年陪在皇帝身邊,從先帝到現在皇帝,劉吉慶有這樣的自信。

蘇任將托盤擺在店中小幾上,用手捏起一塊塞進嘴裏,漫步過來伸長脖子看劉徹批奏折:“荊州水災?還死了那麽多人,那個太守該殺!”

劉徹翻了個白眼,三兩下將奏折寫完,重重的合上:“荊州水患皆因江河太多,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再往江陵地區就更嚴重,朕就奇怪了按理說你的江蘇城實在沼澤之上建城的,怎麽就沒聽過水患之事?”

蘇任笑了一聲:“江蘇城在建造之處就用石料為底,生生比周邊高出一丈,何況我還疏通河道,並將鄱陽湖修整過,建造江蘇城的基礎花費比建城貴了一倍,這就是沒有水患的原因。”

“難道要朕下令將襄陽、南陽幾城重修一遍?”

蘇任連忙搖頭:“臣絕沒那個心思,何況陛下現在的心思也在北麵,不會將國庫的錢用在這地方,再說翻修荊州城池也不是一件小事,十萬百姓需要重新安置就是夠整個朝廷忙的,與其用這些事情絆住陛下手腳,不如疏通河流劃算。”

劉徹慢慢起身,繞過幾案走到蘇任擺好的吃食的小幾旁坐下來,伸手抓起一塊鹵肉塞進嘴裏,砸吧兩下:“不錯,應該是柳條巷牛老漢家的,這時候應該再有一壺酒就好了。”

蘇任自覺地坐到劉徹對麵,變戲法般拿出一壺酒,劉徹伸手搶過來,對著壺嘴狠狠灌了一口,長出一口氣:“舒服!好久沒有這樣喝過酒了,隻可惜就一壺,朕何日才能沒有這麽多事情煩擾,想當年……”

“停!”不等劉徹把話說完,蘇任伸手阻止:“別抱怨了,皇帝就要有皇帝的自覺,既然享受了誤傷的權利那就要付出相應的責任,孟子有句話叫魚與熊掌不可見得,就是這個道理。”

劉徹嗬嗬笑了兩聲,放下酒壺:“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著也,孟子教人向善的話你都理解成這個樣子,看來你那個嶽父所言不需,你就是不學無術一知半解。”

蘇任道:“學問是靠自己理解的,一句話我理解是這樣的意思,別人理解成那樣的意思有什麽奇怪?若天下人都是一樣的理解豈不是一點意思都沒有,更談不上進步。”

“這就是你創辦樓觀書院的初衷?”

蘇任搖搖頭:“樓觀書院乃是陛下的書院,我就是個看門的和弄錢的,我走了一年書院依舊正常運轉,我相信哪怕我死了書院也一樣平安無事!說起樓觀書院,陛下這一年多有沒有去過?”

劉徹點點頭:“去過幾次,本打算聽聽你弄來的那些先生教的都是什麽,卻被你的嶽父轟了出來,看在你的麵子上朕忍了,若放在當初他絕沒那樣的膽子。”

“哈哈哈……”蘇任笑的很放肆:“沒想到,真沒想到,我嶽父竟然都敢轟陛下了,看來教訓我他沒一點壓力。”

劉徹也笑了笑:“不過,朕還是知道的,書院中雖然不能教出來博學大儒,卻能在某一領域獨領**,就拿韓安國來說,此次馬邑之戰,手下不少都是他在書院的學生,從軍械補給到作戰計劃製定,韓安國省了很多心,這才保證馬邑之戰的勝利。”

“不是我的功勞最大嗎?”

劉徹撇撇嘴:“別往自己臉上貼金,朕什麽都清楚,本打算去於單那裏遊說,卻被伊稚邪抓了去,若不是於單找了軍臣,你估計就會老死在陰山,不過你將太行盜收攏起來為你所用朕還是很讚同的,但是那個烏木崖的餘孽能放心嗎?”

