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大軍人多勢重自然沒必要擔心會在草原上迷路,這裏是他們的家,就算是閉著眼睛也能找到想找的地方。蜿蜒的隊伍有差不多五裏長,在茫茫白色中如同一條蠕動身子的蚯蚓。

大軍分為三個部分,前鋒營全都是騎兵,每個人穿的格外厚實,全身上下都用皮毛包裹,連戰馬最容易受凍的鼻子和肚腹也裹上了皮毛。阿施那部是前鋒的前鋒,他帶人負責整個大軍的方向。說起來這個任務很危險,如果他走錯了路,等待他的隻有死亡。

中軍也就是匈奴主力,有由於親自統領。大雪的緣故,車攆沒辦法在上麵行走,單於都隻能騎馬。這也是匈奴人的傳統,他們從小就和馬匹生活在一起,無論男女老少沒人不會騎馬。

中軍的人數最多,也最精銳,特別是守衛單於的那一千人全部出自單於部落。此次出戰他們的任務隻有一個,就是保證單於不會出任何問題。匈奴人有個習慣,若主將戰死,所有親衛需要陪葬。所以匈奴人才如此難打,隻要有漢軍試圖攻擊匈奴主將,就會遇到匈奴人的頑強阻擊。

後軍的隊伍最壯大,不僅有眾多的奴隸和百姓,更有數不清的牛羊。這支隊伍走在一起像個大球,奴隸和牧民將牛羊圍在最中間,防止牲畜逃跑。牲畜也走的最慢,時不時就會停下用鼻子拱開積雪翻找下麵的草根。

屯頭王抬頭看看天:“單於,天氣不早了,下令在盧水川安營吧?幾萬大軍需要些時間。”

單於點點頭,自有傳令兵快速的將單於的命令傳達下去。雖然匈奴人熟悉這樣的天氣,但走的太多也覺得累。紮營的消息一出,能聽見遠處的隊伍發出歡呼聲。

韓王大笑道:“這幫小子,聽見休息竟然如此高興?”

單於也笑了笑:“在這樣的天氣下行軍也難為他們,走了一天吾也有些累了,你們也都去休息吧,讓王兄留下就可以!”

聚攏在單於身旁的大小諸王和將軍躬身退下。單於翻身下馬,踩著疏鬆的積雪朝著剛剛替他搭好的帳篷裏走,隻有屯頭王跟在單於身後。

此地叫盧水川,因盧水流經所以得名。天氣寒冷,盧水已經結冰,隻剩下河中心一條窄窄的溪流,不過也正在慢慢縮減,再過幾日水流就會躲到冰下,被雪覆蓋之後再也看不見河流的模樣。

奴隸們正在大帳裏忙活,生火、點燈,將單於的所有用具擺放整齊。單於剛站到火堆旁,立刻有人將一張矮幾放在單於的屁股下麵。單於將披風裹了裹坐了下去:“給王兄也搬一張矮幾,爾等都出去吧,吾有話要和王兄說。”

大帳外能聽見宰殺牛羊的聲音,有些已經下鍋,有些還在宰殺。陣陣的肉香從帳篷外麵鑽進來,單於咽了口口水:“王兄,明日一早你就帶人去後麵,等大軍開拔就回去吧?”

“單於,臣還是覺得沒必要如此冒險!要不您再想想?”

單於搖搖頭,歎了口氣:“你看見沒有,那些派兵來的諸王都跟著,他們就是怕吾不去,吾走不掉了!”

屯頭王跪倒在單於腳邊:“此去必定萬分凶險,臨走之時中行說曾說恐此次我軍中漢軍埋伏,此事臣也覺得極有可能。”

單於點點頭:“吾也想過,放心吾會當心的,在草原上咱們匈奴人就是狼,誰也不怕!”

一名奴隸端著一盤子肉進來,單於的臉上露出笑容:“很好,先不說了,吃飽再說!”

隻有肉沒有酒,更沒有別的蔬菜。油膩吃的多了胃口自然就不怎麽好,這幾日行軍頓頓不是肉塊就是肉幹,單於雖然肚子餓,也隻吃了一塊便讓奴隸端了下去。單於不吃了,屯頭王也連忙停手。他們這次帶的牲畜不多,完全不夠大軍抵達馬邑所需,沿途的補給還沒有著落,能省點就省點。

單於吃的少,諸王們可是胃口大開。他們一邊吃一邊高興的聊天,這是難得的一次聚會,若不是戰爭他們基本都待在自己的封地,除了每年的祭祀和托缽,別的時候很少來往。

韓王年輕胃口也最好,三兩下就將自己的羊腿吃了個幹淨,讓奴隸再給自己拿一條:“這羊還是要吃小羊,上了年紀的老羊吃起來味道真不怎麽好?而且缺乏佐料,記得當初蘇任來王庭的時候,是本王和屯頭王去迎接的,那個蘇任烤出來的羊至今想起來就流口水。”

懷王哈哈大笑:“想吃蘇任烤的羊還不簡單,此次去了將其抓來天天讓他給你烤羊!”

