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邑,一個注定名流千古的名字。±,就算人們忘記了當年秦國大將蒙恬在此養馬,就算到現在還沒有馬邑之圍的影子,就因為天下第一個榷場在這裏建立,就已經能在史書上名垂千古。

如今的馬邑和蘇任走的時候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城牆還是那麽破爛,城中的商鋪還是那麽簡陋,但是人多了不少。匈奴人、烏桓人、漢人,甚至西域人都能在這小小的馬邑城中見到。

蘇任果然沒有看錯,桑弘羊是個搞經濟的能手,隻用了短短數月時間,便將馬邑治理的井井有條。這麽多商鋪,這麽多商人,在一堆精明人中,桑弘羊硬是收取了一個天文數字的稅。單單從撈錢的角度看,就這些稅收完全夠去匈奴買一萬匹馬。

當然期間有蜀中商會的大功勞,可沒有桑弘羊的精打細算和處處想在商賈們前麵,也不會有現在這種局麵。蘇任甚至還發現在城北的一個角落中,桑弘羊專門弄了一個裁決商人糾紛的地方。這讓蘇任有些意外,後世的仲裁可不是誰都能想出來的,僅憑這一點蘇任不懷疑桑弘羊是個人才。

蘇任帶著人遊走在馬邑城中的大街小巷中,身邊跟著贏廣濟。一路走一路看,最大的買賣自然是糧食。對於塞外的所有人來說,糧食永遠是最金貴的東西。為了不出現壟斷,桑弘羊還規定任何買賣決不能隻有一家,這對已買家來說是最好不過的消息,隻有競爭才能讓市場繁榮。

富源綢緞莊開在主街的最東麵,這家店不是很大,生意卻很好。蘇任他們來的時候,門口淤積了一堆人。老板林開平正在衝著眾人作揖:“諸位見諒,實在是沒貨了,要不明日,等明日小店的貨到了,一定恭候諸位光臨!見諒,見諒!”

人群沒有散,一名西域商人掏出大塊的金錠高高舉起:“我就要老板娘身上穿的那件,隻要一件這塊金子就是你的!”

“我出兩塊!”不等那西域人說完,一名匈奴人立刻高聲喊叫。

場麵一時間有些混亂,林開平的腦袋上已經見汗。他很清楚這些肥頭大耳的家夥之所以願意來他的店裏購買絲綢,完全是看在他那個美豔動人的妻子麵上。自從自己娶了這個女人之後,綢緞莊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有時候貨剛到就會被哄搶一空,哪怕是最難賣的貨物,隻要他妻子出麵不但能賣出去,還能賣個好價錢。

看著窘迫的林開平,蘇任問贏廣濟:“他也是墨家的人?”

贏廣濟搖搖頭:“不好說,查不出此人的底,隻知道是從荊州那邊過來的,我已經派人去了,還沒有消息回來。”

蘇任嫌棄的搖搖頭:“那這城中還有多少墨家的人你應該弄清了吧?要不然我付你一萬錢可就真虧了!”

贏廣濟笑了笑:“這事你得問你得韓先生,那一萬錢可是買那個人的名字,和城裏的墨家沒有絲毫關係。”

“你!太小人了!”蘇任被噎的說不出話。

此時的林開平都快瘋了,這些守在門前的人看樣子不見到他那個水靈靈的妻子是絕不會離開,怎麽辦?強趕指定不行,以後還指望這些人買他的綢緞。若將妻子叫出來,那不和賣肉的一樣了。街坊四鄰早就對此指指點點,若被人看見以後自己就別活了。

喊叫聲最大的就是那個西域人和那個匈奴人,聽現在的架勢,那婦人身上的衣服都夠用銅錢串起來穿上了。然而,這兩人還在不斷叫價,其他人出不起錢,就隻能站在一旁看熱鬧。

“我出十萬金!”人群後方突然爆出一個聲音。

“十萬金!這人是不是瘋了,十萬金賣那個婦人都夠了!”眾人紛紛扭過頭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

蘇任一閃身躲到贏廣濟身後,將贏廣濟露出來。眾人的目光這才看清,原來喊出天價的竟然是如此一位翩翩公子。都說有錢人家的敗家子,以前沒怎麽見過,今日算是開眼界了。

贏廣濟被蘇任賣了,麵對著那兩個競爭者虎狼一樣的眼神,隻能咽口唾沫往前走。一邊走還不忘對身後的蘇任低聲道:“這次我替你頂包,你得付我五百錢!”

林開平也被嚇了一跳,連忙從台階上下來。十萬金是多少錢他沒見過。聽起來就太嚇人,有一千金都算是富戶,十萬金夠一個縣的男女老幼活一年。從剛開始的震驚中回過味來,林開平看在十萬金的麵上也就豁出去了。抱拳拱手:“這位公子當真願意出十萬金?”

贏廣濟咳嗽一聲,微微點頭:“隻要你家良人脫了身上的衣服給我,十萬金就是你的,還不速速將你家良人請出來?”