蘇任搖搖頭:“那家夥就是個戰爭狂人,在他眼裏隻有戰爭所以我讓他一路往西,希望他和匈奴人能夠拚個你死我活,可惜呀還是算錯了一招,不知道他怎麽弄個一個叫趙信的,那家夥有些腦子。”見劉徹隻顧埋頭吃肉,蘇任瞬間明白了:“是你安排的?”

劉徹一邊嚼著肉一邊笑道:“你這人就有一點不好,對誰都放心,什麽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朕這是在幫你,有趙信在那些太行盜就算不想往西也不由他們。”

蘇任從劉徹手裏奪過酒壺,將最後剩的一點酒全部灌進肚子裏:“說,我身邊有沒有你的人?”

劉徹嘿嘿的笑,蘇任扔下酒壺,靠在身後的柱子上。劉徹將麵前的鹵肉吃了個幹淨,抬腳踢了蘇任一下:“朕可以告訴你實話,天下官吏家中都有朕的人,獨獨你身邊沒有,知道為什麽嗎?不是因為朕信任你,而是你身邊那些家夥都對你太過忠心,忠心的讓朕都有些嫉妒,就連蘇凱也說他們沒有辦法。”

“有蘇凱這個大特務頭子住在我身邊,陛下還要安排什麽人?”蘇任坐直身子:“不過話說回來,若你在我身邊放一個人應該也不錯,我要武藝高強的,至少能打過在黃河上襲擊我的那兩個老家夥,關鍵時候得有用處,我家不養閑人。”

“哈哈哈……”劉徹大笑,學著蘇任的樣靠在柱子上,一盤子肉幾乎都是劉徹吃了,肚子有點漲:“這樣的人手倒是有,就是怕你不敢用。”

“有什麽不敢用的,能保命就行,又不是娶回家做老婆。”

劉徹笑了兩聲,一揮手一個身影便站到了劉徹身側。個字不高,從衣著上判斷應該是個內侍,頜下無須,一雙手放在胸前,如同雞爪一樣骨頭外麵就是皮。人雖然在亮出,腦袋卻依舊躲在陰影裏。

“給你的新主子行禮!”

那人跪在地上給蘇任磕了個頭,依舊低著腦袋看不清樣貌。蘇任好奇的探出身子去看那人,那人一動不動和個木雕一樣。

劉徹道:“別問他來自什麽地方,也別人他是誰,從今天開始他叫無名,由他負責你的安全,當然就得住在你家,你的一舉一動他都會關注,就連你和你的兩個妻子……”

“這都管?不會和你一樣,我在床上辦事他在床下數數吧?那誰還有心情?”

劉徹笑道:“慢慢你就會習慣,其實他們都是閹宦,聽了也沒有用,朕絕不會在你家中放過禍害。”

“就算是閹宦也覺得別扭,還給美女行不?”

劉徹搖搖頭:“朕這裏可沒有武功高強的美女,就算有也不會輪到你!過幾日朕準備立據兒為太子,你覺得如何?”

“立太子?為什麽這麽著急?”

“自從據兒誕生開始就有朝臣不斷上奏,朕不厭其煩硬是拖著,現如今據兒也已經三歲,再拖下去不是辦法,所以……”

“那就立唄,反正陛下的時間還多,也可以慢慢考察太子,若劉據不行就換一個不遲。”

“你說的可真輕巧,廢立太子哪有那麽容易?”

“哦……”蘇任衣服惡心的賤樣:“我明白了,去年陳氏死在長門宮,後宮一直無主,這一次大聲匈奴,戰將方麵衛青功勞最大,而且也已經是鐵定的平陽公主的丈夫,那麽衛夫人也該進一進了,母憑子貴是也不是?”

劉徹沒有反駁:“衛青有大將風範,朕很喜歡想要重用,那就得有個條件,此次匈奴單於主力損失殆盡,朕想繼續派兵,你以為如何?”

蘇任的臉上沒了笑意,大漢朝是中國曆史上最鼎盛的王朝不假,漢武帝雄才大略替漢人出了一口惡氣。然而也正是因為漢武帝的窮兵黷武才有了後來漢人的衰弱,五胡亂華的局麵才會出現。現在劉徹還準備打仗,蘇任就得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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