浮世王連連點頭:“漢家女子也不錯,不知道馬邑有沒有,據那些商賈說馬邑城裏的那些西域舞姬能要了人的老命!”

韓王不屑一顧:“說起那些西域舞姬本王想起一件事,聽說右賢王在馬邑叫了兩個西域舞姬,還沒動手就被兩人身上的味道熏暈了,哈哈哈……”

“哈哈哈……”一群大王在帳篷中大笑,聲音很大,單於和屯頭王聽的清清楚楚。

屯頭王皺起眉頭:“這些家夥!”

單於歎了口氣:“算了,他們也是被人利用,怪不到他們身上,說說你的打算,回到王庭怎麽應對左穀蠡王的挑釁?”

屯頭王連忙道:“臣已經聯絡了忠於陛下的部落,左穀蠡王膽敢派兵前來,臣誓死保住王庭!”

單於搖搖頭:“你不能死,吾還等著你將吾的兒子扶上單於之位!王兄是我匈奴有名的智者,所以吾才將王兄留下,一切就拜托王兄了!”

單於的大營紮在盧水川川口,盧水川東西走向,很好的阻擋了北麵的冷風。牛糞火堆燒的不是太旺,這東西就不是烤火用的。整個大營幾乎占據了整個盧水川,星星點點的火光點綴期間,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忽明忽暗。牲畜群是大軍的糧食,單於專門派了兩千兵卒看守,這些牲畜決不能出任何問題。

站在土山頂上,單於背著手俯視著一切,原本這些牲畜和人口都是他的,但現在他正在一點點的失去對這些的控製。單於作為匈奴人的王他不喜歡這樣被人遺忘,因為每一個單於都能很好的控製自己的族群,除了他。有時候單於覺得這對自己不公平,為什麽父汗在選擇他之後還要選擇另一個人?

“當初就該殺了他!”屯頭王站在單於身後,冷不丁的來了一句。雖然他沒有指名道姓,但兩人都知道屯頭王說的是誰。

單於笑了笑:“當初沒有機會,今後就更加沒有機會!”

“有,請單於相信我!”

單於沒問屯頭王為什麽,既然屯頭王這麽說肯定有他自己的辦法,殺了伊稚邪對單於來說,至少能讓單於的後代安全一點。在匈奴人的曆史中,單於繼位往往都伴隨著血雨腥風,或許這是一種傳統,也可能是上一代單於有意為之。草原上的人崇尚狼群,隻有最強壯最凶猛的狼才配做狼王。

從土山上下來的時候,諸王的帳篷中依舊歡聲笑語。期間還有女子的聲音,這些人估計將後軍中的婦孺弄來了幾個,他們才不管這些女子是那個軍卒的妻子或者女兒,他們想要的隻是發泄**的工具。

單於沒有進去,這種情況下他也不適合進去,隻是站在帳篷外咳嗽一聲,然後就回了自己的帳篷。諸王們聽到了單於的咳嗽,有幾個已經從帳篷裏出來,看見屯頭王殺人一樣的眼神,嘿嘿笑了笑也回自己的帳篷去了。

匈奴大軍是天下最驍勇善戰的大軍,百年來將漢軍壓的抬不起頭,四周的鄰居沒有沒遭受過匈奴人襲擊的,烏桓人、鄯善人、月氏人等等,隻要和匈奴接壤全都沒有好日子過。但是誰也沒有想過聯合起來反抗,麵對匈奴大軍的洗劫烏桓人選擇了投降,鄯善人選擇了隱忍,月氏人選擇了避讓,就連大漢都以和親的方式避免戰爭,這讓匈奴人很驕傲。

屯頭王目送那些人離開,吩咐兵卒將幾個衣衫不整的婦人送回後營,惡狠狠的瞪了守在賬外的幾個兵卒一眼:“他們若是你們的母親、妻子、姊妹,你們還能這般平靜的站著?”

幾個兵卒羞愧的低下頭。屯頭王冷哼一聲:“以後若再發生這樣的事情,立刻報告單於,明白否?”

“諾!”幾個兵卒連忙答應。

屯頭王歎了口氣,背著雙手往回走。在那麽一瞬間他似乎看見了匈奴的將來,蘇任救走那個漢使的事情他知道,雖說這一次漢人沒有能和西域諸國聯合,但隻要漢人的皇帝不放棄,遲早有一天天神的懲罰會落到匈奴頭上。

第二天的風雪小了很多,屯頭王帶著他的人去了後營。昨夜的事情正好給了屯頭王一個借口,其他諸王誰也沒有多說一句話。

風雪停了,太陽出現在天空,隻是溫度很低。這樣的天氣更不適合趕路,因為走不了多遠行人的褲腳就會濕透,戰馬的蹄子也會被凍傷。單於本想再留一天,但是諸王們不願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催促單於起程,單於隻得苦笑一聲下令大軍開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