林開平的嘴巴已經合不攏了,他已經打算好,隻要這筆生意做成,帶著自己的美豔老婆立刻回荊州,然後再也不出門。有十萬金他們一家幾輩子都花不完,至於旁人說三道四,已經顧不上了。何況這裏的事情未必會傳到荊州,所以他不怎麽擔心。

贏廣濟在一群議論聲中站在富源綢緞莊的台階下靜靜等待。蘇任衝著贏廣濟笑了兩聲:“這下你可成了馬邑的名人,我如此盡心,是不是可以少給點?”

贏廣濟瞪了蘇任一眼:“你小子就是個沒膽的東西,少一個錢我就大喊你是蘇任,然後將實情說出來,看誰丟臉。”

大家都等著林開平的妻子出來,可左等不見人,右等還是不見人。足足等了一炷香時間,林開平這才哭喪著臉從房間裏出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眾人向贏廣濟這邊聚攏,想要聽聽林開平怎麽說。

林開平再次施禮:“請這位公子隨小人進去說話!”

贏廣濟折扇一揮:“前麵帶路!”

富源綢緞莊和馬邑所有的商鋪一樣,建造的都很簡單。內外隻有兩間屋子。前麵是賣貨的地方,後麵是商賈一家休息的房舍,多餘出來的地方權當倉庫。空蕩蕩的富源綢緞莊一件綢緞都沒有,完全沒有一個店鋪的樣子。

林開平一直將贏廣濟和蘇任讓到後麵院子,自有夥計替兩人上茶。等一切妥當,林開平揮手將閑雜人等全都趕了出去。等人一走,林開平噗通一聲跪到了贏廣濟麵前:“公子見諒,我那良人不見了!”

“什麽?不見了?”贏廣濟呼的從椅子上站起身,盯著跪在地上的林開平,想了想看向蘇任。

蘇任並沒有激動,依舊坐在椅子上喝茶:“這有什麽奇怪的,知道我們來了,還能留下才是怪事。”

林開平被蘇任說的摸不著頭腦,問贏廣濟道:“這位公子是……”

贏廣濟一笑:“他可是大名鼎鼎,今日來找你家良人的就是他,給你說實話,你家良人得罪了他,所以今日是來尋仇的!”

林開平大驚,趴在地上就給蘇任磕頭:“公子開恩,小人實在不知,實在不知!”

正說著話,霍金呼的一聲從門外竄了進來,沒理會林開平的醜態,對蘇任道:“抓住一個,跑了一個,沒想到那小子的武藝竟然如此厲害,連墨雨都沒攔住。”

贏廣濟笑的很古怪,對蘇任道:“你讓墨雨去攔他?那不是正中下懷,能攔住才是怪事。”

“本就沒想攔他,攔了他後麵的人怎麽找?”蘇任又對霍金道:“既然抓住了,就帶進來,讓林掌櫃看看他這個美嬌娘的真實麵目。”

原本的美豔婦人現在沒了美豔的樣子,灰頭土臉不說,被捆成了粽子。頭發散亂,簪釵胡亂的插在腦袋上,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幾處,幸好不是重點部位,臉上還有血,一張嘴能看見牙掉了好幾個。

霍金一腳踢在婦人的腿彎處,那婦人便跪到了林開平身旁。林開平不敢看那婦人,生怕被其連累。

蘇任笑了笑:“見了兩次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可否告訴我?”

婦人翻了個白眼:“要殺就殺,不必如此假惺惺!”

蘇任搖搖頭:“看來你在墨家的地位不是太高,人家說舍棄就舍棄,一點都不心疼,若是重要的人絕不會讓你繼續留在雁門,應該遠遠送你離開才對,放心我不殺你,還要告訴你一件事,你知道抓你的是誰嗎?”蘇任看了墨雨一眼:“那位可是比你在墨家的地位高,人家跟著你們巨子周遊天下,說不定下一代巨子就會是他。”

婦人扭頭看向墨雨,墨雨麵無表情站在門口一聲不吭。

蘇任笑了笑:“回去告訴你們巨子,隻要他不再與我為敵,我會永遠保持和平,或許有一天還會向皇帝推薦你們,若你們巨子還要置我於死地,那就放馬過來,看看是你們墨家厲害還是我厲害!”

婦人疑惑道:“你要放我走?”

蘇任點點頭:“你這樣的殺了沒意義,何況你又這麽美,還真下不去手!”一揮手讓護衛給婦人鬆綁:“你可以走了,但願咱們永遠也不要再見麵!”

婦人稍微猶豫了一下,轉身就往門外走,走到門口又回頭道:“我女兒還好嗎?”

蘇任搖搖頭:“你用的古麗爾花粉太多,她已經死了!”

婦人的身子一震,眼淚順著臉頰留下來,衝著蘇任鞠了一躬:“小婦人墨雲,謝蘇先生將小女下葬!”